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這罪名我就要把它坐實了
「我說你們舟流最近到底怎麼了？被下降頭了么？多沉穩一個人，怎麼現在事兒一出接一出。那個素衣莫嘆到底什麼人？我問過了，就是最近才火起來的一個小CV，直播人氣挺旺，但是作品也就一個男二還有個小配角，舟流大少爺怎麼就看上他了？這看上他也就算了，還惹出這麼多事兒。哎，我都不知道要怎麼去跟我們周總說。」
小陳是揚帆文化周總的助理，此刻他和小軼坐在環境優美的咖啡廳，心情卻一點都美麗不起來。本來想豁出去喝酒，但想想實在不行自己不會，只好退而求其次點了杯咖啡，借咖啡消愁。
小軼從兜里掏出打火機一打，竄起的火苗立刻點燃了正被小陳叼在嘴裡的那根煙。
「陳哥啊，幫幫忙幫幫忙，我們這不是也沒想到。你說現在消息都放出去了還出這樣的傳聞，到時候被影響的可是我們大家啊……」小軼滿臉堆笑，「誰都不想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出岔子對不對……陳哥你看，能不能我們都發個聲明，一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成嗎？」
「又發聲明！」小陳猛一拍桌子，「上個聲明發出去才多久啊，又發！我看我們乾脆轉行專替人家寫聲明去算了！」
「就這一次就這一次，下不為例哈。謝謝陳哥謝謝陳哥……」小軼小心地賠著笑臉，點頭哈腰。
歸景打開手機，看見屏幕還停留在不堪入目的辱罵頁面上，心中一陣煩躁。退回到通話頁面，手指久久地在程素的名字上懸空，想撥通，卻又遲遲猶豫。
最終他還是給程素髮了條微信：「那個微博上說的……」後半句他還沒想好怎麼說，一時手快就發了出去。
程素不是個愛刷微博的人，平常也不八卦，看到歸景這條微信覺得有些奇怪，就去微博看了一眼。
鋪天蓋地的全是他和歸景的那條新聞。說他走後門的，傍著別人大腿往上爬的，被包養的，怎麼難聽怎麼來。更過分的是私信，程素是抱著破罐子破摔的心態看的，但有些言論確實超出了他的想象。
一秒鐘都不想再看了。
程素退出微博，想了想又長按了微博圖標，點了左上角那個小小的叉號。剛想把手機屏幕關掉，想起歸景的微信還沒回，他打了幾個字，「沒事，我不介意。」
「那就好。」
程素掛斷了電話，嘴角閃過一抹苦笑。
原本還打算好好看看專業書，現在看來想要集中心思也是不可能了。
手錶上指針指在四點位置，他不想回寢室，不想和別人說話，不想看書，什麼都不想，只好背起書包在學校里沒有目的地亂晃。
呵，不過就是把當年經歷的，再經歷一遍罷了。
「姜姜！你有沒有看微博！我們素哥被人黑了！」
姜若離剛接起視頻通話，屏幕就被秦夕憤怒的臉佔滿。
「怎麼了夕夕，微博怎麼了？」
「網上有個八卦新聞，拍到素哥和舟流在一塊兒，說素哥他們兩個人舉止親密，字裡行間含沙射影說我們素哥是為了往上爬和舟流在一起了！」
姜若離連忙打開微博。
「怎麼了？」齊江聽到動靜湊過來問，正好姜若離已經找到了那條八卦帖。
其實說「找」這個詞有點太過誇張，因為姜若離一點開熱門，嘩嘩刷下去好幾條都講的這件事。
「這……這不是程素嗎？旁邊這個是……」
「舟流！」
雖然已經從女朋友那得到了消息，但看到實實在在的照片在眼前，姜若離還是吃了一驚，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麼，儘管那照片連他這樣的室友也只能猜出個大概。
「同性戀人……不是吧？程素是gay？看不出來啊……」齊江不敢置信地碎碎念道。
「你們看什麼呢聊這麼津津有味？」安聊樂拔下鑰匙靠了過來。
「程素和歸景？他們倆怎麼會……強勢捧新人，著名唱見舟流疑似錄音棚密會同性戀人……」
「卧槽……」安聊樂低聲罵了一句，「怎麼剛解決完一件又來一件……」
「聊樂你知道？」
「我回家就處理這個事去了。」安聊樂一個沒控制住就脫口而出，「哦不是……」
眾人紛紛開始掏起耳朵，信息量有點大，他們有點不太敢相信安聊樂剛剛說了什麼。等到反應過來紛紛纏著安聊樂，特別是秦夕，一直求他多說一點，畢竟這條新聞給他們帶來的衝擊力不亞於聽到國足小組出線的消息。
程素是什麼時候和歸景認識的？還有了動漫主題曲的合作？程素是gay？他和歸景在一起了？一連串的問題等著安聊樂這個目前看來最知情的人士回答。
