第一百三十五章 懷王舊事

第一百三十五章 懷王舊事

在一片霧氣籠罩的黑暗中,陳政不明所以地向前走著,在他的身前和身後影影綽綽出現了幾個模糊的身影,那些身影跟他一樣,都在邁動緩慢的步伐前行著。

這是哪裡?又將去向何方?

走不多遠,前面出現了一座小橋,橋上有個老太婆守著個木桶端著碗,給每一個經過的人喝下一碗湯水,口中喃喃地念叨著:我這湯水不要錢,你們一路辛苦了,喝一碗再走吧。

陳政感到自己口渴難耐,喝下一碗湯水后頓覺精神好了許多。

再向前走是一座敞開的城門,陳政沒有多想便走了進去,卻見裡面擺放著一個桌案,桌案后坐著一個慈眉善目的老者。在老者的兩邊,各有三個黑漆漆的大門緊閉著。

這是什麼地方?

此時在老者的面前站著幾個人,陳政好奇地湊了過去。

那老者對排在最前面的那人說道:「你前世雖做了諸多惡事,可也做得一些善事,如此便善惡相抵。」接著右手指著一道門:「你便往畜生道去吧。」

那人一聽便急了:「為何讓我去畜生道?」說著從身上掏出幾個金餅子放到了老者桌案上。

老者將金餅子收入懷中,改口道:「既然你不想去畜生道,那好。」接著左手指著一道門:「那就去人道吧。下一個。」

剛才那人歡天喜地而去,第二個人排到了最前面。那老者抬眼看了看,竟站起來拱手施了一禮,指著左手一道門:「公子宅心仁厚,樂善好施,且孝心可嘉,請走天道之門。」

輪到第三個人時,那人戰戰兢兢,抖如篩糠一般。老者拿起桌案上一個竹簡看了看,目露凶光道:「你小子為富不仁,恃強凌弱,刁鑽惡毒,欺辱良善,呵呵!」伸手指著右邊一道門:「往那邊地獄道去吧。」

那人嚇得癱倒在桌案前,一捧金餅子遞了上去,老者厲聲喝道:「帶走!」

從右邊一道門中瞬間跳出一個牛頭一個馬面來,將那人連拉帶拽拖入了一扇門內。

這下輪到了陳政,那老者抬起頭端詳了半天,疑惑道:「咦?還沒到時候,此人如何提前來了?」

陳政一笑:「你問我吶?」

「得!」老者無奈道:「既然來了,那也沒啥說的了。今日我這兒的天道、阿修羅道和人道已經滿了,哦對了,畜生道也滿員了,就剩下餓鬼道和地獄道了,你選一個吧。」

陳政一聽也是急了,摸了摸身上卻是空無一物,這可如何是好?!

「誒?不對呀?我好像是什麼帝釋天來著,咋能讓我進什麼餓鬼道和地獄道呢?」

老者輕蔑一笑:「知道你是帝釋天,帝釋天就如何?帝釋天就不入六道輪迴了嗎?」

「我說你也好意思坐在這兒!拿了人家金子便可以換一個門進去,你這算什麼門道?」

「嘿嘿!小子,你以為人道就好到哪去了嗎?方才那人若是進了畜生道,過不了幾年無非是挨上一刀,轉眼便能回到這裡。他如今又進了人道,再吃幾十年的苦頭不說,若是一不留神把人給做歪了,饒不了地獄道等著他。我跟你扯這些做甚?餓鬼道和地獄道選一個,後面還有人等著吶!」

「你這裡就剩了這兩個缺德帶冒煙兒的歪門邪道,後面的人豈不都要倒霉透頂?!」

「哈哈哈哈!」老者大笑道:「你以為你們這些從人道走回來的人有幾個好人嗎?一個個的自私自利、戾氣衝天、坑蒙拐騙、自作聰明…」

「停!」陳政打斷道:「既然你把世間之人都說得如此不堪,那你這裡的天道還有什麼阿修羅道和人道咋就滿了呢?」

老者也是來了氣,伸手指著天道之門:「不服是不?我可告訴你,配得上天道的人可是萬中無一,配不上的人若是進去,便會直接進入地獄道永世不得超生。小子,你若是敢試一試,盡可推門而入,老夫絕不攔著。」

陳政也是一時興起,我他奶奶的沒做過壞事兒、沒欺負過老實人、沒在背後說過別人壞話,我還怕了你不成?!試一試就試一試!

