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熱血燃青春( 中)

第4章 熱血燃青春( 中)

再說梁仕容和馮玉蓮結婚後,馮玉蓮為他先後生下了一男一女。兒子起名飛漢,女兒叫莉莉。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轉眼之間,梁飛漢於1973年在省實中高中畢業了。梁飛漢隨著時代的朝流,和同學和老師一起踏上新的征程,走南闖北,在全國各地走了一遍,歷時二年多時間才回到了廣州。

梁仕容見兒子不能安排在城裡就業,就把他送回鄉下務農,去農村這個廣闊天地鍛煉。儘管梁飛漢熱愛城市,但他還是答應了父親的要求。

父親是兒子早期最好的啟蒙老師。梁飛漢的父親語重心長地對梁飛漢說:「農村是一個廣闊的天地,最好的大學堂,民間藏能人,要回到農村闖闖。」這一席樸素的話,讓梁飛漢受用一生。

1973年10月,梁飛漢依依不捨離開了廣州,告別了父母親和妹妹,乘著公共汽車,從廣州城出發,伴隨著一路滾滾的沙塵,開始了奔赴農村這個廣闊天地的人生征程。

時值金秋季節,離開廣州,離開親愛的媽媽到遠在200公里鄉下的梁飛漢,攜著簡單的行李,坐在公共汽車的硬座上,望著窗外飛速掠過的山山水水,田園連片,阡陌縱橫,江河交錯......南粵的大地,許多地方還是一片鬱鬱蔥蔥的綠色,間雜著點點黃金。人們開始了秋天的收穫。

嵌鑲在汽車車廂頂部的揚聲器正在播放著時下學生們最喜歡唱的世界名曲《共青團員之歌》:「聽吧!戰鬥的號角發出警報,穿好軍裝,拿起武器,共青團員們集合起來踏上征途,萬眾一心保衛國家。我們再見吧,親愛的媽媽,請您吻別您的兒子吧!再見吧,媽媽!別難過,莫悲傷。祝福我們一路平安吧......」

聽著這首充滿豪情壯志的「離歌」,一股豪情夾雜著離別母親的傷離別之情似潮水般衝擊著梁飛漢的心扉,熱血在他渾身賁張奔騰。

「再見吧,媽媽!別難過,莫悲傷。祝福我們一路平安吧......」梁飛漢情不自禁地也跟著哼了起來。童年的記憶與母親的關愛,還有與同學梁兆中那段三載同窗共奮讀和在鄉下一起度過的那段難以忘懷的瀝瀝往事,像一幅幅畫圖在他的腦海里浮現:

梁飛漢初中畢業那年,以優異的成績考進了省實中尖子班。真是無巧不成書,在家鄉讀小學就以品學兼優的梁兆中也在那年小學畢業,總分居全市之冠被省實中尖子班錄取,與梁飛漢成了同學。

梁飛漢放學回到家中,把這件事告訴了父母親。父親聽了后,高興得像中了大獎似的,叮囑梁飛漢星期六放假就帶梁兆中回家吃飯,認認門。

梁兆中生得眉清目秀、聰明伶俐,深得梁飛漢的父母親喜愛,從此,粱兆中成了梁飛漢家中的常客和最要好的同學。而每到學校放暑假,梁兆中都邀請梁飛漢回家鄉玩。久而久之,和家鄉一班同齡人結成了好夥伴。而梁兆中的妹妹梁小英一見到梁飛漢,總要他教她詩詞歌賦,講外面的世界……她很有天賦,一聽就懂且記憶力強,很惹人喜愛……

「各位乘客,廣州至天堂車站已經到了,請帶齊各自的行李,準備下車。」女乘務員清脆的聲音,使梁飛漢從回憶中猛地驚醒過來。

梁飛漢提著簡單的行李走下車來,只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擦肩而過。梁飛漢身不由己地轉過身來。

「啊!你......」四目相碰,他們異口同聲地發出了一聲驚呼。

「漢哥。」那位擦肩而過,非常有氣質的女子首先打向他打招呼說。

這熟悉而親切的聲音,這兩個淺笑時露出的酒窩......己深深印記在他的腦海之中,他怎麼能不認出她來呢。但他言不由衷地說:「很久不見,我……我真有點認……認不出了。」梁飛漢一下子竟變得有點緊張、口吃起來。

