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中秋家宴（二）
?「皇兄向來酷愛自由、洒脫不羈，這中秋佳節風輕雲淡、皓月當空，如此良辰美景，寡人以為皇兄定會打一壺酒、往山頂險坡而去尋一涼石卧而獨飲，遂便未曾給皇兄留席，可誰知今夜皇兄一改往常斂了那不羈之***於殿中陪寡人同賀佳節，當真難得。」言罷，越坐於堂上，揮袖道：「來人，再添副案倚，為少輕侯賜坐。」
堂上寧寂無聲，眾人皆屏息而望，卻見高翼背手而立，唇角笑意清淺，一副漫不經心之狀，待宮人布好案倚，方自顧自的入座，群妃皆覺此舉甚為無禮，奈何不明個中緣由，不便插話，只轉眼瞧向正坐殿上的高越，卻見他神色如常，不慍不喜，此時，唯聞玉菡斷聲道：「中秋佳節，難得團圓，若無歌舞助興豈不乏味，前時宮中特訓了一批姿容出眾之人，趁此大可宣她們進殿為大王獻舞。」言罷，她便以掌擊之，少頃，便有姑姑帶著數位身量窈窕的女子上殿，玉菡起身下殿朝高越一拜，欲開口進言，未曾想殿下忽而傳來一聲嗤笑，那笑聲雖輕，卻極具輕蔑嘲諷之意，玉菡不解，轉身相對，絲毫不見慍怒之意，只淺聲問道：「侯爺何故發笑？」
見她問，高翼凝眸，迎上她的目光，笑著應聲道：「世人都說，燕國麗妃，舞若佳釀，醉人心脾，娘娘舞藝甚好，今日又乃中秋，娘娘為何不趁此佳節之時親自為眾人一展奇藝以作慶賀，倒慣會捨近求遠。」
「侯爺過獎了，本宮雕蟲小技，著實不值一提。」
「娘娘舞藝，究竟是雕蟲小技還是如傳聞所言，一舞便知。」
「作舞需有樂聲來配，可現下樂師已退，若是干舞豈不無趣。」
「樂師去了，鼓瑟之器仍在，恰好本侯略懂一二，願為娘娘奏樂。」
宴堂之上，兩人四目相對，皆不再言語，只彼此直望良久，方聞高越於堂上道：「麗妃之舞確實許久未見，今日且作一個罷。」
「諾。」玉菡轉身應道。
夜涼風輕，明月高懸。章華殿中香爐幽燃，青煙繚繞，霎時，鼓瑟之樂響起，清揚低婉扣人心弦，玉菡著素衫長衣起舞於堂中，其影翩躚，衣袂飄搖，極盡輕柔嫵媚之態，滿堂嬪妃無不定眸凝神，仰首張望，面露艷羨嘆服之意；坐於殿側擊築奏樂的高翼，暗自側目，瞧著那於殿中翩舞的佳人，撩人的舞姿惹的他幾近失神，險些失落手中擊築的竹尺，只猛然回神，想著宴堂之上於人前失態不宜，方垂眸暗察，見眾人皆屏息凝神，聚焦於那作舞的麗妃，無暇留神於自個兒便暗鬆了口氣，再作出一副悠然自樂之態，頷首奏樂。少頃，一舞作罷，樂聲戛然而止，奈何堂上眾人如痴如醉，久久緩不過神，玉菡收衣提裙，躬身作謝，越瞧她美貌便罷，未曾想竟還有如此醉人的舞藝，一時心中歡喜，欲離案下殿親自扶她起身，奈何此時堂上忽而傳來擊掌歡呼之聲，猶為突兀，被驚醒的眾嬪妃皆側目望去，卻見高翼擊著掌行下殿來，望著麗妃似笑非笑道：
「娘娘舞藝極佳，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如此，亦是侯爺聲樂配奏的極妙，早就聽聞侯爺精通音律，今日有幸聞之，亦是無憾。」玉菡淡聲應道，言語之間不見悲喜，繼而眸光流轉，掠過高翼望向高越，面露淺笑，一拜道：「今日佳節玉菡以歌舞為大王並姐妹們助興，不知大王可還高興？」
「高興。」越應聲道，「麗妃不僅美貌，竟還身藏奇舞之藝，當真是叫寡人好生驚喜，秋夜寒涼，素衫甚薄，待會兒恐還得外出夜遊賞月，你且去換衣罷。」
「諾。」
玉菡應聲退下，高翼目光灼灼，目送其離去，忽而，殿外傳來一陣聒噪，似有人跪地請安，且伴著孩童的歡笑之聲，好不熱鬧，越聞之，匆忙起身，離案下殿相迎，少頃，只見小皇子高尋歡歡喜喜的奔了進來，直直的撲進高越懷中，扯其衣袖，喚著哥哥，越靜立於此，任他玩鬧，神情寵溺，只蹲身問他道：
