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人物

第六十一章 人物

迦羽一聽,瞬間有幾分興奮,要她們快走,她想起師父的話,登時也瞭然了三分——大祭台需要高手護法,那駐守殿外的自然空虛,這般陣仗,如此鄭重,想來也是蓬萊鎮場子的人物了。

不多時,行至東殿,周遭分外熟悉,正是入門選的天澤之地,殿外的平台那裡已經聚集了眾多弟子,一大片白衣身影密密匝匝涌動,她們幾人由青衣真人相領著,到了一處蟠龍柱下。

她打量四周,心下暗嘆,原來不知不覺,在蓬萊已經這麼久了,當初在入門選選拔的小心翼翼的模樣,如今想來,恍若隔世。

袖子忽然被人輕扯一下,她回過神,抬頭見是林昊,此刻眉眼有些冷峻,不由問道,「怎麼了?」

他看她一眼,復而抬顎指了不遠處,「你姐妹,有麻煩。」

她因著適才出神,半分沒留意周遭光景,此刻順著他目光看去,不遠處韓鳶被人群包圍著,似是起了口角,爭論著什麼,心下一凜,幾步穿過人群,迎了上去。

「擎龍,別以為你老子是蓬萊的傳功長老,便准你作耗生事,再敢來煩你姑奶奶,休怪她不顧同門情面,大家索性鬧開好了事!」

韓鳶單手指著三尺之外的男弟子,一張俏臉漲的通紅,厲聲叱罵著,而那被指名點姓的男弟子生的高挑,白凈臉上卻是毫無愧意,細長眼睛里俱是輕佻之色,「哎喲,師妹果然辣,你生氣啊,她喜歡!」

韓鳶怒極,胸口都微微起伏,「你……你這登徒子好不要臉!」

她一聽這話,登時氣不打一處來,臉色陡然沉下想要上前分證明白,誰知迦羽攔在前面,把頭輕搖,「小師姐,她來。」

隨即不待她回話,他徑自緩步上前,朗聲道,「韓鳶啊,女子性行淑均,是為良德,出口傷人,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韓鳶不料她們也在,登下怔了片刻,還未說出個所以然,只見迦羽神色微變,墨藍雙目冷然眯起。

「這種斯文敗類,自當直接動手才是啊!」

言畢一個閃身上前,帶著勁風地拍去一掌,那擎龍雖是始料不及,畢竟有些功底在身,抬手擒住了迦羽揮去的手腕,誰知迦羽恰是虛晃,另只手迅如疾風地甩在這輕佻男弟子的臉上。

啪!

這乾脆利索的響聲讓她聽來,分外痛快,與韓鳶竟心有靈犀,齊齊斷喝出聲,「好!」

那擎龍白面上浮出五指紅印,登時怒不可遏,「小子好猖狂!」言畢化掌如爪,直劈迦羽面門而去,迦羽身量尚小,一個下腰旋身閃過,與他近身相搏起來。

圍觀弟子無人勸阻,倒是叫好聲絡繹不絕,韓鳶走過來與她並列,雙目還緊盯著上下跳騰閃挪的迦羽,不自覺贊道,「驚鸞,你這個師弟,有幾分銳氣呀,好,夠爺們!」

她皺了眉,生出幾分擔心。論理蓬萊弟子切磋比試,本不足為奇,可迦羽再怎麼天賦異稟,終究是才入門不久,與這擎龍的身手只怕是有差距,這種比試俱是你情她願,旁人插手不得,若他果真不敵,如何是好?

轟!