「你怎麼啦?」她望著梁飛漢,嫣然一笑。

「你哥……在家嗎?」不知怎的,梁飛漢竟問起她哥來了。

「我哥去……」還沒等她把話說完,只見從天堂開往海口的班車已經開始啟動了。梁小英急中生智,手裡揮著車票,一邊大聲叫喊:「等等,還有人未上車,停停車。」一個箭步朝著那輛巳開出了站的客車走去。

梁飛漢也跟著跑過去把車攔住后,梁小英前腳剛踏上踏板,客車便一溜黑煙開走了。

梁飛漢望著客車留下的那一溜黑煙發獃。

他做夢也想不到竟會是在如此的場合與她重逢,如此的匆匆。

他望著遠去的客車,悄然若失。

記憶的帷幕徐徐地拉開,把梁飛漢推回到他在村裡度過的那些日日夜夜--

這是一個多見樹木少見人,交通、信息閉塞,「山高皇帝遠」的地方。這裡的群眾,自古以耕種單一的水稻為業,在那時,鄉親們灑盡辛勤的汗水,一年來也掙不到幾個錢。

村中那些年青力壯的小夥子,一個個都到了結婚年齡,就是因為山,因為窮,始終沒有一個女子願意來與男方相親,結婚就更不用說了。

早上聽雞叫,白天聽鳥叫,晚上聽狗叫,匱乏的文化、貧窮的生活、無望的前途,弄得這幫青年頹廢而彷徨,精神無所寄託,便自然而然地成立了「光棍團」,有時發瘋一樣幹活,有時長卧不起,自稱「卧龍」。青春,就在這自暴自棄中悄然流逝,這是多麼「悲涼」的情景啊!

記得有一次,梁兆中偷偷地帶著他去參加「光棍團」的聚會。一進屋,只見台上擺著一隻小碟和一張「八卦圖」,圖上標著有各方位、婚姻、前程等。梁兆中悄悄告訴他:「這叫請『碟仙』。」

梁飛漢生長在大城市,本來是不信算命占卦之類的異端邪說的,可是聽了梁兆中的介紹后,不置可否地微笑著。其實,他們亦未必信,這不過是無聊中的解脫而已。

那天晚上,梁飛漢和他們一起灌足了自釀的木薯酒,吸足了捲成喇叭的「牛舌煙」,也學起請「碟仙」來。天知道他們當時為什麼這麼蠢,一個個真的拈香叩首起來……小屋子混雜著一片煙霧,一盞昏暗的小油燈在風中揺曵。

最後,大家都說讓梁飛漢也試試。梁飛漢剛拈起香,突然忍俊不住笑起來,頓時,大家一齊傻笑起來,笑自己?笑別人?笑他們愚昧?或是用笑聲來掩飾自己的悲哀?

忽然,梁兆中用手肘碰了我一下,壓低聲音說:「我妹妹來了。」

梁飛漢回頭一看,只見小英扎著兩條小辮子,一雙漆黒明亮的眼睛,長長的睫毛忽閃著,窈窕的身材,楚楚動人。

「她來幹什麼?」大家停住了狂笑,一齊瞪著眼,冷漠地望著她。

她站在我身旁微笑著,在這煙霧騰騰的暗屋裡,宛如一朵出污泥而不染的荷花,顯得那樣的高雅、純潔。

「光棍團」團長王牛仔大概很不願意她來掃了他們的興,瞪了她一眼,「感興趣嗎?也來拈柱香吧!倒要問問你以後的終身大……」王牛仔說到這裡,欲言又止,大家的目光一齊投向了梁飛漢。

