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零六章 隱形的大手

第四零六章 隱形的大手

夜色深了,田豐從營帳里出來時,營地中到處都已經點起了火光。

周圍有隊伍巡邏,有隊伍組織著簡單的訓練,也有人坐在帳內、圍著篝火嘻嘻哈哈地聊天、娛樂……從下午搬進酸棗大營,填補孔伷部曲離開后留下來的空地,及至此時,整個營地一直挺鬧騰的,歡聲笑語不絕。

他看了半晌,望了望鮑信大營的方向,猜測著劉正此次前去赴宴可能會有的結果,仰頭望著漫天星辰,心情舒暢地長呼了一口氣。

老實說,他沒想到自己這麼容易就被劉正接納了,也沒想到劉正毫不藏私,一個下午基本上將所了解的所有事務都交代了出來。

雖說上位者一貫主張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但萍水相逢就能有這樣的氣魄將底蘊都坦白出來,連考察都不需要,也並非是一般人可以做出來的。

這股信任感來的莫名其妙,就好像劉正遠在幽州就知道他的名號一樣,于田豐而言,都充滿了一種光怪陸離的感覺。

當然,他會過來投靠,本身也是荒唐的。

不過,誰叫沮公與那廝又是朝別人要手冊,又是要醫師,還覺得繁陽一帶,乃至大半冀州百姓能夠獲救都有那人的功勞,所以勸說自己一定要幫襯那人替他還恩情呢?

田豐想著,啞然而笑,想起臨行之前沮授對自己一副掏心掏肺的姿態,還說不想欠劉正,以免未來立場生變夾在中間難做人,用庇護田家來償還自己替他幫助劉正的恩情,就覺得整個事情都充滿了戲劇性。

然而,田豐還是沒朝劉正說起他會過來,一部分原因是要幫沮授還人情。

他是想著沮授還會記著這份恩情,有朝一日或許還會過來幫忙——也不知道怎麼的,直覺上,在遇到劉正後開始詳談,田豐就覺得這個年輕人挺好的,是個好歸宿,也覺得沒必要幫沮授攬下還恩情的責任,萬一未來冀州生變,沮授有了重新擇主的機會呢?至於沮授庇護田家,就當自己欠他的,未來幫他引薦好歸宿,到時候,說不定自己還要照拂他。

想想就有些惡趣味得逞的快感。

當然,劉正始終沒有向他闡明要不要奉天子讓他有些可惜,要不然他完全可以做更多的事情。至少很多鬱郁不得志的同僚,他都有機會去勸說,而且目標已經明確的情況下,那些人自知都是同道中人,做事也有積極性。

雖說如今倒也不是不可以去勸說,但如果自己所說的與劉正的真實想法不同,到頭來那幫同僚發現所做的事情都與志向相悖,平白浪費了那些人的時間精力,也有可能生出其他的變故,還不如暫且壓下此事不提。

想來可惜,這麼好的積累啊,不能通過自己的手去招攬更多有才能的人來添磚加瓦……

回想著劉正告訴他的諸多布局,田豐也不得不驚嘆,他原本以為劉正只是在大局觀上厲害,底蘊就是已經暴露出的那些黃巾軍、黑山軍的人脈。

畢竟謠言中劉正做事衝動魯莽,很多事看起來本該是已經傾盡全力去做了。但直到劉正告訴他全部底蘊,田豐才反應過來,劉正每一次做事,原來露出來的還都只是冰山一角——這個年輕人,便是遇到生死時刻,竟然還留了幾手,而不是如同獅子搏兔用出全力,還說是要鍛煉自己與麾下人馬面對戰爭的承受能力,想要磨鍊出一隻鐵血之師,想來就有些不可思議。

而更不可思議的是,劉正那幫手下人還就真的跟著他埋頭做事了,也相信他的能力。想起那些如同昔日黃巾賊擴散信徒卻又分明是在導人向善的理念,結合諸多積累,田豐也覺得這個年輕人如果真正傾盡全力做一件事,想來會讓天下人都大吃一驚。

