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所謂《神經》

第十六章 所謂《神經》

墨刻的不大不小的「神經」二字,莫名的讓凰月想要放聲大笑。

可是師傅在側,今日又剛剛掌了宮花,並且據說剛剛跟師祖他老人家,用古老神秘的銀鏡視頻過……

此時此景,大笑……總覺得不夠嚴肅,不夠重視。

可是不笑吧……憋得確實不怎麼好受。

凰月內心正在不上不下呢,一側的師傅開口了。

師傅好像也忍耐的很辛苦,語調里參了不知道什麼滋味,艱艱澀澀的低聲道:「凰兒鏡定的竟是這本書……罷了……一切皆是命定,一切皆是因果輪迴……」

凰月聞言,忙抬頭看向師傅,卻見師傅快速扭轉頭,望向了另一側。

自己只來得及看到師傅眼角閃過一絲水光。

額……今天閣外沒有下雪啊!師傅眼角怎麼會有融化的水珠?

凰月還想伸長脖子看的再清楚些,誰知師傅竟然轉身快步向塔門行去。

凰月趕忙撿起地上的白玉書,急忙道:「師傅,這就走了么?等等徒兒!」

說話間,璃夜已至塔門處。聞言腳步滯了滯,望著塔門外的茫茫雪色,眸種一片幽紫。

袍袖中手臂上浮現出藤蔓蜿蜒的淡紫金盞花苞,漸有怒放之勢。

一雙骨節修長的手,垂在袖中,緊握成拳,竟微微顫抖。

聲音不復往日里的清越柔和,參雜了些許暗啞道:「凰兒,為師剛剛突然有所頓悟,閉關修行一段時日,出關時日未定。剩下的武,天,玄,三閣,分別在飛雪閣正西,正北,正南一百零九步處。凰兒已掌掌門宮花,歸來宮中四塔八方已然暢行無阻。凰兒自己便按《神經》上的進境修習吧。」

