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酒樓上

馬車忽的停住了，庄妍掀起帘子，便見前邊人頭攢動，把路堵住了。王熙鳳眉頭微蹙，探出身子對一名護衛低聲吩咐幾句。不一會工夫，有一小隊城衛兵跑來，驅散人群，把車引入車道。

馬車徐徐通過西城門，地勢豁然開朗，車軸轆轆，駿馬放開步子，行了十幾里，只見遠處突兀起一座高聳入雲的巨峰，周圍還簇擁著幾十座小石峰。在蔚藍的天空下，群山蒼黑似鐵，莊嚴肅穆。紅日中天，陽光明媚，把一座座山峰染成墨藍色。群峰之中，霧靄泛起，乳白的紗把重山間隔起來，只留有青色的峰尖，像極了一幅筆墨清爽，疏密有致的山水畫卷。霧聚又散，那些裸露的岩壁，峭石顯出瑰麗的色彩，巍峨高聳，與綠的樹，綠的田互為映襯，顯得分外壯美。

「襲丫頭，那就是知武院了。」王熙鳳手指著一座赤色山峰道。庄妍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便瞧見一座山峰，三面垂直，高聳幾百米，突兀挺立着，直刺雲天，在太陽的輝映下，閃爍著金屬般的紫銅色。

「很壯麗吧！」王熙鳳頗為懷念著說,「那是白麓山最美的地方。」

「姐姐曾在知武院習武！」寶玉說,「不如給我們講講吧！」聽得庄妍歡喜地遞給他一記秋波。

王熙鳳先是眉頭微皺，然後展開，道：「不是我不講，而是不知怎麼說。湘雲方才說的雖是鸚鵡學舌，但究竟沒大錯。由於院裏都是江湖門派中人主講，免不得把一些江湖上的恩恩怨怨帶進去，導致學生們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先生不管，學院管不了，只得聽之任之了。長期下來形成了好多古怪的院規，比如說：如果一個人錯了，他打贏了你，他就是對的――還有一些更離奇的呢，很多人都挨不住，中途退出了――連我也只挨過了三年。襲丫頭如果能在院裏待滿四年，出來便是六階頂峰以上高手――知武院可是整個白鹿洞書院中出品高手最多的，也是進賢人堂人數最多的。至於說頂級武學，那裏也有，不過要看個人機遇了。」

「這不是送羊入虎口嘛？！」寶玉嘴裏咕噥著。湘雲目放毫光，有這等好去處，她巴不得以己身代呢。「放心好了！」她大大咧咧地道：「襲人姐姐是頭溫柔的老虎，在院裏不知道是誰欺負誰呢！說不定她就能進賢人堂！」

「賢人堂？是什麼？」庄妍見又蹦出個新名詞來，便問。

「姐姐真是孤陋寡聞了！」湘雲道：「誰人不知賢人堂是白鹿洞書院存放典籍所在，內中藏有無數秘笈，包括前世許多絕頂高手的修鍊心得，甚至還有破碎虛空的秘聞呢。大多數人來書院讀書，都沖着它去的。」

哎，想要進去，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條件有多苛刻就有多苛刻。庄妍懶得動這個念頭。

半響，馬車轔轔來到白麓山腳下。近處看白麓山又有不同。山勢陡然拔高數千米，氣勢雄渾瑰麗，流露出捨我其誰的浩然之氣。山上樹木蔥鬱，奇花異草遍佈其中，間或傳來的虎嘯猿啼之聲，更增添幾分神秘色彩。

馬車停在山下的市集旁，眾人下了車。市集裏人頭攢動，嘈雜紛亂，街道兩邊各式各樣的茶樓酒肆林立，內中人聲鼎沸，熱鬧非凡。時日已近午時，眾人腹中飢餓，隨着一長隨來到一處乾淨雅緻的酒樓，樓內高朋滿座，卻無喧鬧之聲，眾多食客大抵安靜地坐着，斯文地夾菜吃酒，偶爾響起的喁喁之聲更襯出一種寧靜――正合了寶玉的性子。

進了門，胖掌柜早已迎上來，長隨吩咐幾聲后，作躬哈腰便領着眾人往樓上去。鳳姐牽着寶玉在後頭慢行，湘雲拉着庄妍跑在前頭，二人隨着胖掌柜來到二樓。

二樓跟樓下一樣座無虛席，窗邊位子上坐着一位錦衣小公子，秀美的五官略有些稚氣，帶有一股古怪靈精的味道，微微翹起的唇角勾起一抹紈絝氣息。四周散坐着十幾名勁裝漢子，隱隱把他護在中間。

「是哪裏前來鍍金的權貴？」庄妍有些好奇地打量著，忽見一名護衛狠狠瞪過來，覺得沒趣，手裏一緊，是湘雲在拉扯，就要隨掌柜往三樓處的包廂去，卻被一個壯漢攔住去路。

壯漢渾身筋肉緊繃，幾乎要裂衣而出，雙目精光閃閃，太陽**高聳，一眼便知其外家功夫了得，把鐵塔般的身子杵在樓梯口，堵住樓梯。

庄妍不由得納悶地看着前邊的肌肉男，思忖是不是自己欠了他的錢，怎的一副不懷好意的模樣。隨後把目光投向掌柜。

初春四月的天氣，依然帶有絲絲冷意。而胖掌柜卻出了汗，黃豆般大小的汗珠順着肥肉堆積起的皺褶滾落，匯聚成幾道溪流，濡濕了衣背。庄妍正瞧得有趣，耳邊傳來壯漢不緊不慢的聲音：「樓上客滿，請回！」

「樓上還剩一件包廂……」胖掌柜邊擦汗，邊囁嚅著說。

「什麼？」壯漢大怒，雙目瞪若銅鈴，「既然還有，怎的不讓給我等，難道我家主人會少你銀錢？」一面說，一面揮動銅錘般的拳頭，似乎下一刻就會落在胖掌柜臉上。

「那是客人先預定下的……」胖掌柜分辨著，但很快便被壯漢祭起的殺人目光給堵回去。

壯漢振振有詞，聲音震耳欲聾，振聾發聵，道：「我家主人是讀書人，自然不會行那霸道之事。但凡事都講個先來後到，我們先來，他們後到。包廂自然得讓與我們！」

一番對話下來，庄妍明白了緣由。難道搶座次的狗血鏡頭就要上演？！她幾乎壓抑不住眉間的興奮，因為平日裏她很少有動手機會。雖然府中也有人陪練，但到底是自己人，放不開手腳，到現在四階是幾斤幾兩都不曉得，此時來場全武行，正好稱稱。

庄妍回頭看看款步而來的鳳，寶二人，生事的念頭淡了。但賈府的尊嚴不容她就此退縮，只得抱拳問道：「你家主子是……？」

壯漢冷哼一聲，傲然道：「邯鄲趙家！」

邯鄲趙家？庄妍一怔。她當然聽說過邯鄲趙家：趙武靈王胡服騎射；藺相如完璧歸趙；趙括紙上談兵……若有時間她能滔滔不絕講上三天三夜，但這些都是前世的事了。對於壯漢口中那個「趙家」，知道的可不多。不由得把目光投向王熙鳳，只見她眉頭緊皺，顯然對這個趙家頗為忌憚。看這情形，邀請對方一起上樓，把酒言歡，共剪西窗燭是個不錯的選擇。庄妍微微嘆息，等待主子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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