老實說,他來之前其實也有些遲疑的,就怕劉正反覆無常,與他剛烈的性子難以相處,要不是知道以荀爽為首的一班荀氏子弟都支持劉正,連沮授也對劉正刮目相看,他其實就連遠行來此都有些猶豫,然而真的到了這邊,劉正簡直好相處到令他難以置信。而且劉正就好像對待長輩一樣對待他。

這樣的人,可比侍奉韓馥舒服多了,還有勇有謀,顧全大局,一切都能說得開,另一方面,劉正的麾下對他也多有禮遇敬仰,也就是說,田豐根本不需要去擔心什麼勾心鬥角的事情,只要做好本分的工作就好了。

一想到未來可以大施拳腳,還能心無旁騖地施展自己的才能,田豐渾身上下都是一陣舒暢,心忖自己這三四十年要是早遇到這樣的人,也不會活成這個狗模樣。才知命之年,竟然就勞累的滿頭白髮,身心疲憊地恍若七八十歲的老人一般,簡直是自討苦吃。

他站在營帳門口,隨意地練著調氣活血的鶴戲,沒過多久,劉正就帶著趙雲赴宴回來了。

「先生,如我所料,我在逢紀劉岱他們過來之後,說了出兵查探的事情,被壓下來了。連孟德兄也同意逢紀先去稟報袁紹,再決定此事。」劉正讓趙雲先去休息,站到田豐身旁,打起了五禽戲中的猿戲,「不過,孟德兄應該是想孔伷抵達之後大軍一起進發,以便於萬無一失,並不見得是想拖延時間。」

下午劉正和田豐討論時,說起過他對同盟軍不抱希望,認為同盟軍在此,大多數人不過是為了趁勢招兵買馬,真正想要攻打董卓的沒幾個人。

劉正會得出這樣的結論,也是憑著前世的記憶與手中的情報,田豐雖然覺得有一定可信度,但他與荀彧等人一樣,也需要收集證據才會相信劉正的判斷。於是晚上鮑信設宴,劉正臨行之前,田豐建議他找個機會跟同盟軍諸多首領提一提出兵西進的事宜,也不一定非要說去攻打,便是提個去偵查一番的意見也好。

劉正當時就說過,曹操、鮑信、橋瑁三人能跟他交好,應該是有進兵意向的,但其餘人只怕會想方設法拖延時間,將事情壓下來,此外,橋瑁下午分別時的眼神擺明了有話要說,劉正也跟田豐提了,田豐便提議劉正暫時不要和橋瑁過多接觸,也不要交心,晚上過去赴宴時,也不用和三人提出兵的事情,等到逢紀亦或劉岱等人找過去的時候,再提此事。

如今算是驗證了劉正的猜想,田豐聞言走進營帳,「七天之內,快馬加鞭能有個來回。興許他們也會進兵。是真的要商議此事,並非有意拖延時間。田某以為,劉公子還是切莫抱著敵意揣度那些人。若總是去試探那些人能容忍你到何等地步,也並非是一件好事。」

劉正跟了進去,「多謝田先生提醒。不過,總得讓他們把態度拿出來吧?要不要我激將他們一下?」

下午的時候,劉正與田豐大概地看了一圈酸棗大營,除了曹操、鮑信、衛茲等寥寥幾人的營地里有部隊在操練,其他大營基本上都是在吃喝玩樂。

當時他就提議逼著這幫人訓練起來,也好討伐董卓的時候能起一定作用,不過田豐那個時候將這件事情拖延了下來,說是要想一想再決定,此時聽得劉正說起,田豐想了想,點頭道:「也好。我等便……」

話語在光亮馨黃的營帳里響起,隨著田豐說下去,劉正眼眸之中的光彩越來越亮。

……

與此同時,逢紀、劉岱二人告別曹操鮑信等人,走在前往劉岱帥帳的路上。

方才兩人過去鮑信的營帳中拜會劉正,其實也叫了袁遺、張邈等人,不過那些人或是不想去,或是另有事務,或是看別人不去也不想去,所以就變成了他們兩人代表所有人前去歡迎劉正。