的確,他們的目光不無道理,梁飛漢自從同梁兆中成了同窗好友,一放假就與她在一起玩。也許是他生得眉清目秀之故,所以被村裡的人笑稱為一對金童玉女。

「為什麼自己的終身大事要聽從那無知的碟子呢?」她微笑著說。

「那你來這裡幹什麼?」王牛仔頂了她一句。

她還是溫婉地笑著,沒有因王牛仔的頂撞而介意,梁飛漢反而被他們望得臉紅耳赤,有點為她難過了。

難道你們真的相信它能給大家指點迷津么?」她輕聲說著,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

「我知道你們都不相信這玩藝兒,卻明知無聊也要干這無聊的事,可悲啊!」

接著,她話鋒一轉,「雖然我們村現在很窮,但並不可怕,就像這間屋子,空空蕩蕩的,你們知道用什麼東西能把屋裡擠得滿滿的嗎?」

大家迷惘而不解地望著她,異口同聲地說:「不知道。」

這時,只見小英從台上拿起那盒火柴划著一根,頓時,整間屋子變得光亮起來。

「同樣的道理,要使我們村富起來,靠的是文化知識啊!改革開放的春風一定能吹到我們村的,我們村總會得好好建設,我們村一定會富裕的!請問,真的到了那時,我們應該怎麼辦?」一連串的話語,簡直擲地有聲,王牛仔等一班夥伴們都愣住了,這些富有人生哲理的話,怎麼可能出自眼前這個小女孩之口?

這也是梁飛漢始料不到的,她把他平時所教的,在聊天時所說的,她竟能在此時並結合村裡實際,創造性地發揮出來,這,不得不令梁飛漢佩服。

她的話像一道希望之光,照亮了這班小夥子的心。梁飛漢欽佩地看了她一眼,她抿著嘴,發出了會心的微笑。

夜深了,梁飛漢站起來向他們告別。剛走到門口她又轉過去,拿起八卦圖和碟子說:「碟仙是沒有的,以後再也不要搞這種無聊的玩藝了,把追求理想的信念堅定下來,生活就充實了。這些東西就送給我好嗎?」說完看了王牛仔一眼。

「成,不過得禮尚往來。」王牛仔一邊說,一邊站了起來,臉上露出了笑容。

「好!我一定找比這更有用的東西來跟你們換。」說完便拿起那些東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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叭叭……一陣急促的喇叭聲使梁飛漢從回憶中驚醒過來。

梁飛漢悄然若失離開車站,到天堂公社知青辦辦妥了手續后,徒步朝著蓮塘村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梁飛漢的思緒像一條不可遏止的小河一樣奔流著。

蓮塘村終於遙遙在望了,梁飛漢的心情變得有點緊張起來……

梁飛漢想舒緩一下緊張的心情,舉目四望,一條熟悉的村莊展現眼前。再往前行了一會,到了河邊,一條小河嘩嘩地從村前流過……

突然,河邊哪幾株巨大的老荔枝樹映入眼帘……啊,這清澈的小河,這巨大的老荔枝樹……這裡的一切,梁飛漢一點也不感到陌生。觸景生情,不禁使他想起了那流逝的歲月、那難忘的友誼、還有那剛剛開始萌芽的愛情嫩芽……

記得有一次,梁兆中和他及村中那幾個好夥伴偷偷溜到這裡,偷摘村邊小河那幾株老荔枝樹的果實,被抓到村部,他們才知道這幾株老荔枝樹的果實,是整條村裡的「救災糧」。果實還未成熟,就被他們摘得七零八落,眼看一筆「救災糧」就要落空,負責管樹的老爺爺氣得鬍子翹上了天。但畢竟人老心慈,梁兆中終於說服了村長把他們放了,還把那幾束荔枝也讓他們帶走了……

如今,梁飛漢深情地望著那幾株虯枝老葉的荔枝樹,這小河,這裡的一切,太容易引起他的遐思……

突然,一隻大手從背後拍著梁飛漢的肩膀,使他猛然一驚,忙搖頭一看,愣住了。站在面前的是一位身材魁梧的青年。

「哈哈!怎麼啦!住大城市久了,連我都認不出來啦?」

「哦?你不就是……」梁飛漢話到嘴邊停住,「你是牛哥呀!」

也許是出於久別重逢之故,他們緊緊地擁抱在一起。過後,梁飛漢仔細地打量王牛仔:他以前憂鬱、粗魯的印象沒有了,一副神采奕奕的樣子。

「這幾年都幹什麼去了?也不抽點時間回來看看我們這班沙煲兄弟!」王牛仔拍著梁飛漢的肩膀,大聲地問。

這樸實的話語,像鞭子一樣打在梁飛漢的心上。撫心自問,是啊,2年多時間了,梁飛漢再也沒有回過村裡。他禁不住在內心深處自責:「我有愧於這片土地,有愧於這裡的人,有愧於……」