可安聊樂卻怎麼也不肯開口了，理由是歸景不樂意很多人知道，還有另一個當事人程素的態度也不明朗，他不好就這樣說。
說曹操曹操到。大家正聊得熱火朝天，另一個當事人回來了。
程素剛下直播，一進門就放下背上的包放在桌子上。今天寢室里的氣氛和以往不太一樣，但他有心理準備。
看到大家齊刷刷扭頭望向自己，程素一見這樣統一的眼神，便知他們是在等待關於自己那篇八卦文的答案。
「真的。」程素準備關門，語氣像回答了今天早上吃了什麼這樣問題般的波瀾不驚。
315寢室爆發一陣啊啊啊的大叫。這聲波下傳一樓，上傳六樓，隔壁的南門望都被叫來了。
「啥事啥事？發生啥了？」南門望在門即將被關上那一刻沖了進來。
程素一看眾人反應，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說得不太對，又補充了一句：「假的。」
「到底真的假的啊？」
程素想了大概一分鐘，大家也大概屏氣凝神了一分鐘，但卻感覺過了一個世紀。
「既是真的也是假的。」
「什麼真的假的啊？你說話能不能別這麼大喘氣還不清不楚的，我都快聽急死了，到底發生什麼了啊？」南門望憋不住抱怨了句。
沒有人回答他，只有姜若離用手指了指電腦屏幕，南門望走過去瞥了眼。
「卧槽你和舟流一起去錄音棚偷情了？」南門望驚得眼睛都大了一圈，平常幾乎隱形的內雙都快撐出了歐式平行大雙，彷彿剛斥完巨資從整容醫院出來。
「想什麼呢你！」安聊樂戳了下南門望的腦門，「沒搞清楚別亂說。」
「去錄音，一起吃飯，都是真的，同性戀，你看我像嗎？被包養，我是這樣的人嗎？那些什麼舉止親密，不就是照片角度問題。我說你們對著個八卦文一驚一乍的，一點都沒有我們新聞人的基本素養。」
程素不以為然，走到陽台收下了晾乾了的衣服塞進衣櫃，又隨手拿了條內褲準備去洗澡。
「就這麼……說完了？」除了安聊樂，大家還都有點懵。
「罷了罷了，我還是去看書增強我作為廣告人的素養好了。」南門望裝出一副看透的樣子，搖搖頭出了315大門，略顯浮誇。
「小胖你別和其他人亂說！」安聊樂喊道。
南門望一聽這話，頭就鬼鬼祟祟從門邊冒出來。他瞅了眼程素，沖安聊樂比了個OK的手勢，「沒問題，但要是有最新情報你們要記得call我。」
齊江伸出拳頭做出要打他的樣子，才趕走那個話癆。
進了衛生間脫掉衣服，程素才感覺到哪怕是在有所克制的情況下，自己的身體仍以極小幅度顫抖著，額頭上有細細密密的汗珠滲出來，嘴唇也微微有些發白，胸口像在擂鼓，對著鏡子照，還能隱隱看到心臟部位的起伏。
他左手撐在洗臉台上，右手捂著胸口好一會兒，才感覺自己稍稍緩和了些。也不知道自己剛才從哪裡借來的奧斯卡影帝演技，居然能把朝夕相處的室友們都騙過去。程素在心底暗暗給自己點了個贊，甩了甩頭，想把緊張感通通甩掉。
僅僅因為這篇微博上的文章，他就彷彿瞬間成了全民公敵。與他素未謀面、毫無相關，甚至這輩子都不會有任何瓜葛的人，把猜忌、辱罵、控訴煉成堅硬的石頭，迎面向他砸過來。
說得矯情點兒，程素也是從小被爸媽捧在手心裡的，男孩子雖然養得糙點兒，但該有的愛一分都不會少。上一次也是之前的唯一一次被別人指指點點，還是高中里和歸景那件事。
真是巧了，這次又是因為他。
他有時候都不知道遇見歸景到底是幸運還是劫數，自己對高中所有美好的記憶，都來自於他；所有每個失眠的夜裡想忘卻卻又在腦海里翻滾的記憶，也都關於他。
算了，都是些和自己八竿子打不著的人，愛怎麼說怎麼說，關他屁事。
冷水從花灑里嘩啦啦澆下來，程素感覺自己頭腦清醒了很多。
明明自己根本沒有和歸景說沒關係的資格。
一擦乾身體連睡衣也來不及穿得整整齊齊，就抓起桌上的手機衝到陽台給歸景打電話。
歸景接起電話，連一句「喂」都沒有說出口，就聽到程素的聲音。
「是不是我拖累你了？」
「如果不是帶我唱歌，別人就不能這麼寫，你就不會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了對不對……」
歸景還沒反應過來，「……啊？」
程素咬牙切齒，覺得自己剛才的冷水澡算是白洗了。
「好！既然被人寫也寫了，罵也罵了，這罪名我還真他媽的要給它坐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