說完原地默了默,似是用盡全身氣力似得,吐出幾個字:「不能……輕信……雪狐……」

此時身後凰月腳步聲已至近前,璃夜袍袖中手臂上的金盞花紋已近與深紫,手背處的花苞,及其緩慢的綻出第一片花瓣,又像被什麼狠狠壓制住,生硬的緩緩閉合,重歸於花苞處。

凰月懷裡抱著白玉書,急急奔向師傅,看著師傅映著朝陽,度了一層和暖光暈,飄然若飛的背影,突然從心裡生出一種入骨的孤獨。

整個人像是四肢百骸都被抽空了勁力,輕的像一張綿軟的紙。

將將到得師傅背後三步之遙,「師傅!…….」二字剛剛喊出口,面前一道紫光閃過,只剩一室靜默。

塔門前師傅剛剛站立的白玉地面上,師傅站立時背後拉長的暗影已不在,只留下一地陽光,灑在白玉地面上,白晃晃的,生生的晃得眼睛疼。

凰月終是耗空的所有氣力,頹然的跌坐在剛剛師傅站立的塔門前。

雙臂環過膝蓋,白玉書擱置在身旁一側的地面上。

下巴磕著膝蓋的關節處,茫然的睜著一雙杏眼,入眼處皆是茫茫素白,雪地冰天。

剛剛被師傅牽過的手空蕩蕩的,再無一絲暖意傳來。

淚水從濃密的眼睫滴落,無聲浸濕了衣袖裙擺,頃刻凍結成硬脆的冰殼。不知這薄脆的冰殼,是要保護內里的柔軟,還是在期待有溫暖來呵護融化。

直到金烏西墜,月上中天,凰月才抱著白玉書,推開了紫金閣的白木雕花門。

卧在貴妃榻上的有狐無心,懶懶的抬了抬眼皮,準備照例給那臭丫頭一記免費白眼。

結果白眼送到了一半,沒看到往日里活蹦亂跳的臭丫頭,倒是看到了一個素白著一張臉,嘴唇青紫,目光獃滯,面無表情的木偶人。

正暗自納悶怎麼早上出去時,臭丫頭還一副隱隱王者霸氣的模樣,晚上回來就變成生無可戀的偶人。

「咚」的一聲,再抬眼,只見臭丫頭已經整個人倒在了鋪了雪狐皮的地板上。

有狐無心急忙躍下貴妃榻,到得凰月近前,睜著一雙黑曜石般的狐狸眼,仔仔細細端詳了下凰月的氣色。

又抬起毛茸茸的狐狸爪,從凰月的狐裘衣衫中,把她的手扒拉出來。狐狸爪往凰月手腕處的腕脈一搭,才鬆了口氣。

扭頭看了看雙目緊閉,唇色青紫的凰月,一雙狐狸眼裡神色變幻。

須臾終是下了決心,閉眼輕聲默念,一串怪異符咒從口中飛出,穿過白木雕花門,悄悄潛入幽幽夜色。

大約半盞茶的時間,符咒飛回,在有狐無心面前三尺處,化為點點碎星,消失在空氣中。

有狐無心緩緩睜開狐狸眼,輕聲自言自語道:「他竟然不在宮中!」

言罷又看了看,仍舊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凰月,只見剛剛還素白著的一張臉,滿面透著不正常的潮紅。

忙抬起毛茸茸的狐狸爪,用底部肉粉的肉墊,搭在凰月的額頭處試試溫度。肉墊剛剛挨到額頭,就感覺一片燒灼滾燙。

心中暗自驚道:壞了!這臭丫頭夜裡熬夜做水晶花樹,白日里又被收走相關記憶。自己又不自知,連著折騰了七八日……今日又不知發生了什麼,心中鬱結,終於撐不住染了風寒。剛剛放出神識,璃夜竟然不在宮中。看來和他脫不了干係!哼!師徒二人沒一個省心的!

心中自言自語吐槽完畢,伏在凰月耳邊,輕輕地喚了幾聲:「凰月!月兒!臭丫頭!」

凰月滿面潮紅,一絲反應也無!只這一會的時間,剛還青紫的唇,竟成絳紅色,唇紋處因著高溫脫水,隱隱開裂泛白。

有狐無心看著這個平日里活蹦亂跳,膽大包天的臭丫頭。此刻無聲的蜷卧在地板上雪白的雪狐毛上,越發襯的像一隻煮熟了的蝦子。

不禁輕輕嘆了一聲!

嘆息將止,一室靜默。

室內白玉燭台上兒臂粗的白燭,燭影幢幢,「啪」的一聲燭花炸裂開來,復又恢復一室寂靜。

白木雕花門上,漸漸有小到大,映出一個長身玉立的男子剪影來。

紫金閣內鋪了雪狐皮的白木地板上,不見雪狐,只見一席火紅輕紗錦袍,柔柔的委曳在地,像是雪地上突然盛開的彼岸花,妖嬈又荼蘼。

兩條火紅的束髮絲帶長長的垂落在胸前,末端綴的南珠,映著燭光,原本的潤白上度了一圈暖暖的暈黃。

發如墨染,眉如遠山,膚若凝脂,鼻若懸膽,唇紅如血。

有狐無心和有狐無憂毫無二致的臉上,此刻一雙水波盈盈,煙籠寒水剪秋瞳,正透著一絲淡淡血色。

凝著地上卧著昏迷不醒的凰月,好看的眉峰微微蹙起,滿面無奈說著沒頭沒腦的話:「唉……時日還很漫長,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的。就這麼真的死了,少了好多生趣。今日就為了這臭丫頭破個例吧……」

言罷,彎身抱起仍舊昏迷不醒的凰月。

將將抱起,「啪」的一聲,重物墜地的聲音響起!

有狐無心眼光掠過,待看清白玉書封處篆刻的《神經》兩個篆體墨字時,不禁勾唇淺笑,眸中血色又重了幾分。

轉開視線,凝著懷裡燒的滾燙的凰月道:「我說么,你那師傅怎麼捨得丟下你一個人在這歸來宮中,常伴我這隻豺狼虎豹。原來今天你這臭丫頭,去了歸文閣拜師祖,竟然鏡定了這本書!別說你師傅了,連我都想趁你羽翼未豐,滅了你。」

語氣揶揄的自言自語的說完,又似想起了什麼,神色複雜的輕輕嘆了口氣!

遂轉身,輕輕挑了水晶帘子,施施然抱著燒的昏迷的凰月進了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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棲凰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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