只見陳政大踏步走到天道之門前,雙手推開門便一腳邁了進去,哪知那一腳卻踩空了,整個人墜入了漆黑的深淵,在不斷的墜落過程中,遠遠地看見上面一扇門關閉了。

然而,距離深淵的底部還有多遠呢?下面真的是刀山火海、油鍋滾滾的地獄嗎?

……

「呂老弟,呂老弟快醒醒!」

還在無盡黑暗中不斷下墜的陳政隱隱約約聽到一陣呼喚,突然眼前閃過一道刺眼的亮光。

陳政不自覺地伸出右手擋在眼睛前,透過指間的縫隙,眼前卻呈現出雕樑畫棟的屋頂。

這又是哪裡?!

陳政剛想起身,卻發現自己的左肩和右肩上分別躺著一位妹妹,扭臉看時,陳政和美女的鼻尖和雙唇幾乎觸碰到了一起,從那美女的鼻息中輕輕吐出如幽似蘭的香氣,害得陳政差點眩暈過去。

陳政小心翼翼地抽出自己的肩膀,坐起來時,眼前竟出現了一幕令人心跳加速、目眩神迷的情景。只見一個偌大的床榻上,橫七豎八躺著十個膚如凝脂、嬌艷欲滴的美女,在半透明的粉紅色絲紗掩映下,抹著紅色指蓋的玉手和玉足在油燈的閃動中顯得那麼羞澀,又顯得那麼直白。

一股教人身心俱醉的迷離香氣再一次撲鼻而來。

難道,這就是地獄?!

此時,門外的呼喚仍未停止。

仔細聽來,分明是黃歇的聲音。

陳政急忙起身穿好衣服,微微晃動著身子走到了屋門處,打開了一道門縫。

黃歇在門外探頭探腦地笑道:「呂老弟昨晚休息的可好?」

「這是什麼地方?」

「呂老弟昨日在王宮喝得盡興,看來是記不得了,這裡便是我的府上,哥哥我昨日親自將老弟攙入房中,老弟真不記得了?」

「那…,那她們又是怎麼回事?」陳政指了指床榻上的美女們。

「呂老弟莫怪,這可是楚王的意思。再說了,哥哥我早已將這些美女送與老弟,昨晚老弟與她們既然已是春宵一度,何不欣然笑納呢?哈哈哈哈!呂老弟在我楚國連闖兩關,今日可是還有最後一關等著老弟大放異彩吶!」

「我對你們什麼關不關的沒興趣,我已經有意中人了,我看你們也別煞費苦心的給我挖坑兒了。你們把答應我的糧食備好,我這便回邯鄲去了。」

黃歇一笑:「呂老弟放著眼前這麼多萬里挑一的楚國美女不要,非要想著人家魏王的意中人,這又何苦呢?信陵君可是跟哥哥我說了,你的那個意中人如今身染重疾,沒準兒…」

「什麼?!信陵君現在何處?」

「哈哈!老弟要闖的第三關便在我楚國的學宮之中,楚王和信陵君已在那裡等候多時了,老弟還不趕快隨我登車前往?!」

陳政拉著黃歇的袖子急匆匆走出府門,跳上馬車后一再催促車夫快馬加鞭,不一時便到了楚國學宮門外。

走進學宮大門不遠,便是學宮的一處正殿,熊完和魏無忌正端坐在裡面談笑風生,時而傳出兩人爽朗的笑聲。

陳政顧不得許多,揮手將魏無忌召喚出來,拉到了一個僻靜處。

「無忌老弟,如姑娘如今可好?」

魏無忌一笑:「春申君真是什麼事也藏不住,怪不得大哥風急火燎地喚我出來呢!」

「沒功夫跟你在這兒打哈哈,究竟怎麼回事兒,快說。」

「哎呀!其實也沒什麼,如姑娘不知怎得染上一種怪病,忽冷忽熱的,我家魏王把魏國最好的名醫都找遍了,也不知這病根兒在哪。如姑娘如今又回到了王宮內,每日一大幫子人輪流伺候著,或許哪天病就突然好了呢?!」

陳政還想追問下去,熊完走了出來,笑眯眯看著兩人道:「呂大哥有什麼秘密,還要將信陵君叫出來說話,莫不是有事瞞著小弟不成?」

站在熊完身後的黃歇神秘一笑:「呂老弟如今已過而立之年,心有所屬也是人之常情。不過,我勸老弟還是不要心生妄想,大丈夫何患無妻,眼前的那些楚國美女可是上天,哦不,那可是楚王念在過去的患難之交,送與老弟的一片心意啊!」