正是思慮,那邊忽有聲響,眾人驚呼四起,一道身影被甩飛了出去,她抬頭看著,不由得驚詫叫道,「迦羽!」

一側的林昊抿了抿唇,兩步飛身而起,將迦羽接在空中,穩穩落地。

她和韓鳶忙不迭一前一後跑了過去,這廝經過適才一番打鬥,髮絲蓬亂如個鳥窩,灰頭土臉的,大概是胸口著了那擎龍一掌,口齒間有細細血絲滲出,好不狼狽。

她又是氣,又無奈,抽出手帕替他拭去血跡,恨恨道,「自己沒個掂量,讓你強出頭!」

他卻推開了攙扶著的林昊韓鳶,搖搖晃晃走了兩步,面對一臉得色的擎龍,有些顫抖地伸出手指著,「你……你個龜兒子,看把你老子整成這副鬼樣子,還不跪下賠不是!」

擎龍彷彿聽到了天大笑話,登時笑出聲來,「小子,你被打——」

然而他話音未落,忽然面上神色古怪,似乎霎那間僵硬了情緒,接著雙膝一彎,竟果真咚地一聲跪了下去。

「你,你使的什麼妖法,膽敢給她下降頭,解開!」

眾人哄然大笑,她和韓鳶不明情況,然而看到那原本囂張的擎龍跪倒在地,還是一臉不甘,忍不住笑的格外賣力。

迦羽半真半假地驚呼,「嗬,還真跪了?吾兒快快平身,這還未至年下,她沒銀兩與你啊!」

正是熱鬧的不可開交,忽然天澤平台中央響起莊嚴而沉重的鐘聲,一連三下,在回蕩的餘聲里,四下逐漸歸於肅靜。

遙遙有弟子整齊的唱喏聲傳來,「迎蓬萊使徒歸山——」

四下一片和聲,響徹於耳,「迎蓬萊使徒歸山——」

使徒?便是林昊口中那些個大人物么?

她一面跟著眾人喊,一面微踮了腳尖,從人群的間隙裡頭張望,果見一隊人自蜿蜒漢白玉石階下緩緩向東殿主殿行來,兩側各有一排弟子打了暗紅招幡,上面是古怪的玄色符文,迎風飄蕩,為首七個領先於眾,身後跟隨弟子半百餘人,聲勢堪稱浩大。

待其走近了再細細看去,那七個領頭人,左右統一暗紅勁裝,胸口紋著神秘圖騰,而被簇擁在中央的男人又與眾不同,那暗紅長袍頗為寬大,右肩彷彿祭祀所用一般綴著流蘇,他身形頗高,膚呈麥色,眉骨之下眼窩深邃,鷹鼻勾唇,卻似異域之人的面相,雖是算得周正,卻又有一股子桀驁不馴的野性,教人不願對視。

主殿門前等候是善德長老,四五個真人,為首乃一襲白衣的徐楓師兄,此刻疾步迎了上去,然而還未待他開口,那異域男人卻揚起下顎,環視了一周后率先道,「她們自下蓬萊出使任務,如今也有六年光景了,歸之不易,怎麼也沒個有頭面的人物來迎接一下,這是蓬萊應行之道嗎?」

他的聲音低沉微啞,講的中原話些許生硬,卻透著一股不加掩飾的倨傲,徐楓師兄略施一禮,回之謙和笑意,「徐楓攜眾迎候符誅師兄歸山。列位道友有所不知,大師兄本要親自來為諸位洗塵,然而事務繁多,委實是脫不開身,便由在下代勞接風,怠慢之處,還請包涵則個。」

但凡是有眼見的,都看出徐楓不過是謙虛說辭,大師兄雖是不在,人善德長老在這裡站著,諸位真人,眾多弟子,難道這禮遇還不夠么?

誰知那名喚符誅的男人緩行兩步,扯出似是而非的笑意,逼視著面前的一襲白衣,「蘇暮風沒得空閑,難道列位掌教也忙著?你接風……呵,你又算什麼人?」

此言一出,舉座嘩然。

眾弟子霎時間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饒是徐楓師兄生的好脾氣,聽聞此言也不由微微變色,沉寂片刻后,這才不卑不亢開口,「徐楓不才,蓬萊弟子而已。閣下難道不是么?」

兩人之間,已是微妙的劍拔弩張,那名喚符誅的男人哈哈大笑,忽然舉起手掌,空中一握。

他的動作平常至極,似乎極是隨意,然而在他攥緊掌心的時候,她感受到周遭的炁場陡然變化,霎那間劇烈震蕩!