也是因此,此時兩人成了少數知道劉正想要出兵西進偵查河南尹情況的人。

一路上兩人都沒怎麼開口,待得回到劉岱營帳之中,劉岱讓親衛把住轅門,朝逢紀問道:「西進之事,袁盟主可有隻言片語透露給軍師?」

「依計行事,等待時機。其餘的,主公沒有說,想來屆時另有安排。」逢紀垂頭像是在想些什麼,在劉岱邀請之下坐到榻上,望望劉岱,「劉將軍以為呢?劉德然想要西進,可算妥當?」

「劉某不善軍謀,哪裡清楚啊。若是說錯,平白讓逢軍師笑話,逢軍師既然能被盟主留在此處督管諸事,又任軍師一職,想來於軍謀一道也頗有見地,還請軍師直言不諱,好讓劉某知曉其中利害。」劉岱謙虛一番,心中卻是冷笑。

如果說他原本對袁紹還抱有一絲希望,此前孔伷一番話算是讓他徹底醒悟,而逢紀的話,更是讓生出一絲反感。

依計行事?另有安排?

自打袁紹當盟主后,依照曹操的主意讓諸多人馬分兵行事,就根本沒提過西進的事情,連偵查的安排都沒有,哪裡有什麼計。

劉岱縱使不太懂軍略,也知道打仗絕不是定個方針佔個位置就可以了,袁紹便是要根據曹操的計策另外安排,也應該在走之前就定下來,到得走之後,眾人也可以有所行動,到時候再匯總具體情況具體分析。

逢紀的這個答案,如果一開始劉岱還覺得理所當然,此時卻覺得正如孔伷所說,袁紹身為盟主,拋棄大軍分兵前去河內駐紮,就是想要置身事外,也是想消磨同盟軍討伐董卓的決心,讓同盟軍在酸棗內鬥。

換而言之,袁紹便是撈了好處不想做事,而且還想撈更大的好處。

而逢紀問他對劉正出兵西進的意見,以往劉岱可能還會覺得這是一種尊重,此時卻覺得,逢紀分明就是在試探他對出兵的態度,說不定還想憑藉他的話去做一些文章,他又怎麼可能會入套?

劉岱一番恭維,逢紀便也毫不遲疑地道:「實不相瞞,方才劉正說起時,逢某便有一些愚見。若要出兵偵查,倒也無妨。只是此事牽連甚廣。出兵多少人,什麼時間去,去什麼方向,依照什麼樣的方式查探,去多久,去多遠……這些可都要與諸位將軍從長計議,也要讓我家主公與孔豫州、袁公路知曉,以便從旁策應。」

逢紀搖搖頭,一臉誠懇道:「劉將軍,並非逢某多事。可河南尹也不是沒有流民過來。董卓堅壁清野,還有大軍駐紮旋門關、滎陽縣,護住雒陽門戶,成掎角之勢抵禦我等,這是我等早就知道的。」

「董卓麾下部將豈是易與之輩?那可都是善戰之人。倘若知道我等派人過去打探,設計埋伏呢?到時一個不慎,中了董卓的圈套怎麼辦……劉德然想來是獨來獨往慣了,卻不知他這一去,倘若他全軍覆沒,我等討伐董卓的士氣、兵力,各自的關係,方方面面都要受到影響。何況,公孫將軍還不到,他要是出了事,我等怎麼跟公孫將軍交代?這可是牽一髮動全身啊。由不得我等魯莽行事。」

這意思擺明了就是不同意,最好連試都不要試。

劉德然說的真是不錯,還真是果而無用……還是說,是想讓他劉德然慢慢被你們感化招攬就好了?

