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倭寇敉平(下)(大結局)

第二十章 倭寇敉平(下)(大結局)

汪義、郎八逃至蓮花山下,集合了散兵敗勇,包括東鄉太郎的倭兵,逶迤開拔羅浮山。在途經藍塘、古竹時,遭廣州參將所部兩陣截殺,又折了三百人。最終他們總算衝出官兵狙擊,到達了羅浮山郎八的老巢,清點殘兵,只剩下六百餘人。

汪義垂頭喪氣道:「俞大猷、戚繼光當真詭譎莫測,約東鄉太郎攻我,卻又出兵襲了他的駐地河田,斷其歸路,迎頭痛擊,以致東鄉太郎人亡兵潰於一旦。現羅浮山四面官兵,已成孤島,我等卻蝸縮於此,不知如何終了。」

郎八笑道:「汪兄為何盡說喪氣話?小弟在羅浮山紮寨十餘年,官兵數次進剿,小弟屢遭挫折,最壞時只剩下三十來個親兵,小弟卻又重整旗鼓起來。如今我等尚有六百餘眾,又有汪兄這樣的武林高手,怕甚來着!汪兄休要煩惱,晚上小弟弄點酒菜給汪兄壓驚,再弄兩個姑娘給汪兄散散心。」

其後郎八命倭寇、賊兵改為山民裝束,三、五人一隊,八、十人一股,暗藏刀劍,出沒於羅浮山區,攔路翦徑,打家劫舍,營起舊業來。廣州參將每每帶人搜山,往往撲空,不知寇賊去處,於是遣人去潮州,請示行止。

戚繼光欲出兵羅浮山,俞大猷道:「夏日暑熱,百蟲繁生,山間多瘴氣,毒蛇蜈蚣出沒樹林草叢間,非外地人所能抵禦,莫若秋高風涼,再剿未遲。」

一晃已至深秋時節,天氣轉涼,金風送爽。這日,在河源向南的山道上,一個衣着華麗、面貌清癯的中年商客,騎着高頭大馬,走在前面;后隨一乘錦帷小轎,兩個轎夫忽閃忽閃地抬着,轎后是四匹健馬,馱著行囊,包包鼓鼓,看樣子很沉重,馬馱子後面跟了幾個年輕夥計。

蹄聲得得,伴着風吹馬鈴噹噹,這一隊人行在山坡上。由於坡兒較陡,兩個轎夫已是汗流面頰。太過沉重的行囊,壓得馬兒喘著粗氣,十分吃力地緩緩前行。夥計們不時地揮鞭吆喝一聲。

拐了個彎,地勢稍平,只聽轎內有一女子說道:「當家的,前面可是羅浮山口?」

那中年商客道:「是的,夫人。」

轎中的女子道:「聽說羅浮山一帶常有歹人出沒,搶劫來往的商客行人,當家的你可要小心啊。」

商客道:「不妨事,午後便可橫穿羅浮山,日頭高照,大白天的,匪徒怎敢攔路打劫,難道沒有王法了么?」

轎中的女子微嗔道:「他才不管什麼王法不王法呢?叫你小心點兒,總不是壞事!」

商客陪笑道:「夫人說的是,我小心便了。」

又拐了一個彎,進了山口,地形狹窄而險要。突然,一陣唿哨傳來,轎中女子道:「當家的,注意!」話音甫落,前面亂石中跳出七、八條漢子,攔住去路。

那商客住馬,說道:「諸位有何見教!」

為首的漢子道:「從我山口經過,留下買路錢財!」

商客笑道:「憑你們幾個蝥賊,也來翦徑?」

那漢子道:「掌柜的笑我等無能?」

商客道:「在下非笑老大,而是笑郎八爺。」

那漢子一愣,道:「此話怎講?」

商客微微一笑,道:「此山是郎八爺的,遠近皆知,卻由得爾等在此收過山錢,郎八爺竟不管束?」

那漢子道:「掌柜的,兄弟便是給郎八爺收錢的。」

商客道:「噢?我倒看不出。不知要多少錢可以過得此山?」

那漢子笑笑,道:「不多,只要把後面的幾個馬馱子留下,兄弟不為難你,掌柜的與寶眷、夥計便可上路。」

商客道:「在下同郎八爺有些交情,不能少點么?」

那漢子道:「掌柜的同郎八爺有交情,同兄弟可沒交情,老老實實將馬馱子留下,你自找郎八爺說話。」

商客道:「在下要是不願留呢?」

那漢子揮了揮手中的鋼刀,道:「叫你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商客呵呵一笑道:「好說,好說。老大要是折了在下手中這根馬鞭,馬馱子自會奉上。」馬鞭橫胸道:「請!」

