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夜半獨酌

第181章 夜半獨酌

?言書低聲言道,忽聞身側的海棠花叢中傳來男子的輕咳之聲,便趕忙住了口,玉菡心驚,唯恐方才之話被有心之人聽了去而使自個兒賢德之名有毀,措亂之下故作鎮定抬眼往那海棠花叢看去,只見層疊錯亂的花枝間少輕侯高翼輕搖摺扇緩步而來,今兒的他一改往日洒脫不羈之狀,著一身素衣青衫,唇邊笑意清淺,大有昔日高越那俊逸之風。玉菡微有失神,繼而定眸凝視,漸沉了心氣,方復一貫的從容之態,卻見那高翼眉眼含笑,直直的盯著自個兒,頗有冒犯無禮之意。暗想起往日此人於自個兒跟前的種種做派,他暗懷的心思,玉菡早已心知肚明,奈何身為帝王之妃,一行一止皆由不得半分差錯,否則便會被人抓住把柄大作文章,她生處這大燕後宮,是如此的小心謹慎,可這身長八尺的侯爺似乎不太懂女人之心,她的退避之意再明顯不過,他卻仍舊百般主動前湊,有意無意尋機搭話,著實讓人懊惱;這般狂放無禮的男子,想來,縱使她尚在閨閣乃尋常人家的女子,亦未必會瞧看的上。

「聽聞南宮山下的紫菊開得甚好,本侯閑來無事便過來賞賞,未曾想如此湊巧竟偶遇了麗妃娘娘,原本只覺此地百花盛開,各有姿態,此番見了娘娘,卻忽覺這滿庭芳菲不過爾爾。」高翼淺笑上前,收起摺扇,躬身朝玉菡一拜,再道:「娘娘貌美,縱使這燕宮百花繁盛,想來亦不及娘娘半分風華。」

「南宮山下本無紫菊,這滿地的菊花不過是午前本宮叫人現搬來的,侯爺此時在此,敢問又是如何聽聞南宮山下有關紫菊的傳言呢?」

「這·······」此直截了當之問讓高翼一時語塞,他略頓了頓,方又道:「方才閑來無事出閣轉悠,於宮道上偶聞宮人們議了幾句,本侯聽聞,心嚮往之,便過來瞧瞧。」

「賞花觀景,侯爺當真是好興緻,想來燕東地廣,侯爺坐擁此地自是事務繁忙,縱使有愛花惜花之心亦無暇顧及於此,現下到了燕宮,前有大王高坐在堂,侯爺萬事毋需操憂,如此得閑大可好好一賞這百花之景,玉菡身體不佳,不宜長時走動,便先行告辭了。」

言罷,玉菡躬身行禮,而後轉身便走,言書亦緊跟其後,見佳人離去,高翼心中不解,一時倍感無措,情急之下方呼喝一聲「站住」,亦未曾多想方立於其後高聲對她道:「娘娘不是素喜紫菊么?怎的眼下紫菊花開得正盛娘娘未曾瞧一眼卻要轉身就走?」

玉菡聞言,立定轉身,冷眼瞧著身後那紈絝無禮之人,厲聲道:「玉菡身子不適,侯爺之意是想要玉菡帶病賞花不成?」言罷,她漠然轉身離去。

見佳人之影隱於花枝之間,高翼以摺扇擊掌,心中微有失落挫敗之感,卻不知從何道起。那日,白日未盡,便有宮人將南宮山下的紫菊早早撤了去,轉眼入夜,秋風忽起,寒意來襲,宮牆之上燭火幽顫,各處宮閣皆掩了朱門,不再與人來往;樹影婆娑,宮道上行人漸少,暗夜之下,依稀可見一黑影穿梭急行,似往長橋行去。夜下湖水幽靜,其上氤氳著絲絲寒氣,湖心亭間燃著爐火,爐上溫著數壺酒,往上冒著白氣,高翼身披貂皮大氅歪坐,獨自小酌,其狀鬱悶。長橋那端,南燭躲藏於草木之間憂心的望著自個兒的主子,自今日午時她見高翼匆忙而回又匆匆離去之後便一直心神不寧,只撂下了手中活計立於門前等候,黃昏之時她終見他大步而回,滿心歡喜地欲迎身上前卻見他容色凝肅,眉宇之間隱有暗怒之氣,直叫她心生畏懼不敢再前湊半步,只得躲於廊柱之後窺視,只見主子徑直進了寢閣,少頃,便又緩步行出,聞見腳步聲的南燭再瞧,只見他僅是換了身衣物,腰間多懸了兩壺酒,此外一切與尋常無異,奈何她不明他為何頻繁出入宮閣,心中甚是擔憂,便悄然跟了上去。夜涼如水,秋風掠湖面而過,帶來絲絲寒氣,衣衫單薄的南燭不禁瑟瑟發抖,奈何今夜難得尋此機會與那侯爺獨處自是不願離去,只瑟縮著身子蹲於那花草之間,此時,這小女子眉眼含情靜瞧著不遠處喝悶酒的侯爺,不知他為何憂愁,縱使滿心關切亦不敢上前問詢,這冷秋寂夜更讓她不甘離去,千般思緒過後,她仍暗懷著小女兒家的情思靜守在側。少頃,更深露重,寒氣侵膚,她蜷縮於此,漸感手腳冰涼刺骨,方欲起身活動,忽聞身後傳來腳步之聲,急促健穩,似朝此地而來,剛要起身的南燭一個激靈,趕忙再藏於草木之下。暗夜中,只覺一個黑影從自個兒旁邊的道上閃過,一路往湖心亭急奔而去。

