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命運之夜（九）

?見到衛宮的時候，他正在舉槍射擊。比起往日黑色長風衣叼著煙捲的酷帥身影，此刻他的姿態頗為猥瑣，弓著後背，縮著腦袋，藏在角落裏突突突的狂射。

雖然姿勢不甚雅觀，但戰果還是很明顯的，黑暗中噴吐的火舌將剛剛轉過拐角，還沒來得及轉頭的幾個死徒射成了篩子，只能徒勞的在地上蠕動，喉嚨中發出陣陣低沉的嘶吼。

熟練的收槍，更換彈夾，蜷縮在隱蔽角落的男人無聲而用力的吸氣、呼氣，以緩解剛剛那一連串動作對身體帶來的巨大負荷，但第二口氣才呼到一半，他又猛然轉頭，移動發燙的槍管，將準星指向另一個路口，那裏，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影影綽綽的晃動着，看不真切。

他的手指在扳機處顫動了兩下，似乎有些猶豫，然而下一刻，如激光筆射出的暗紅色細線一掃而過，再看時，晃動的影子不見了，因為能照出影子的路燈已經被攔腰斬斷，倒在地上。

「哎呀……」

我忍不住低呼一聲。

衛宮以比剛才快幾倍的，幾乎劃出殘影般的速度旋轉身體，將槍口指向我。

我連忙舉起雙手投降，「隊長，別開槍，是我啊！」

黑洞洞的槍口瞄準我的眉心，幾秒，才緩緩放下。

「是你。」

衛宮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但頭髮間沾滿的灰土以及額頭上細密的汗珠，暗示了他此刻的狀態並不樂觀。

「抱歉啊，剛才那裏確實有死徒。」

沉默的氣氛略顯尷尬，我只好為剛才的行為稍作解釋。

本來是想幫幫他，隨手把遠處的死徒幹掉，沒想到卻破壞了一個重要的光源，這在某些戰場上是非常致命的失誤，不過……

「不用擔心，我是來救你的。」

稍微露出一感動的表情也是沒關係的哦~

可惜這位正義的夥伴依然是一副死人臉，「謝謝。你把那些失去理智的人叫做死徒嗎？算了，不這個，愛麗和伊莉雅還好吧？」

「好得很！我這就帶你去見她們。」

著，我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計算坐標準備發動空間轉移。

「等下！」

「怎麼了？」

我望着他，奇怪的問道。

順便一提，空間移動已經在半秒前完成，傳送坐標就在愛麗絲菲爾面前。

「切嗣!」

「爸爸！」

驚喜的呼喚中，一大一兩個美麗的銀髮女子滿臉興奮的圍了上來。

「呃……」

暗淡的月光下，衛宮那副萬年不變的面癱臉似乎變得有些奇怪，那表情像是愕然，卻又略帶欣喜，眼神中還有幾分焦急……幾乎是我認識他以來，神色最生動的一次了。

他僵硬了兩秒，回過神來，只是對着老婆孩子安慰了幾句，便再次轉向在一邊看戲的我。

「能不能帶我回去一下……」他頓了頓，「舞彌還在那裏。會有危險。」

「哦……」我偷偷瞥了一眼愛麗絲菲爾，「好吧。」

事態緊急，我立即帶着衛宮再次傳送回原處。第一次，哦，第二次體驗空間魔法的衛宮君依然很不適應，用力的吸了幾口氣，還試探性的用鞋底摩擦地面，似乎在確認眼前的景象是不是幻覺。

但很快，他以堪比特種兵的速度端起槍，上膛、瞄準、扣動扳機……然後打了兩發便垂下手臂，略顯無奈的看向我。

「saber，我一直覺得你更適合做一個caster。」

saber？

愣了一下，才意識到他是在我，好一陣沒聽到別人用這個稱呼了，心中竟升起淡淡的懷念感。

剛才用魔炮搶人頭並非我的本意，實在是看到那些噁心的東西就忍不住出手。大概是由於受到克蘇魯意念的影響，他們瘋狂、殘忍、嗜殺，極為危險，其行為方式已經完全脫離了人類這個種群。不過，衛宮似乎對於「死徒」這個代稱似乎有不同的見解。

「跟我來！」

現在不是討論那些閑事的時候，見識到我的魔炮威力后，衛宮便放下了他那殺傷力一般的槍械，專心在前面帶路。又忽然停下腳步，朝我打了個手勢。

然後，義無反顧的，跳進了下水道中！

咦咦咦？！

在外面找到衛宮時，本以為能倖免於難，沒想到……

那個，下面就交給你了，我在地面給你把風好不好？嗯，你不回答就是同意了哦。

「saber?」

躊躇了一會，聽到來自井口的悠遠呼喚，我終於還是一狠心，一閉眼，跳了下去……

還沒落地，我就緊緊的捏住了鼻子。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衛宮以詢問的目光看着我，又瞥了眼上方，似乎在問，出了什麼事，為何這麼久才下來？