劉岱心中愈發不屑,臉上恍然道:「軍師此言不虛。不過,以劉某的判斷,劉德然那性子,既然開了口,想必你便是說盟主下令稍安勿躁,他若等不及,也定然會去啊。今日一見,此人行事狷狂著實名不虛傳,當著我等的面有決心割發,亦可見他討伐董卓的決心。劉某以為,此事軍師稍後書信給盟主時,還得讓盟主妥善考慮一番。」

「那是自然。」逢紀點點頭,想了想,訕笑道:「劉德然會提出七日,定然也是知曉書信快馬加鞭只要七日便能來回……逢某能保證七日之後,我家主公的書信會來。但這七日之內,逢某以為,還得暫且壓下此事,以免諸位將軍衝動行事,擾亂了大局。屆時其他將軍若是耳聞此事過來詢問,還得勞煩劉將軍幫著逢某一同勸住各位。」

「劉某力所能及,自然要做。就怕無能為力啊。」劉岱一臉尷尬,「光是今日設宴,橋東郡就……唉,逢軍師,劉某儘力吧。不過劉某也把醜話放在前頭,他們若要胡鬧,劉某便不管了。興許,吃個虧,未必不會讓他們知曉,同心協力才是大勢所趨。」

劉岱話中有話,逢紀一聽「橋東郡」就猜到劉岱顯然對橋瑁有些不滿了,興許還要借刀殺人,不過橋瑁那人袁紹也看不上,今日與橋瑁親近的鮑信、曹操,袁紹也不過是藉機利用罷了,逢紀聞言急忙點頭,「也是。總不能就只有我等知道難處,也得讓他們知曉厲害。」心想如此也好,只要劉正不死,他手下部曲多死一點也是好事。屆時直接不同意,誰支持劉正出兵就讓他們一起去送死,說不定反倒還能增加招攬的機會,事半功倍。

劉岱想著一直隨身攜帶的那塊兗州牧的木牘,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片刻之後,外面突然喧鬧起來,劉岱疑惑出門,派手下前去打探。

那手下很快進來彙報:「主公,是今日到的劉公子麾下在各營邀戰,說是要夜跑二十里。曹奮武、鮑破虜、橋東郡已經讓麾下人馬應戰。張陳留也派了衛將軍帶人前去。方才我來時,李將軍叫我問主公,他也被挑戰了,能不能帶五百人前去?」

劉岱愣了愣,望望逢紀,臉色古怪地小聲道:「夜跑?他這是要作甚?」

逢紀想了片刻,想不明白這其中的深意,見劉岱一直望著他,他眨眨眼,大步出門道:「許是還想著勝負。只要不在營地里吵,管他呢。逢某去寫信……」

腳步突然一頓,逢紀湊到劉岱身邊也小聲道:「劉將軍,逢某以為此事能不參與還是別參與了。至少你別表態。與劉正這等喜歡爭輸贏的人爭強好勝,說不定會生出更多麻煩……他如此桀驁,逢某覺得你我還是不要離他太近為好。」

「多謝軍師提點。劉某心中有數。」劉岱一番感激,將逢紀送出了門,扭頭卻是冷笑著嘀咕一聲,「和事老當了這麼久,倒是第一次見你逢元圖叫我不要和別人接觸啊……這麼看重劉德然?」

他扭過頭,想了想,朝那手下道:「既然叔節與劉德然麾下有舊,想要來往便來往吧。近來他在營中也無聊,是該活動活動。哦,告訴叔節,別傷了和氣。」

也在這時,整個酸棗大營各處基本上都因為劉正部曲的邀戰而熱鬧不已。

一眾太守有人疑惑有人氣憤也有人不以為意,但手下人出於好戰與湊熱鬧的心態,大多熱衷於應下此事。眾人各有安排,然而誰都想不到其中真正的深意。

而劉正則在田豐的陪同下,安靜地看著整個事態的發展。

於他眼中,這些安排就好像他伸出去的一隻手。

這隻隱形的大手已經悄悄覆蓋了整個酸棗大營,或許只有在他將這隻手徒然壓下的時候,那些太守刺史才會明白其中真正的深意。

只是圖窮匕見時,當真每個人都能如同秦始皇那般好運?

那可不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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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之逆襲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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