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九 師生情（二）

我給四人泡上茶，找了個角落，安靜的欣賞著這幅美麗的畫。www.NIUBB.ｎｅｔ夕陽散發着金黃的光芒，倒影在河流里，絢爛奪目，畫面悠遠、引人入勝，突然，我覺察到了真有些在空中觀看夕陽的飄浮感……

「35，你去把冰箱裏的那兩箱啤酒換了，把旁邊的兩箱放進去。要不然呆會兒不夠喝。」教員吩咐我，把自行車的鑰匙拋給我，道：「再看看小雨有沒有回來。」

「是！」我立即按吩咐辦妥，給雨霞發信息，詢問她在那兒？騎了自行車把她接回來。

雨霞與彩璐相見如故，兩人有說不完的話題，就像一對親昵的姐妹，陳阿姨被彩璐的才華所吸引，仔細地詢問她過去的高中生活，並不時拿自家的女兒比較，眼神中散發出羨慕的光芒。教員和軍威的酒杯頻繁的碰在一起，手中的煙也從未間斷過，他們倆聊飛行、聊生活、聊戰友、還有就是聊過去一年裏快樂的時光。教員並沒有抱怨軍威的任何舉措，甚至大加讚賞他的行為，我搞不懂他為什麼會有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總之，他們兩個人，我是越來越琢磨不透了。也許因為教員太多的牽掛和思念軍威，他才有埋怨，但是現在見面了，他倍感珍惜。在飯桌上，我這個自認為活躍分子的嘴沒了用武之地。好在我還有能夠自我消遣的辦法，掏出新買的手機，打開攝像頭給這些談笑風生的人拍照攝像，教員欣然接受我的舉措，於是飯桌的氣氛也是相當活躍。

「軍武啊，你幫阿姨去看看灶上的三文魚頭好了沒有？」陳阿姨親切地吩咐。

「好嘞！」我說着進了廚房。

煤氣灶上的文火慢慢地燒着，我揭開鍋蓋，白色的魚湯在鍋里沸騰，清香的蒸汽撲鼻而來，我拿湯勺舀了一點放到嘴裏，魚湯鮮嫩可口。於是跑到餐廳告訴陳阿姨：「阿姨，魚湯燉好了。」

「嘗嘗看，我都忘了有沒有放鹽？」陳阿姨問。

「嘗了，可口鮮嫩！」我說。

「那就麻煩你在消毒櫃里拿碗，給每人乘一碗。」

「沒問題！」我重新進廚房，按照陳阿姨的吩咐乘了六碗，只聽得陳阿姨對彩璐道：「軍武這小夥子真是招人喜愛，眼光也獨特。你們倆能走到一起，阿姨真是打心眼裏羨慕。你媽媽也特喜歡軍武吧？」

「媽，瞧您問的這個問題。還是高級教師呢！」雨霞在一旁起鬨。

「媽媽是為你軍武哥和彩璐姐高興嘛。」陳阿姨並不避諱，「彩璐啊，阿姨跟軍威、軍武分別想處了一年，對他們家的情況也基本了解。一個家庭有一對小子都能成為飛行員，你說誰不羨慕？大家都知道飛行員光榮，有地位。但是飛行這個行當也不是什麼都好！飛行畢竟有危險啊，特別是咱們國家的機型也老久，你在部隊里呆了將近四年，對這個東西也應該有所了解。」陳阿姨嘆了口氣，慢慢道：「阿姨的意思是想說，這個城市挺不錯，咱們飛行學院的周邊環境也挺好，而且飛的機型先進，你教員想讓軍武留教、我也希望，學院賀副院長更不會放走這樣的飛行尖子，但是這個軍武卻非得打報告說要去大西北，去軍威留教的地方……去年你們教員也是讓軍威留教，我也勸他。但是他就是一頭犟牛，好說歹說都不聽，非要去那個地方。他說在部隊里有更好的發展前途，我們當然希望他能有更大的發展前途，所以也就無奈讓他去了，結果這一去不要緊，他到那兒卻留教了。今年我們說什麼也不希望軍武再去那個地方了。那個地方條件艱苦，任務又重，要是他也在那兒留下來了，今後你們這一家子可就為難了……什麼老人的養老呀、將來孩子的教育啊，都是大問題。{Www。Shouda8.Com首發手.打/吧}特別是像他們戰鬥部隊的飛行員，來回調動太過頻繁，說不定哪天就全移走了，但是自己的家屬卻不能靈活機動，很容易造成家屬下崗，找不到工作，兩地分居，正常的生活沒了保障。這些事情太多了，夫妻之間因為忍受不了長期的兩地分居，感情無法正常交流，離異的也不少……」