「侯爺,大事不妙。」

「何事?」高翼停杯,瞧著眼下風塵歸來的稼軒問道。

「慕容護衛帶御林軍突襲燕都南郊村落,遂良等人措不及防,全被抓獲。」

「什麼?他們於南村郊外潛伏了這麼長的時日都未曾露出馬腳,怎的現下就被人給一鍋兒全端了?」高翼怒問。

稼軒微頓,繼而道:「前些時日燕都長街上捕人的告示莫名全皆被官兵撕了去,四下巡邏的侍衛也皆被調遣回城,遂良等人心生疑慮,便命眾人提高警惕,若無別事,不得離開草舍半步,如此過了近半月,外頭仍是風平浪靜,便有人放鬆了警惕,恰此時舍內油米皆無,一人便趁遂良與諸位議事之時喬裝外出,未料卻被同樣喬裝作平民的慕容昌胤盯上,一路跟蹤,這才尋得了遂良等人的藏身之處······卑職想,先前燕都長街上官兵突然撤離是有意為之,目的就是為了讓我等放鬆警惕,在燕軍的眼皮子底下露出馬腳。」

「遂良等人現下如何?」

「燕軍想捉活口,遂並未殺害他們。」言到此,稼軒心中一痛,朝高翼一拜道,「侯爺,遂良等人是府上特訓的劍客,對侯爺忠心日月可鑒自是不用多疑,奈何燕國刑罰嚴酷,慕容護衛若是對涼都深山一事刨根問底嚴刑逼供,恐怕咱們與趙國合謀行刺大王一事定會敗露,不如在此之前快馬連夜趕回燕東罷。」

「連夜而歸·······恐怕只會讓高越覺得本侯心虛從而不打自招,此人平素瞧著優柔從容,實則腹黑陰狠。」高翼轉身,瞧著夜下霧氣茫茫的湖面,沉聲道:「身為劍客,鞠躬盡瘁乃是本職,飄零無依,朝不保夕乃是人生常態,在將遂良等人收入麾下之後,本侯就將他們的家眷全接到了侯府好生照料,此回被捉·······乾脆本侯就給他們一個一表忠心的機會。」

聽罷此話,稼軒不再言語。冷風凜然而過,湖面的寒氣消散了些許,燭火微暗,依稀可見兩人於亭中靜立,忽而岸側傳來花盆碎裂之聲,響亮清脆,於寒夜之下顯得格外突兀刺耳,稼軒謹覺,疾步快走,下一瞬飛身下了長橋拔劍刺向那草木叢,喝聲道:

「誰?」

正要逃離此地的南燭臉色煞白,此番被他一嚇,方失聲尖叫,摔坐在地,借著月色,稼軒見是逾逸閣宮人南燭,略有遲疑,此時高翼下橋緩步走來,瞧著那剛從地上起身的狼狽女子,見她躬身立於此,低垂的眉眼之間滿是心慌閃躲之色,方眸光緊凝,以眼神示意稼軒,待稼軒會意抽身而去后,他方才漸沉了心氣,瞧著那女子,輕聲道:

「南燭為何到了此處?」

聽他問這,南燭心中害怕,不敢抬頭,半晌方才瑟縮著低聲應道:「侯爺深夜未歸,南燭憂心不已,又聽道上的宮人說侯爺在此飲酒,便尋了過來。」

瞧她低眉順目的模樣,高翼輕手抬起她的下巴,一笑道:「在這燕宮之中果然只有南燭憂我念我。」覺察到這女子眼底的惶恐畏懼之色減輕了些許,遂又道:「湖畔極寒,你衣衫單薄不宜於此久立,隨本侯來湖中取暖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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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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