那漢子道:「好樣的,夠義氣!」鋼刀一揮,已然砍向那商客。

只見那商客一提馬韁繩,馬頭左偏,馬鞭兒搭上鋼刀,繞刀一卷,說聲:「得罪!」順手一甩,那柄刀隨鞭甩之勢,飛向旁邊山壁,入石三寸,兀自顫抖。這一招看似輕描淡寫,實是以絕頂內功發出真氣,先粘住鋼刀,再迫他撒手,而後射入山石。

商客坐在馬上,悠着馬鞭,神情自若,好像剛才的事根本沒有發生過一樣。那漢子卻肩頭脫臼,左手抱着右臂,「媽媽老娘」地亂喊,他見另幾條漢子呆若木雞地在那兒發愣,罵道:「都死了么?還不給我上!」那幾條漢子揮舞著鋼刀,四面圍上來。

那商客如法炮製,但見鞭指處,鋼刀有如穿花蝴蝶,滿天飛舞,七條漢子一個個抱着右臂,也「媽媽老娘」地亂叫,顯然都脫臼了。旁邊兩個轎夫抱臂在那兒觀看,其中一個轎夫道:「如此『媽媽老娘』地嚎叫,敢情是孩兒餓了,要吃奶呢。」

那為首漢子發狠道:「你小子有種別走,待我稟郎八爺、汪二爺來收拾你!」眾匪徒一溜煙跑了。

那商客笑道:「廣州道遠,還要趕路呢,我可沒有那份閑工夫候你。」拍馬一鞭道:「夥計們,我們走!」二轎夫抬起小轎,忽閃忽閃,四個馬馱子緊跟於後,頓時得得蹄聲,噹噹鈴聲又傳於山道上。

轎內女子道:「當家的,也真有你的,三下五除二便打發了。」

商客道:「幾個蟊賊,不成氣候的三腳貓把式,自是方便得很。要是郎八爺、汪二爺來了,可就難說了。」

轎內女子道:「當家的,你說郎八爺、汪二爺真的會來么?」

商客笑道:「這可沒準頭,那就要看我們的造化了。」

走了半炷香時分,過了山口,已是下坡路了。馬兒腳步也快起來,一溜小跑,「灰灰」嘶叫,商客一領絲韁,「吁」了一聲,笑道:「你這畜生不解人意,難道想丟下女主人不成?」馬兒聽到主人的訊號,腳步慢下來。

轉過一處峭壁,山下景色一覽無餘,滿山紅了的楓葉,在陽光照射下,殷紅勝血,煞是可愛。正當眾人嘖嘖感嘆之時,右邊林內竄出十來個漢子,擋住了道口,一個個惡狠狠的,有如凶神。

那商客舉目而視,見那為首的漢子額上生一肉瘤,渾身煞白,活脫脫一個白無常,笑道:「汪二爺還記得么,去年春天在浙江普陀山我們曾經會過,卻不知汪二爺何時改行來做這翦徑的買賣?」

汪義當然記得,去年在浙江普陀山戰廖展雄、胡宜秋時,正是此人從土地廟旁躥出來助陣,才使自己落敗,大哥汪仁喪命,於是戟指道:「我正要尋你報殺兄之仇,不期在此相遇,真是再好不過,速速報上名姓,獨角龍掌下不死無名之鬼!」

商客笑道:「有名也不見得就要做鬼,在下南直隸廬州廖志緯是也。」

汪義道:「原來是廬州的廖二爺!如此說來,殺父之仇也要着落在你身上了。」

這時從廖志緯身後閃出一個夥計,大聲喝道:「汪義,你這倭寇的走狗,今天在下向你討還父兄血債來了!」

汪義一看來者,冷冷道:「噢,是廖家二少爺。你叔侄俱來送死,省得汪二爺分頭去找,看掌!」北極寒冰掌當面劈去,一股寒流,徹人心肺,廖志緯身後數人為寒風所襲,打了個寒噤,不覺連連倒退。

廖展雄潛運內功,九朵蓮花掌一式「大海雄風」,迎了上去。二掌甫交,「砰」的一聲,如打悶雷,掌風起處,沙石飛走,楓葉紛落,汪義給震退數步。汪義在普陀山曾與廖展雄交過手,知道他內力純厚,膂力過人,於是不敢同他硬碰掌力,只是將斡羅思內功運至十二成,兩掌源源不斷地發出陣陣寒風,把他罩住,迫他耗內功禦寒。

廖展雄長於劍術,今天仇人相見,還講什麼江湖規矩?「刷」的抽出青霜劍,施展師門絕學七十二式九華劍法,輕靈中蘊含剛猛,平淡中潛隱奇招,一式一式演下去,左九朵劍花,右九朵劍花,前九朵劍花,后九朵劍花,點點青光有如蝶穿花叢,將那陣陣寒風壓得越來越小,越來越細。