「高中畢業后,隨大流到……到全國各地走了一遭,身不由己啊!」梁飛漢支支吾吾地解釋著。

「要不是剛才公社知青辦打來電話,我真不敢相信你回來了呢。」王牛仔說完,便領著梁飛漢進村。

村莊,過去那條老氣橫秋的村莊好像有些起色了,零零落落增添了幾座新蓋的泥磚大屋,一處處果樹林帶環山繞嶺,吸引眼球。

他們一邊走,梁飛漢一邊試探似地問:「梁兆中他們現在怎樣了?日子過得還好吧?」也難怪,高中畢業分別後,他們已經有2年多時間沒有聯繫了。

王牛仔說:「亞中畢業回來后就報名去當兵了。」

「哦......」梁飛漢剛想再問梁兆中到部隊後有沒有寫信回來之類的問題,忽然腦子裡崩出了梁兆中的妹妹梁小英的音容笑貌,便小心翼翼地問起她來。

「你們剛才在車站沒有見過面嗎?」王牛仔沒有正面回答。「走,到我家為你洗洗塵再聊。」王牛仔邊說邊在前面引路。

「我們剛才只是匆匆見了一面,還沒顧得上說幾句話車就開走了。她到底怎樣了?」梁飛漢不由得追問。

「看把你急的,當年與你一起玩耍的哪幫沙煲兄弟你都不問問,偏偏就記著她。」王牛仔繞開話題,不緊不慢地回敬他。

梁飛漢被王牛仔這種態度激怒了。「須知道,她可是我思念中的心上人啊!」梁飛漢第一次忍不住在摯友面前披露了他內心的秘密。

王牛仔聽著梁飛漢的話,驚得目瞪口呆。「那……那你以前為……為什麼不說?提起她呀,真是一言難盡,還是到家再說吧。」

說話間已到了王牛仔家門前。他指著眼前這幢新建不久的泥磚瓦屋,咬文嚼字地說:「今日賢弟大駕光臨,令寒舍蓬畢生輝,愚兄若有冒犯之處,誠望多多見諒。」

「多年不見,牛哥你說話的水平提高了,像……」梁飛漢扮了個鬼臉,又打趣地說:「哈哈!像個孔老二呀!文縐縐的」

「你先別得意,什麼孔老二的我不懂,等會有你受的。」王牛仔也半開玩笑地回敬了他一句。

玩笑過後,梁飛漢四下打量這座大屋:佔地面積超過1000平方米,四周圍牆杉木欄柵,環繞牆內的梅樹長得枝繁葉茂;大屋正前面兩扇木製大門,牌坊上書「王府」兩字,頗有「王者」氣派;大屋後面是花園,金錢樹、大發財等名貴花卉薈萃其間;大屋正中客廳,朝南4大間,朝北2小間,廚房、飯廳,真夠寬敞的。