黃歇伸出一隻手,貼在熊完耳邊竊竊私語了一陣,熊完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心事沉重的陳政已是無心留在楚國,正在向熊完和黃歇拱手告辭之際,從學宮外闖入一群人來,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年逾七旬的老者,此人長得一臉狡猾刻薄之相,讓人看了頓生厭惡之感。

熊完有些露怯地迎了過去,拱手施禮道:「王叔因何來此呢?」

那老者輕笑一聲道:「楚王不必多禮,就算我子蘭是你的王叔,如今也是你的臣子。這楚國學宮是我楚國學子云集的地方,怎得楚王和春申君來得,老夫便來不得嗎?」

黃歇上前一拱手:「楚王不是那個意思,王叔莫要誤會了。楚王的意思是說,王叔來此可是找楚王有什麼事情。」

這位自稱子蘭的老者一揮袖子:「楚王什麼意思用得著你在這裡多嘴嗎?!老夫與楚王說話,哪裡有你插話的份兒?!老夫來此是想告訴楚王,雖然楚王當年在咸陽吃過些苦頭,可如今秦楚交好,切莫受了什麼人的蠱惑,做出惹惱秦國的事來。」

熊完一臉陪笑道:「王叔盡可放心,本王自有分寸。」

「自有分寸?如今秦趙兩國劍拔弩張,我楚國不幫著秦國也就罷了,我怎麼聽說有人要從楚國往趙國搬運糧食呢?這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趁早滾出楚國去!」子蘭拿眼瞄著陳政。

子蘭?王叔?陳政猛然想起,當年楚懷王那個坑爹的小公子不就叫子蘭嘛,若不是這廝與張儀一唱一和,楚懷王也不至於被秦王嬴稷騙到秦國關押起來,最終落得身陷囹圄、客死他鄉。這廝怎麼還活在世上呢?

陳政輕蔑一笑,眼睛注視著熊完:「當年楚懷王含恨而去,如今也是殷鑒不遠。楚王當年在咸陽時,對幽禁於秦國的懷王自然是感同身受一般。話又說回來了,若是當年懷王僥倖逃回楚國,第一個要殺的人會是誰呢?」

魏無忌和黃歇偷笑著看了看那位王叔子蘭。

子蘭憤然道:「誰是忠臣誰是奸臣自有天知道!當年若不是羋原在父王面前胡言亂語,秦楚早已親如一家,哪裡會有我楚國歷代先王的陵寢被白起焚毀之事,若不是他羋原羞於活在世上,第一個當殺的便是他。」

黃歇反駁道:「王叔此言未免牽強了吧?!當年張儀一再欺辱我楚國,王叔怎得對那張儀俯首帖耳、言聽計從呢?」

子蘭伸手一指黃歇:「憑你也敢在老夫面前無禮?!你不過是當年陪著楚王在咸陽閑居了十年而已,最後怎樣?還不是楚王一個人逃回了楚國?!若不是老夫的擁立之功,如今的楚王怕是另有其人了吧?」接著一看熊完:「老夫說得對否?」

熊完連連點頭:「確如王叔所言。」

「楚王承認便好。我這個做王叔的本不願再插手楚王的事情,可也不能眼看著楚王被什麼不學無術、包藏禍心之人蒙蔽利用。老夫就一句話,只要老夫活著一日,一兵一卒、一粒糧食也莫想出得楚境,楚王可答應否?」

熊完在子蘭的逼視下,一臉為難看了看陳政。

此刻陳政的目標已經非常明晰,眼前這個子蘭便是害得三閭大夫自溺於汨羅江的罪魁禍首,不把這廝包成粽子,豈能善罷甘休。

魏無忌這時走到熊完面前,拱手一笑道:「楚王莫不是忘了今日為何來此嗎?」

熊完一愣,隨即恍然大悟起來:「哎呀呀!若不是信陵君提醒本王,本王還真是將此事忘到了九霄雲外,哈哈哈哈!」接著看向了黃歇:「春申君,學宮內可準備妥當否?」

黃歇為了在氣勢上蓋過子蘭的鋒芒,朗聲道:「呂老弟究竟是不學無術還是學究天人,待會兒在這學宮之內一試便知。」

熊完擊掌道:「聽春申君說,呂大,哦不,這位呂公子如今已是脫胎換骨,宛若換了個人一般,本王早想親自見識見識。王叔今日來得湊巧,信陵君正好做個見證,我等一起觀戰可好?!」

子蘭抬眼看著天上,嘴角飄出一句:「我楚國學宮博士雲集、才子輩出,一個商賈末流之人也敢在此以卵擊石、自取其辱,卻也是咄咄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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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不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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