汪義的北極寒冰掌威力再猛,畢竟是一雙肉掌,哪能擋得住千古神兵青霜劍!是以必須處處留神,避開劍鋒,尋隙發掌。他功力本來不若廖展雄,又受制於青霜劍,三十招一過,心躁氣浮,額頭見汗,寒冰掌威力大減,給殺得手忙腳亂。稍一疏神,突見眼前青光一閃,右手四個指頭給青霜劍從中節削斷,鮮血直流,痛徹心田。

廖展雄一招得手,向前一個大跨步,當胸一劍,汪義疼痛中只得強忍,倒縱三尺,堪堪避過。廖展雄輕功提攜,身形平射,跟上又是一劍,汪義腳跟尚未站穩,怎能躲閃?忙揮臂去格,左臂立斷,青霜劍直刺汪義咽喉,穿喉而出。廖展雄手腕略一抖動,汪義一顆血淋淋的人頭落地,順山坡滾了十來丈遠。

那邊早有胡云霞、胡宜春、胡宜秋、蒯素英、文秉才、岳平、何三姑、何五姑,縱身過去,手起劍落,十幾條漢子一片慘叫,立即了帳。廖志緯眼尖手快,搶了一個活口,點了**道,說道:「看你們行動神速,全都啞了,到何處去尋賊巢?」

胡云霞笑道:「自然留下一個活口給當家的處置。」

廖志緯問那漢子道:「郎八現在何處?如實講來,可免你一死。」

那漢子顫抖道:「他在羅浮山主峰東面的萬安寺內。」

廖志緯道:「寺內有多少人?」

那漢子道:「約有四百人。」

廖志緯道:「其他倭寇、賊兵呢?」

那漢子道:「散於羅浮山一帶的山中。」

廖志緯道:「你既供出郎八的所在,饒你一死。三個時辰后,你**道自解,逃命去吧。可不能再作歹事!」順手將他扔進路旁林中。

廖志緯取出一支俞大猷總兵的令箭,吩咐文秉才道:「拿此令箭騎馬速去增城,命廣州參將領一千人馬自羅浮山之西向東搜剿,並遣八百騎馳至羅浮山主峰東面萬安寺聽令。」又吩咐胡宜春道:「速回河源率本部一千人馬自羅浮山之東向西搜剿,會於萬安寺。」

文、胡二人去后,廖志緯把裝滿石頭的馬馱子掀於路旁,下了山坡,沿羅浮山南麓西行,向羅浮山主峰東面的萬安寺進發。眾人於夜來三更到達萬安寺附近,在寺前林內隱身,廖志緯命廖展雄去萬安寺探聽情況。

這萬安寺共有三進大殿,頭、二進之間的庭院內燈火通明,廖展雄避開游哨,縱上頭進大殿屋面,伏於前坡,探身向內觀看。但見院內人頭攢動,聲音嘈雜,約有三、四百倭寇、賊兵,中間立一人,看樣子是郎八。只聽他說道:「弟兄們稍安鐵躁。午前汪二爺帶十幾個弟兄去了東路山口,臨走前著人送信來,說是那邊遇到一個商客十分了得,可能是官兵的探子,要我們做好應變的準備。眼下秋高氣爽,山中瘴氣盡消,毒蟲將蟄,官兵可能搜山,天明辰牌時分汪二爺仍不見回來,弟兄們就分散掩蔽,以防不測。」一時眾寇賊交頭接耳,更加騷動喧鬨起來。

廖展雄回到樹林,敘說了寺內的情形。廖志緯焦急道:「怎麼人馬還沒有來?」

俄頃,在林外瞭望的岳平引文秉才至。文秉才道:「一名游擊率八百人馬已在山下,候令定奪。」

廖志緯道:「傳令山下,戰馬留在原處,命那游擊帶領八百官兵迅速上山,包圍萬安寺,勿使寇賊逃脫!」

一會兒,廖志緯見文秉才及那游擊領官兵上山,令道:「四面包圍萬安寺,每人點火把一支,投進寇賊聚集的庭院!」眾官兵按令行事,向萬安寺包抄過去,火把如同無數條火龍,紛紛投入寺內的庭院。

寺內的倭寇、賊兵正自急躁不安,忽見無數火把從天而降,不知所措,有燒着衣服的,亂蹦亂跳,東逃西竄,院內頓時大亂。郎八情知官兵已包圍了萬安寺,喊道:「弟兄們,快打開山門,奪路逃吧!」眾寇賊奔向山門,也有的撞破後殿一方牆,兩頭逃去,摩肩擦背,前擁后擠,有許多被撞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了。