「呵,好大的氣派!好大的王家大屋。」梁飛漢羨慕地說。

「小鄉村嘛!有條件把住處搞寬闊一些。」王牛仔邊說邊對裡面喊:「亞娘,你看哪個來了!亞妹,快衝茶呀。」

「哎,就來了。」一陣清脆的女聲從裡屋傳出來。

王牛仔拿起茶具沏著茶,有點埋怨地說:「我這個妺妺很任性……」

王牛仔的話音剛落,只見從裡屋走出來一位打扮得比城市人還要時髦的少女,翹著嘴任性地說:「哥,又說我不是啦!」

「我妺小英,快叫漢哥。」王牛仔介紹說

小英遞上一杯熱茶,微笑著說:「哦,想不到漢哥長得比過去更英俊帥氣了,怪不得我哥和我嫂子經常講起你。」

梁飛漢打趣地說:「是嗎!想不到當年那個黃毛小丫頭,現在都長成大美人了,真是深山出鳳凰啊!」

小英笑著說:「漢哥不愧是個大才子,真會夸人啊!」

「怎麼不見亞娘呢?」牛哥打斷她的話問。

「我娘剛才帶小燕子出去玩了。」小英說完,走到梁飛漢面前,拉著他的手起勁地問「飛漢哥,怎麼這麼久才回來呀?結婚了嗎?」問得梁飛漢都有點難為情了,只覺得臉在發燙。

「你在嚷、嚷什麼呀!無大無細,還不去拿水果出來招待漢哥。」王牛仔適時地為梁飛漢解圍。

「漢哥,你看,我哥就只會使喚我,在我嫂子面前什麼工都做……」小英任情地在梁飛漢面前揭他哥的短。

「看你還敢說……」王牛仔舉起右手,做出打下去的姿勢。

「漢哥快救我!」小英圍著梁飛漢撒嬌地嚷。

「你們在屋裡嚷什麼呀?我老遠都聽到了。」小英忙走出去,一邊拉著她娘的手,一邊抱起小燕子,「亞娘,漢哥回來了。」

梁飛漢趕忙迎上前說:「大娘您好!」

「呀!是亞漢嗎?都有幾年不見了,長得比以前更靚仔了。」大娘上下打量著我說。

接著,大娘用責備的口吻說:「他爹去世得早,兄妺倆自細任情慣了,你可別見怪啊。」

「娘,你又說什麼呀!」小英打斷她娘的話,把小燕子放到我面前說:「快叫哥哥好。」

小燕子乖巧地叫了聲:「哥哥好。」

梁飛漢一把抱起小燕子親了親,然後放下來仔細地端詳著:1歲多的年紀,白裡透紅的小臉蛋,兩根小辮子翹上天,長長的睫毛……看到這小女孩,梁飛漢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瞧她那雙漆黒明亮的眼睛,還有臉上那兩個淺淺的酒窩,酷似……像誰呢?梁飛漢的心頭一震,脫口而出:「小燕子的媽媽叫……?」

「和我同名,人人都說我哥好艷福,娶了村中一枝花。」小英快嘴快舌地說。

「嚇,又在亂說什麼!去去去,你們去準備晚飯,等會你漢哥還有亞斌他們幾個在家裡吃飯,我與你漢哥好好聚聚舊。」

廳里只剩下他們倆人了,梁飛漢抑制住內心深處的狂濤巨瀾,躺在沙發上,定了定紛亂的神志,王牛仔黙黙地給梁飛漢沏了一杯茉莉花茶。一朵茶花在茶水中久久地旋轉著、沉浮著……

王牛仔看著梁飛漢這副臉容,嘆了一口氣,難過地向梁飛漢訴說起他離開這裡后所發生的一切一一

事情還得從那次玩碟仙說起,那晚她說的那番話,還真攪熱了我們的心。過了不久,不知她去哪裡弄來了很多有關科學栽培荔枝、柑桔的書籍來兌現她的諾言,還要我們把書上的知識運用到山上,變成我們的財富。從此,我們不再盲目生活,白天上山開墾山地,晚上刻苦鑽研荔枝、柑桔栽培技術。後來,村裡還派我和她到外地學習果樹栽培技術。就這樣,我們在共同的理想追求中產生了愛情。當我們培育出來的荔枝、貢柑結出豐碩之果時,我娘一再催我們把這事辦了……。

梁飛漢還能說什麼呢?他既為他們有如此魄力,改變家鄉面貌,終於有了這樣的幸福家庭而感到高興,又為自己當年沒勇氣接受她的愛而感到悲哀。此刻,梁飛漢才真正體會到「失去了的才感到珍貴」這句名言的內涵。

梁飛漢又一次想起了她,他的手心彷彿還留有她的體溫,一陣心血來潮,把他又帶回到那個令人難忘的晚上……

那天晚上,月色融融,涼風輕拂,梁小英拉著梁飛漢的手,帶著梁飛漢來到了這小河邊,樹陰擋住了晈潔的月光。突然,梁飛漢發覺她拉著他的手握緊了,她那雙深潭似的眼睛在月光中變成兩顆亮點在閃動著,柔聲地問:「漢哥,你喜歡我嗎?說真的。」梁飛漢明知會有這個結果,卻依然被她的大膽嚇了一跳。這話,本應是他來問她才合乎情理的,他該怎樣回答她呢……

老實說,梁飛漢不但喜歡她的外貌,而且為她驚人的記憶力和高貴的氣質所傾倒,甚至做夢都想著她。但臨了,他卻感到惶惑,沒有勇氣面對她的直白。他知道他們年紀還小,不宜過早戀愛,況且他前途未卜,未有自己的事業……而少男少女之間純真的愛所產生的力量,卻又是那樣巨大難以抗拒。