陳阿姨都不敢往下講了，轉移話題道：「你勸勸軍武，讓他留在這裏。軍武經常把你掛在嘴邊，我猜他一準聽你的。」

「阿姨，謝謝您的好意。我和軍威、軍武三個人也討論過這個問題，我尊重軍武的想法。」

「傻孩子！可千萬別把這件事情理想化了。和平年代的兵是解脫不了現實生活的束縛的。軍人他也是人，他沒有優越的生活條件作保障，哪還有心思撲在工作上？哪還有堅定的意志為國奉獻？你看看軍威，才在那兒呆了不到一年，跟軍武相比，變了多少？老了多少？如果他的父母見了，還不得傷心呀？」

聽到這裏，我不敢再讓陳阿姨講下去了，她要是再講下去，我們三人中午達成的協議非得被撕毀不可！我不害怕去大西北，我要跟軍威在一起，但是軍威會改變他的主意，讓我留下來。至於彩璐，我會找一個合適的機會跟她分手，我不能連累她。我端上盤子，口中模仿著店小二吆喝：「客官們，三文魚頭湯來啦！」每人面前擺上一碗，就當什麼話都沒聽見。

「來，來，來……」陳阿姨招呼我身旁坐下，「軍武啊，反正你畢業分配的問題遲早是要面對的。你、軍威還有彩璐都已經是大人了，也有這個選擇的權利，我們並不干涉，只是希望你們為了你們的父母着想、為你們將來的生活着想、也為你們未來的孩子着想。我用我們過來人的生活經驗告訴你們一些事實。你們三人好好合計一下，真的要是分到了那個大西北，多苦呀……」她說着說着又要掉眼淚了。

我忙安慰道：「阿姨，這個問題我已經想過很多遍了，答案只有一個。您也知道軍威在大西北孤單一人，生活比較艱苦，而我們又是同胞兄弟，更需要在一起才能相互排解困難。我不可能自己在這兒一個人享受安逸，讓自己的兄弟在天邊吃苦。」

「你可以先在這邊定居，父母有了可靠的保障，到時候軍威再調回來也可以呀，他的飛行技術那麼好……」陳阿姨把頭轉向教員，求救道：「老鄭，你怎麼就不說一句話呢，這幾個孩子這麼討人喜歡，你就忍心把他們從身邊扯開？你不是希望軍武留教的嗎？說句話呀！」

教員搖搖頭，笑笑道：「35這小子從一開始給我的答案到現在就沒有變過，你教我怎麼再勸他？」他聳聳肩，把杯中的酒喝了下去。今天教員的酒喝了不少，但是他很清醒。因為有了軍威的存在，他高興，同時他也把精力放到了久別的軍威身上，哪還有時間顧及到我？

「哎呀！老鄭，你怎麼說起胡話來了？軍威他們還沒有進門的時候，你不就下定決心要把軍武留下嗎？」陳阿姨也來了脾氣。

教員嘆了一口氣道：「他們的話口出一折，我是拿這倆小子沒了脾氣。難道我們還做個拆散親情的紅臉？我還是珍惜現在吧……」教員把酒杯舉起來，道：「軍威、軍武，說實話，我能為空軍帶教你們這一對同胞兄弟，感到很自豪！你們倆是我最省心的，但又是我最費心的。也奇怪，我一個飛行教員對你們倆的飛行技術不操心，但是對你們的生活卻想了很多，我總希望能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讓你們有個舒適的條件，但是你們卻雙雙不領情。」他搖著頭，「多少人希望留在這個地方？每年幾乎是爭破了頭，但是你倆倒好，受到賀副院長的賞識，技術更是公認，也就是這近水樓台卻要拱手相讓……」他兩手一攤，一副無奈的樣子。

我只能感激教員：「教員，我知道您對我們兩兄弟很好，就像我們的父親……」

教員把手舉起來，打斷我的話：「你不要那麼說，那樣說得我傷感。我雖然搞不定你，但是賀副院長他會有自己的方法，你想實現自己的願望，你還得下一番功夫，小心應對。我還是那句話，你們要到部隊去鍛煉，有所建樹，我絕對不阻難你們。」

「謝謝教員！」我把酒杯伸過去。

教員瞥我一眼，笑道：「好啦，你不要總把謝字掛在嘴邊！我讓你做事從來沒有說過一個謝字，知道為什麼嗎？」

「那是我應該做的。」我回答。

教員把酒喝了下去，問道：「應該做的？條令上有規定飛行學員有義務給教員做家務？」

我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我從一開始就把你當成軍威了。」教員說。

「您從來沒有把他當成軍武？」軍威問。

「那倒不是。你們倆長得這麼像。我這腦袋改變一個觀念是需要一段時間的。」教員看着軍威，「當時你剛走，我還想着你呢。正好軍武過來了，我這大腦像又續上了你的電池。但是後來改過來，軍武跟我的關係也鐵了。比你我還鐵呢！你說，還有必要說謝謝嗎？」教員笑了，很自豪，也很驕傲。

「真是搞不懂你們這些個人，喝了酒以後就把主意全改了！」陳阿姨有些生氣，「你們不為自己的生活考慮，也應該為其他人着想呀！軍武，你說，像彩璐這麼漂亮的女孩子，你就忍心把她帶到西北大漠去遭受風吹雨打？」