兩撥倭寇、賊兵好不容易沖了出去,而等着他們的卻是官兵們無情的刀槍。一時慘叫之聲不絕,寇賊的屍體在寺前後躺了一片,橫七豎八,血濺山石。

寺內的倭寇、賊兵衝出來多了,便與官兵接戰起來,生物本能的求生**,使他們如同受驚的獅子,沒命地拼殺,官兵抵擋不住,紛紛後退。

廖志緯見狀,手持長劍,大聲喝道:「毋使逃掉一名寇賊,有畏敵後退者,殺無赦!」官兵又潮水般地衝上去。

廖志緯吩咐廖展雄、文秉才道:「你二人巡視左右院牆,務必不讓郎八逃脫!」又吩咐道:「雲霞、秋兒、岳平、五姑,你們四人去寺后助陣;三姑、素英,隨我在前山門殺敵!」揮劍向前,殺入敵陣,剎那間倭寇、賊兵倒了一大片。

官兵們見頭兒上陣,士氣大振,以排山倒海之勢壓了過去。不到半個時辰,衝出來的倭寇、賊兵被戮殺殆盡,兩路官兵從前後殺進寺院,搜索殘敵。

郎八眼看大勢已去,想趁混亂之際,在寺內覓一地方暫避,見官兵挨處搜索,便縱身翻過院牆,落於牆腳下,游目四顧,尋隙逃走。哪知廖展雄隱於黑暗處,早已看得一清二楚,兩枚金錢鏢分上、下兩路打去。郎八聽有暗器之聲,急忙閃身,腿上還是挨了一鏢,一陣疼痛,彎下腰來。

廖展雄三起三落,已縱至郎八面前,青霜劍一點寒光當胸刺去,郎八斜跳二尺,避過一劍。廖展雄招數未老,手腕一翻,一招「雲斷秦嶺」,寶劍橫掃過去,郎八給攔腰斬成兩截,仆身血泊中。

廖展雄割了郎八的人頭,提在手中,來至前山門。廖志緯見寇賊頭目受戮,搜索的官兵陸續至前山門復命,於是令官兵打掃了戰場,進寺歇息。

廖志緯等人在萬安寺駐了三天,東西兩路搜剿的官兵先後到來,向廖志緯交令。計萬安寺圍剿及東、西兩路搜山,共戮殺倭寇、賊兵約五百人,尚有百餘寇賊漏網。

廖志緯遣增城兵回原駐地,留胡宜春所部繼續搜山,自帶胡云霞、廖展雄等人返潮州。

經數月搜山,過了年,已是嘉靖四十五年(公元1566年)。胡宜春全殲倭寇、賊兵餘眾,率部凱旋。戚繼光、俞大猷具表進京報捷。

至此,自元末到明嘉靖年間,前後鬧了二百年的倭寇,一舉敉平。還有少數在海上游弋的倭寇,聞戚繼光之名,已是亡魂落魄,再不敢侵擾中國了。戚繼光也因平倭寇,而千古垂名!

戚繼光欲保舉廖志緯、廖展雄、文秉才、岳平四人為官,被婉言謝絕。情因戚繼光曾奏章朝廷,劾南京錦衣衛指揮徐公公勾結倭寇事,而徐公公得知此訊后,將剩下的二十顆夜明珠全數送給了司禮監秉筆太監馮保,徐公公得馮保庇護,戚繼光奏章卻落了個「留中不報」(皇帝將臣下的奏章留在宮中,不批給內閣或有關部門辦理),致使徐公公逍遙法外。故此,眾俠士淡薄功名,意冷官場。

廖志緯、廖展雄叔侄欲與胡云霞、胡宜秋姑女至南京完婚後,回廬州廖裕豐糧店重操父業。岳平願跟師父去,何五姑自是夫唱婦隨。何三姑不願姐妹異地,勸文秉才同去,好在文秉才福州已無牽掛,同時也不舍與岳平分手,便欣然應允。是以文、岳、二何也決定去南京完婚,再一起前往廬州。胡宜春告假三月,帶蒯素英去南京完辦婚事,亦是同路。於是平倭寇十劍高手,分剩五輛馬車,離了廣東潮州,向北馳去。一時閭裏間,將平倭十劍喜結良緣之事,傳為佳話,正是:

曾多險惡曾多怨,

千里姻緣一線牽。

寇滅功成迴轉去,

英豪俠女並枝蓮。

16977.16977小遊戲每天更新好玩的小遊戲,等你來發現!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金絲鴛鴦墜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修真仙俠 金絲鴛鴦墜
上一章下一章

第二十章 倭寇敉平(下)(大結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