「尋兒貪睡，誤了中秋家宴，該當如何？」
「貪睡來遲，此事不能怪尋兒，前時哥哥贈給尋兒的那些書卷著實精彩，讓尋兒廢寢忘食勞了精神，這才於今日貪睡不起的。」
「如此說來，倒要怪哥哥了？」
「非也，哥哥乃九五至尊，所作之事皆自有道理，著實怪怨不得，要怪只作書的孔孟等人，想他們老來無事盡會於茶餘飯飽之後寫著些晦澀難懂之言來使後人費解，當真無趣。」
聞他之言，越揚唇淺笑，輕撫著那稚嫩的小臉兒，輕聲道：「多日不見，尋兒的口齒是愈發的伶俐了。」
「許久未見尋皇子，這個兒頭兒倒是長高了些許，細瞧竟覺的尋兒與大王生的愈發像了。」立於一側的高翼瞧著殿中的兩人道，經這一提，堂上嬪妃皆張目細瞧，小聲作議，素太妃瞧之，亦覺如此，方出聲道：「細眼薄唇，眉目清俊，瞧著倒是有幾分相似。」
聽著滿堂的議論之聲，高越神色如常，起身而立，只瞧著尋兒那與自個兒一般無異的眉眼，勾唇一笑道：「手足親兄，何況尋兒親近與我，有幾分相似倒也自然。」
「越哥哥，佳節只於殿中歡慶著實無趣，尋兒來時見今晚皓月當空，照著整個燕宮恍若白晝，不如咱們結伴同遊，外出賞月罷。」不理會殿上眾人的言語議論，小尋兒只扯著高越的衣袖撒歡道。
「今夜月華如練，若是錯過了豈不可惜？」
「賞月還是山上最好，那裡風清月明，天空地凈，倒也別有一番韻意，只怕露水已下，山間微涼，若是受了寒便不好了。」
「大王尚未發話，哪裡就輪到操心這些，再說，若當真要去山中賞月自然是要換了鞋履，著了披風才可去的。」
聽著眾人之言，越只單瞧著尋兒，應聲道：「都回宮換更衣鞋罷，依尋兒所言，咱們去南宮山上夜遊賞月。」言罷，便拉著尋兒的手走出章華殿，眾妃見之，亦皆起身相跟了去，出了章華殿眾人見外頭果真皓月如盤，天空地凈，不禁叫人心曠神怡、萬慮皆除，便皆停步，立於廊階之上仰首觀賞，順與身側之人指著皓月說道一番，便自個散去。南宮山下，慕容昌胤帶侍衛靜立於此，候了片刻方聞宮道那端有人聲傳來，他側眸而望，只見高越攜著高尋踩著月色而來，身後一眾嬪妃宮人相跟著。這帝王真心疼愛的果真只有尋兒，縱使葭兒緊隨相跟，又有諸位嬪妃行於其後，有尋皇子在此便不見他理會關切過她們中的任何一個，昌胤如此淡想，凝眸而望：許是月色朦朧，那與尋皇子相引而行的越笑意清淺，慈眉善目，言笑舉止之間滿是憐愛之意，恍惚之間瞧著竟不像是手足親兄，倒像極了親生父子······念道此，他猛然回神，瞧見眾人已然行近，便迎上前，朝高越一拜道：
「稟大王，卑職已派侍衛尋遍南宮群山，一切皆無異樣，且留有侍衛靜守于山中各處，大王可放心賞月遊玩。」
聞罷此話的尋兒狡黠一笑，鬆開高越的衣袖拔腿便往山上奔去，越心驚，恐他磕著絆著便緊隨其後高聲喚著，尚子見之，心憂兩人安危，卻怕自個兒腿腳慢追尋不上便央慕容昌胤快步跟了去。因知曉大王與眾妃將於南宮後山賞月，遂之前侍衛巡山之時早已在各條山路的犄角旮旯處掛上了燈籠以應照明之需，遂山路雖蜿蜒崎嶇奈何一路上有燈燭月桂相伴，緩慢行之，倒也頗覺愜意，嬪妃們由丫鬟攙扶而行，一路賞景，一路小聊，若是累了便停下稍作歇息，歇罷再自行趕路。因皇子妃嬪眾多，步伐不一，有體健行了數百米仍未喘氣者，走在前頭；有體弱五步兩歇者，落於後方；結果本是一同相邀上山，頃刻之後，便各自走散，三三兩兩零落盲游于山中各處，好在山上月色極佳，一路尚有燭火照明，身側又有貼身宮女相伴，倒也不覺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