我屏住呼吸，皺着眉搖了搖頭——你以為我願意下來啊？！

他的面色愈發沉重，微微頷首，大概是對我的話表示贊同。

我指了指前方——快走吧，早找到你的舞彌，我們也可以早離開這個鬼地方。

他立即會意，邁開步伐在前方帶路。

這一系列的交流都在無聲間完成，並非由於英靈和master在無數戰鬥中培養出的默契，只是因為……

下水道實在太臭了，誰也不願意張嘴話。

啪噠啪噠，踩着又黏又濕的地面，我亦步亦趨的走在衛宮身後，同時不斷的使用精神力掃描，但由於此地已被佈置為魔術陣地，再加上對舞彌姐的陌生，我始終未能在紛亂的魔力波動中找到屬於她的那一部分，只好老老實實的跟在後面。

幸好，這段令我壓力激增的路程不算長，穿過一個狹窄而不易察覺的管道，又通過某種詭異手段對上接頭暗號后，我們終於找到了目標人物。接下來，只要帶着她傳送離開，就能完成這個噁心的支線救援任務了。

但是……

「等等，馬上就好。」

我無奈的繼續捏住鼻子，只恨自己發動傳送魔法的速度慢了那麼幾秒。

總不能裝作沒聽見吧……

既然無法立即脫離這個讓人渾身難受的地方，我便走上前去，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到衛宮和舞彌兩人正在進行的工作上。

此刻，陰濕污穢的地下空間中，竟然閃爍著一抹熟悉的幽藍光芒，那光芒還在不斷變幻，彷彿躍動的精靈，更令人驚訝的是，它沒有絲毫的魔力波動！

好吧，我也不知道衛宮是怎麼想的，竟然把電線拉到了這個鬼地方……或許還有網線，而他現在正是在顯示屏的微光下，忙碌的操作著電腦，還有幾台奇奇怪怪的儀器。順便一提，舞彌姐手腳被捆縛著，昏倒在一個角落，身下倒是墊著幾個背包，以免被污泥髒水沾染。

等了好半天……大概有五秒左右吧，我的心中漸漸升起一陣不耐，沒辦法這裏太臭了，一會洗澡肯定是洗不幹凈了，幸好還有強力清潔的法術，果然魔法是萬能的。

我皺着眉頭走到衛宮身後，輕輕推了下他的肩膀，示意他往邊上挪挪。

站在後面看了這麼久（六秒），我也大概明白了他所做的事情。不得不這個傢伙的黑客技術還不錯，不愧其「魔術師殺手」之名，畢竟現在不會黑客技術都不好意思在殺手界混了，像assassin那樣的，早已被時代所拋棄。

眼前的液晶屏幕上顯示的是冬木市及周邊的衛星俯瞰圖，旁邊還有幾個窗口滾動着一行行數據，其中包含着高度機密的軍事情報。衛宮現在就是在將他們從某個被黑的伺服器上下載下來，並實時進行解析，不然數據量太大，存儲空間不夠。

這些事確實要爭分奪秒的完成，因為誰也不知道會不會突然出現死機、藍屏、掉線、伺服器斷開連接等尷尬情況，但無論是衛宮的操作速度還是電腦的運算速度都已經到達了某種極限，再着急也是沒辦法的事。

嗯，也不一定沒辦法，不是還有我了嘛。

又用胳膊擠了擠衛宮，我伸出一隻手抓住了鍵盤和滑鼠線，開始釋放魔法，電系魔法，靈感來自御坂皮卡丘。

對於計算機數據的修改不可能一蹴而就，以這個世界的科技水平，數據輸入的手段並不多，別觸摸輸入和全息輸入，就連usb介面都還沒有配備，從滑鼠鍵盤線傳輸數據已經是最簡單方便的辦法了。

毫安級的電流攜帶着洪水般的信息湧入衛宮正在操作的工作站，屏幕上沒有顯示出絲毫異常，只是原本蝸牛般的進度條像抽風一樣飛速前進，不一會就到了終。

可憐的衛宮君啪啪的敲著鍵盤，又咔噠咔噠的狂滑鼠，自然是沒反應，只好抬起頭盯着我看，眼中蘊含着深深的悲憤，彷彿打團戰時被父母拔網線的學生。

我回了他一個安慰的眼神，指了指屏幕，上面有個標題為「」的窗口，裏面只有一行字——

【全搞定了，我們可以離開這裏了嗎？】

沒辦法，太臭了，憋著氣呢，不想話。

衛宮稍微在電腦上操作了一下，檢查發現所有工作已經全部完成，滿意的了頭，在我的那行字下面輸入：

【要把舞彌和這些電子設備一起帶走，沒問題吧？】

我不動聲色的瞥了他一眼，暗笑一聲，果然這傢伙也不願意開口話。

我在下面接着輸入：

【沒問題，還有什麼東西，我一次解決。】

絕對不想第三次來這個地方了，。

輪到他輸入：

【沒了。】

喂，你搖搖頭不就完了，打字又耽誤了好幾秒的時間。

正打算開始空間轉移，卻感覺到衛宮投來的詭異眼神，似乎欲言又止，我特意等了兩秒，見他還不出聲，看了看屏幕，懶得再打字了，便直接對他使用了讀心能力。

——「奇怪，saber不想出聲的話，為什麼不用那個『精神鏈接』來交流，非要打字呢?」——

他的想法好有道理，我立刻發動了傳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