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夜會（一）

「哈哈哈，來來來，賢侄你看這件金縷玉衣，看這玉的成色，看這金線的均勻的，夏天穿上它，可是很涼爽的～這是三年前，我和你爹在拍賣場競拍的一件寶貝，最後你爹給我個面子，讓給我的～哈哈哈」老妖狐虞遙辰拉着韓林在前面，祝寒和兩家的隨從一眾跟在後面，在佔地幾千畝的辰府來迴轉悠，現在眾人正在虞遙辰的藏寶室里聽他絮絮叨叨顯寶，虞遙家的狐狸個個志得意滿的樣子，而韓家家丁則是一副不懈表情，只有祝寒一個每件仔細端詳，聽那老狐狸描述這些珍寶的稀奇之處和來歷。

「虞遙伯伯，我船上還有重要的貨物，你看……」韓林明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被老狐狸「熱情」的拉到辰府來已經近三個鐘頭了，眼看日落西沉，餘光將近，韓林急着回去了。

「哈哈哈，放心～這裏是南斗星，可比無相星太平得多，再說我們兩家世代交好，你來了，伯伯怎麼能不好好招待，傳出去可是大大的失禮啊，好歹也要吃過了晚飯再走啊」

「……」

「好，來，再看看這個……」

……

虞遙家大擺宴席招待韓林之時，已然是華燈初上，辰府內外一片通明，彷彿過節一般，虞遙辰還找了一班人族舞女來歌舞助興，虞遙辰一家和韓林同輩的怕是有幾十個，除了毛還沒長全的小狐狸其他都來敬酒，韓林剛開始還有些放不開，可也不知道虞遙辰備的是什麼好酒，醇香四溢，就連祝寒這樣不怎麼喝酒的人都忍不住嘗了一大杯，喝過之後立即覺得有點兩腳發軟……酒過三巡，韓林已經沒了先前清醒，換了直勾勾的眼神，嘻嘻笑笑，來者不拒的痛飲，不知不覺已過了午夜。

辰家熱鬧非凡，南斗星上另有一處與之相對應，一片漆黑之中，叫罵之聲大起，原來是空港巨大的念燈不知怎地忽然熄了，這還了得，雖然已經是後半夜了，但是空港里依然是人流涌動，趕路的，般貨的，叫賣的，渾水摸魚的凡此種種，忽然黑了燈，你擁我擠，撞了人的，踩了腳的，倒霉催的智鼠被翻了的貨物砸死的，東西被偷了逮著個什麼亂打一通的，還有趁機揩油的……不身子其中，是沒有辦法理解光亮有多麼重要。只聽黑暗中敲了一陣子鑼響，便聽大喊聲：「念石用光了！等一下才換好，先自己解決吧！」一片抱怨罵娘聲之後，東一處西一處的又逐漸亮起來，現出周圍高矮大小不一的數百遁天舟，這些光來自遁天舟上各自的念燈。有了光亮空港再次嘈雜起來，找回踩掉的鞋，弄掉的貨……

韓家的遁天舟上，一二層是僕從住的地方，燈光頗密集，上了三樓，亮燈的屋子便開始稀疏起來，四層只亮了兩間，卻也沒人在的，祝寒和韓林此時都在虞遙辰家做客，這兩間開着燈卻也是有講究的，自由域是個亂地，人人謹慎自危，走時開着燈，倘若回來的時候發現燈關着，那必然是來過人了，或者人便是在屋子裏，再進屋裏，自然是格外的小心謹慎，若是屋裏的燈依然亮着，即便有什麼人在裏面，也少了許多藏身之處。

空港里意外黑了燈，到各船自己照明，不過是一兩分鐘的功夫。四層的欄桿上，兩捆繩索被收了回來，一處亮燈屋子窗下，悄無聲息迅速摸近兩個黑影，都是一身夜行衣，從上到下遮的嚴嚴實實，男女尚且不辨，相貌更是分不清楚。兩人透過窗子向屋裏張望了一陣，確定沒有人了，一個黑衣人，閉上雙眼，捏了個劍指，感應一下，神色一動，門閂打開來，兩人一前一後閃身進了屋子，沒過多久又掩上房門出到外面來，其中一個下意識向下望去，身形一頓，微聲道：「笑面虎」吸引了同伴注意，兩個人同時向遁天舟下面望去，卻見原本在遁天舟附近巡視的幾個韓家家丁此時已經不見了蹤影！兩人相視一眼，一時間心思急轉。