他決定不說話,聽任命運去裁決,聽任她來裁決。他等待著,過了很久,他所害怕而又期望的事情並沒有發生,他發覺她的手鬆了,他發覺自己是多麼膽小,並非他不愛她,而是因為當時的處境而不敢去愛……

啊!愛之愈篤,思之愈切。梁飛漢敢肯定,那晚她一定傷了她的自尊心。要不,為什麼近二年他給她去了幾封信,表明他對她的愛,但都石沉大海,不見回信了呢?後來他想,還是等有了工作,有了事業,一切待以後再說。

……突然,一陣嘈雜聲伴隨一股醇香的酒味從外面飄進來,猛地把梁飛漢從沉思中清醒過來。只見昔日那班夥伴拿著酒,提著大包小包進來。

「老伙記!今天是什麼風把你吹回來啦?」梁大斌一見到梁飛漢,風風火火地走過來,緊緊地握著他的手說。

說實在的,要不是他那熟悉的聲音,梁飛漢恐怕認不出他來了。2年不見,梁大斌的樣子變了,比在剛回村認識他時判若兩人:原先高瘦的個子變成了偉岸身材,黑油油的一頭西發,看起來很斯文。從他的身上,以前那種鄉下頑童的氣質看不到了。

「怎麼樣,牛哥這副身家,在這方沿幾十裡外,都難找第二家呢。」

「看你就記得說這說哪,還不快點請我們這位老夥伴嘗嘗我們村裡的特產。」不知什麼時候,狗仔和大石几個已擺上一桌貢柑、花生、薯條……還有那秘制蓮塘蝦、鹽焗雞、木薯酒等。

「還是你們幾個想得著。快上座,嘗嘗我們村裡的土特產。」王牛仔與梁大斌異口同聲地說。

多可敬的夥伴們哪!他們一個個挺起了雄偉的胸膛:座在我對面的亞旺,高人一頭,左邊輝仔,如玉樹臨風,右邊狗仔,濃眉大眼……看著,看著,梁飛漢禁不住熱淚盈眶、別樣心緒湧上心頭。

酒過三巡,小英和她娘在廚房裡做了幾道菜端出來,食完飯後,她們便帶著小燕子出去玩了。

大廳只剩下他們這班昔日好夥伴,氣氛立即興奮起來。敬酒聲、敬煙聲、敬果聲響成一遍,非常熱鬧。

這時,只見輝仔站起來大聲道:「我們村現在開始變好了,全靠當年小英,也是現在的嫂子為我們送來科技知識,還有我們這班好兄弟!來,為咱們村越來越好,乾杯!」

說到村中的變化,夥伴們樂滋滋的。亞旺舉著滿滿一杯酒說:「我們村變好了,全靠我們有一位好牛嫂和一位好隊長牛哥!為我們的年青貌美的好嫂子和好隊長乾杯!」

聽著這幫昔日夥伴的話語,此時此刻,梁飛漢的內心既高興而又莫名般生髮出一絲絲難過……

再說王牛仔那晚為梁飛漢回來接風洗塵后,梁飛漢在蓮塘村當了一名四級勞動力,食住在他二叔梁仕達家中,白天和村中一、二、三級勞動力辛勤勞作在廣袤的田野上,灑下了豆大的汗珠,播種著金色的希望;晚上與昔日那班好夥伴聚在一起談天說地,有時結隊到天堂戲院看大戲、看電影。日子,就這樣周而復始,隨同光陰一起流逝。

1976年初秋的一天,涼風習習,晴空萬里,梁仕容回鄉探望在鄉下務農的兒子和他的兄弟梁仕達等親人和鄉親。梁飛漢見父親和二叔在裡屋拉著家常,於是從屋裡出來,獨自座在屋前那棵籠眼樹下,一邊用煙紙卷著煙絲,一邊陷入了沉思之中。

「亞漢……」

突然,屋內響起一陣急迫的尖叫,梁飛漢從座在樹底那塊青石板上猛地站起來,一個箭步跨進屋裡,只見二叔手裡捧著家裡那隻報曉雄雞,不知所措。

梁仕達一見梁飛漢進來,著急地說:「快……快來看看,這隻雞剛才還好好的,突然無精打采,阿白鶴屎,看來是得了雞瘟病了,怎麼辦好呢?」

梁飛漢座在樹底下正沉思,猛地被二叔的一陣急迫尖叫所打斷,以為裡面發生了什麼大件事。「雞瘟病是個千古難以解決的難題,死了就當垃圾丟出去算了。」他望著二叔,沒好氣地說。