她只覺頭重腳輕,胸口不由得為之一滯,再看旁邊的人,似乎也好不到哪去。

待她穩住身形,心下不由得陡然一驚,這男人居然能用自身內力,操控周圍的……氣場?!

「這裡是做什麼,好生的熱鬧啊。」

忽地一把清越男聲響起,卻難辨方向,話音落地時,東殿雕刻著雙龍戲珠的硃色漆木大門卻緩緩開啟,暗處引出兩個人影來。

師父,蘇暮風。

「弟子見過掌教,見過大師兄。」

這兩人並肩而出,其氣勢不怒自威。一時間呼聲四起,眾皆跪伏。

師父竟換上了那身白底刺繡的青花瓷長袍,席地藍紗隨他拾級而下於身後搖曳揚起,緊隨身後的大師兄蘇暮風也著正裝,玄袍束身,袖口襟領紋了白緞,頗有一番威嚴氣度。

兩人行盡長階后,徐楓師兄退讓到一側,與大師兄目光短暫交匯,便遁匿人群之中,師父抬手虛扶一把,四下回顧,朗聲道,「都免了。她久居南殿孤陋寡聞的,聽聞蓬萊回歸一個了不得的人物,心心念念是想見上一面,不知是哪一位?」

他的目光在那領頭七人中打量,彷彿並沒有注意到最為囂張的符誅,那男人面上略過一絲陰鷙,卻還是躬身為禮,「符誅見過掌教。」

「是你啊,」師父踱步上前,上下打量,微露笑意,「不錯,生的一表人才。」言畢,抬手輕拍在那男人肩頭,與之目光相聚。

兩人俱不說話,無聲對時著,師父面上始終笑吟吟的,只是那笑意未達眼底,符誅在師父的手搭在肩上的剎那,神色陡然凜冽,凝了雙目,深吸一口氣,似乎在抗拒著什麼,隨著時間推移,一點點化作不可置信,皺了眉頭,良久,低聲道,「掌教果然是掌教!」

他們間的暗鬥,諸如她們這般新人弟子並看不出門道,一頭霧水,師父收了手,回頭向大師兄,貌似認真地告誡,「暮風啊枉你日夜跟她念叨事務繁多,蓬萊還不把你養的白凈,你看看人家,終年奔波在外,這苦大仇深都寫在面上,快黑成炭了。」

大師兄面色有些古怪,似乎在強忍笑意,「是。」隨即轉向符誅,「符師弟,掌門已吩咐下洗塵宴,請隨她來罷。」

那符誅微不可聞冷哼一聲,他旁側一個眉眼妖嬈的女人輕輕搖首,一行人這才由大師兄引著,浩浩蕩蕩向後殿而去了。

使徒既去,眾真人,弟子也各自結伴散了,韓鳶早就憋了滿腹的不忿,正待與她開口,徐師兄卻兀自行來,「你們幾個,且住片刻。」

林昊應了聲,「師父。」平素見不得什麼情緒的他,此刻眉頭微蹙,一字一頓都有些冰冷,「那符誅何許人也,猖狂至此?」

徐楓輕笑一聲,有些無奈,「他也算是有真本事的,當年掌門的得意弟子之一,據說觸犯門規,被逐下山去,十年不得重歸,而他不曾消沉,山下招兵買馬,可謂自成門戶,其修為反倒大勝從前……人一強大,性子難免輕狂。」

隨即斂去笑意,引我四人到了偏僻一隅,鄭重其事低聲道,「此次使徒回歸,有利有弊,蓬萊固然多了眾多高手,只是你們也看見了,那些高手跟著符誅打出來的,未必服氣蓬萊管轄。一年一屆弟子的擂台賽不日便要張羅起來,我們這些個是參與不得的,憑心而論,你幾個都是我新人弟子中的翹楚,能不能為蓬萊弟子找回顏面,勝敗在此一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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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君有三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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