這兩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紅葉堂的兩位香主，自由域換屆在即，會空出一個長老的席位，這個位子原來的長老是韓家的近胄，代表韓家的利益，其他不論，三條礦脈六年的開採權就足以成就一家規模中上的家族了，韓家怎能放開這塊肥肉，可惜規定長老不能連任，所以韓家再找一個實力超群的人來頂替。是事在必行的，據自由域各大勢力得到的消息，韓家拉攏了一位三十年前退隱的高手，當年綽號邪槍飲血的吳海濤出山，從外號便可以知道這位高人當年煞氣太勝，縱橫自由域，邪槍飲血無數，仇家自然也無數，被迫退隱。這位殺神，歸山之時，一隻腳已經踏在宗師的門檻，據說這一次答應出山，一來考慮到已然在宗師境界沉淫二十年，自由域罕逢敵手了，二來當年的仇家死的死傷的傷，安然無恙的都是祖宗輩的人了，惜命的很，也少有會來以命相搏的了，大可以發揮餘熱，出來為子孫找個樹蔭庇護。

不過這件事情牽扯甚大，消息走漏，吳老頭再沒過上安寧日子，敵視韓家的，和韓家有競爭關係的，甚至有些攪屎或者抱着各種各樣不同想法的家族和個人，都不介意故意亦或順帶把吳老頭搞死，弄殘。武擂之前如何暗藏吳老，武擂之時如何護送吳老都成了韓家近一年來的重要事務，事實證明韓家的手腕果然不是蓋的，到目前為止，一系列舉措天衣無縫，選擇了一個久隱的高手，三十年過去了，祖輩更迭，老一輩的要麼已經歸西了，要麼不知道龜縮在哪裏苟延殘喘（依然是龜吸），當年認得邪槍飲血的人沒剩幾個，都一把老骨頭了也不可能四下里奔走找人，就算有這個閑情，三十年模樣變化，認不認得還得另說，至於那些後起之秀，當年吳老頭縱橫的時候，很多都還在玩過家家捏泥巴，根本沒幾個認得，從這一點上說，韓家人選的恰當；其後，韓家深知紙里包不住火的道理，不隱不瞞，反而自曝家門，大放煙霧彈，牽着眾多勢力的鼻子走，搞了幾場鬧劇，所有人都被搞得暈頭轉向，不知道吳老頭到底被藏在哪裏，韓家的一切舉動都被猜測和吳老頭有關係，但也都被否定掉，那些試圖攪屎的沒必要花大力氣都罷手了，只有幾家利益牽連重大的，仍然孜孜不倦的四處尋找，其中就包括虞遙家和紅葉堂，只是奇怪的是女聖家似乎對此興趣寥寥，或者只是等待消息確切，一擊致命也未可知。

兩個黑衣人雖然是香主，但卻不是追殺吳老頭的主力，韓林只是個新上位的偏房小公子，按道理，他連接觸這些族內核心機密的機會都沒有，韓家的子弟每天在外面辦事掌管一方產業的少說上百號，能派一個香主來盯着他，紅葉堂還是看了韓三爺的面子，至於另一個香主燁詩詩完全是趕巧。笑面虎原本的想法是繼續跟着韓三爺，聽了燁詩詩的建議才盯上韓林。他們沒想到這個晚上還有點熱鬧，下面巡夜的人不見了，自然不可能是去吃宵夜了，很有可能是被什麼人做掉的，難道剛才整個空港忽然關燈還和這個有關係？不知道是哪一家，這麼有魄力，敢得罪韓家。

兩人觀察猜測的功夫，忽聽下面一層傳來一聲驚叫：「啊～～～！！！你們是什麼人，敢來這裏放肆！……啊～～～救命啊！殺人啦！出人命啦！」是個男的，聽聲音，歲數還不小的樣子，只是叫的實在誇張，好像一個要立天下第一貞潔牌坊的女子遇到了一夥淫賊，或者青樓女子大叫非禮一樣。隨即兩人便聽到「噔噔噔」的上樓梯的聲音，這是往樓上來了！兩人慌忙之間便閃身進了剛出來的屋子。

這間屋子，剛剛兩人已經模熟了，大致是個四方佈局，裏面除了床鋪桌椅，不過幾個擺放飾品的架子，燈火通明的，想藏人實在不容易，好在還有一個獨立的浴室，那裏有扇窗戶開在遁天舟沒有走廊的另一側，從那裏要麼直接跳下遁天舟去，要麼上到上一層。兩人決定在浴室里先躲一躲，應該不會有哪個傻子向開着燈的屋子裏逃吧，再不濟，從窗子跳出去便是了，以兩個人的功夫，四層還不至於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