「你如果能把這個千古難題解決了,養雞何嘗不是一條發財門路!」梁仕容見兒子這種態度,激將法式的回了梁飛漢一句。

梁仕容的一席話,像一磅重型炸彈把梁飛漢的心給炸開了。他舉一反三,輾轉反惻,久久不能平靜。他想,雞瘟病之所以成為千古難題,就在於千百年來養雞是老人小孩乾的家務活,雞病死了就當垃圾扔掉或丟到糞池浸爛當肥水淋菜、淋稻田,不斷重複著某一固死的模式,是一種套路的延伸,再加上長期社會****對創新的封殺,所以這種套路越來越是習以成俗,成為千年俗套。千百年形成的俗套,造成了千百年無法解決的雞瘟病難題,這就是歷史的真實。

在現實中,家庭養雞,書寫著這樣的一條不等式:養雞≠防病(一體化),也就是1+1≠1。於是在人類歷史中,人們總是習慣地沿著傳統的1+1=2這一數學命題去演繹實踐,去推斷、去演化現實。經過世代的沿襲,家庭的養雞與防病已形成了兩個相互對立的、互不關聯的孤立面,從而各自導演出如果雞患了雞瘟病,只好當垃圾扔掉的現象,與人們的需求往往相差甚遠。

在學校里,梁飛漢是一個出了名的數學怪人。在他漫遊過的數學海洋里,接觸過許多不等式。經過歷史和實踐的演化,數理的不等式被轉移到了現實中,但現實畢竟遠離著課堂,人們對於不等式的演算往往是豐富的而具有色彩的。如人為的移合,利益的誘使,科學的創新,人情的軟化等,都可以使數理的不等演繹成現實的相等,從而往往使客觀被扭曲地出現,以虛偽的面目而存在。但科學的不等式只能靠科學的手段去演算才能完成,梁飛漢要走的就是以科學的手段去導演數理的不等式。

再說梁飛漢當時從梁仕容的一席話中受到了啟發,萌發了一個「1+1=1」的新慨念。在他的意念中,決意要把養雞和防治放到一個統一體中去進行攻關,這是他的立論,是他萌發的創新亮點。意味著亘古未有的一場變革將在他的腳下伸騰。

語云:「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成就梁飛漢日後養雞輝煌業績,就是從那時被他父親梁仕容的那一席話中受到了啟發,從本鄉本土開始的。

梁飛漢自那次被父親梁仕容用激將法點了一下后,似覺腦門頓開,腦海中不斷閃耀出養雞「1+1=1」的新慨念,整個人變得像中年人一樣老成持重,深沉多思。

俗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一個春風沉醉的夜晚,梁飛漢獨自一人在老屋獨飲自釀的木薯酒,對酒當歌,慨嘆人生。朦朧中,彷彿看見當時的陽春縣的凌宵岩、雲浮縣的蟠龍洞兩隻石雞衝天而起,飄然而至,停落屋中。

悠忽,又見一群小雞在院子嬉戲、覓食,然後又聚集在他跟前,「吱吱」地叫,好像在叫他「雞王、雞王」似的……一覺醒來,原來是南柯一夢。

雖然,梁飛漢那晚酒後成夢,但這個從大城市回鄉村務農的知識青年,有一個愛好,就是喜歡讀書看報。當他從有關報刊中了解到國外已經建立起現代化養雞場,成批生產肉雞,於是,堅定了他實行之前萌發的飼養群雞,「1+1=1」的奇想。正是這一突發奇想,也是一個現實的選擇,方為他日後成為赫赫有名的養雞司令,並把公司開到了京城奠定了基礎。

古希臘科學家阿基米德說過,給我一個支點,我就能夠撬動整個地球。梁飛漢立足於本鄉本土,就是他所選擇的創業支點。

一個北風呼呼的冬日,梁飛漢冒著呼嘯的寒風,騎著他二叔家中那輛全部車都響、唯獨車鈴不響的28寸紅棉牌自行車,到遠在20多公里的天堂圩市買回了第一批30隻雞苗,在自家老屋,開始了養雞的千里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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