陳阿姨嚴厲地質問我，我無言以對。

「阿姨，我能理解您的心情。我也十分感謝您能為軍威、為軍武和我的事情考慮這麼多。但是我們都是穿着軍裝的人，既然穿了這身軍裝就要失去一些東西，我們不標榜自己的人格有多高尚，但是我們骨子裏有那麼一種氣質。城市裏的條件固然好，但是這個環境魚龍混雜，生活的壓力更大，也許我們再努力為生活奔波，也終究逃脫不了碌碌平庸，無為而終。相比之下，那些欠發達的地方更需要人才。一個人要有所成就才能夠稱之為成功，我們能將自己的光和熱散發出來，創造一些成就，改變一些東西，那樣才是最令我們欣慰的事情。」

教員鼓掌道：「還是你們這些做學問的學子們說出來的話有水平呀！」他舉起酒杯，「來，彩璐，雖然只有短短的幾個小時，但是我覺得你是個非常優秀的女孩子，你的言行舉止中透著一股高雅，你的眼光透著一份高尚。我替軍武高興呀！這小子在挑選女孩子這方面絕對可以打個五分再加個『＋』號！以後軍武要是對你不好，你可以告訴我，我幫你把他的翅膀打折了！」

彩璐看看我，又看看陳阿姨，臉色緋紅，羞答答地點點頭，和教員碰杯喝酒。

「軍威在這方面就不行了……」教員搖搖頭，把空酒杯放下，道：「如果軍威能在女孩子面前有軍武一半的表現，我就覺得他也該找到一個比彩璐姑娘更優秀的。」

「教員，您總希望軍威比我優秀！」教員對彩璐的最後評價，我得較真。

「呦……軍武不樂意了，誰的玩笑都可以開，但是關於彩璐的玩笑不能開，你這小子天天在我身邊，我不覺得你的好，但是如果有一天你離開了我，我會更加思念你呀！到時候可能就是軍威要嫉妒了。你這小子懂得護犢子，不錯！哈哈……」教員的笑聲近乎放肆。

陳阿姨批評道：「我說老鄭，你這粗俗的家鄉話拿到這枱面上來講，多不雅呀！」

「不好意思……」教員忙舉手，收斂了笑聲，問我：「彩璐這段時間的住宿安排好了沒有？」

「安排好了，住在軍威的招待所里。」我回答。

「修理廠那邊？不是很遠嗎？就讓她睡我家，跟小雨一起多好？兩個人說話投機得很呢！」

教員很早就說要回趟老家看看，我猜想他會在這個假期和家人一起回去的，於是道：「第一次來就打擾您一家，這樣不太好。招待所的環境還不錯。」

教員拾起筷子拋向我，責備道：「你這臭小子，什麼打擾不打擾的？明天我們一家就回山西老家了。鑰匙給你，還怕你吃了、住了不成？！」

「不用了，教員。「軍威道，「彩璐喜歡在跑道上散步，您就讓她住那邊吧。」

陳阿姨道：「老鄭啊，他們年輕人有年輕人的想法，咱們不用瞎摻和。」

教員撓撓頭，道：「也好，來，喝酒！」他舉起杯，我和軍威舉杯迎了上去。

晚飯從七點半一直進行到十點。我看了看錶，想起晚上十一點前還得回隊里點名，差不多該送彩璐回住所休息了，於是跟教員說了原因。教員今天心情不錯，可能該向軍威述說的思念也吐盡了，於是答應得也爽快。他站起來去卧房拿出一個紅盒子來，遞給彩璐。

我知道這個紅盒子裏裝的是一架鈦合金金屬製品的新型教練機模型。據說為了紀念教員空中停車迫降成功，學院專門從飛機製造廠定製后空運過來的，這架飛機對教員的意義之大可想而知。

我立即阻止道：「教員，我們承受不起……」我不敢說出後面的話，害怕失口提到了空中停車的事情。

「這有什麼承受不起的？再說我是送給彩璐姑娘的見面禮，跟你沒有關係。」硬是放到了彩璐的手裏，親切道：「彩璐姑娘，你一來就送我一件非常珍貴的湘繡，我很喜歡。飛機是飛行員心愛的坐駕，更是飛行員手中的利劍，當我們駕駛着飛機離開地面，腳下的領土便擴充了幾千倍，甚至幾萬倍，我們可以盡情的鳥瞰大地，壯麗的山河一覽無餘。你喜歡機場，是因為它的空曠。軍武是個好小夥子，他熱愛藍天、更喜歡飛行；你喜歡他、愛他，教員我非常高興，同時也希望你能同樣愛他的事業，支持他在天空馳騁，時刻守護他……」教員的聲音哽咽了。

「教員，您別說了。」我的眼眶也濕潤了，我知道他要表達的意思，我們是共同經歷過生死的黃金搭檔，我能了解他此刻的心情！

教員抹了把臉，換了口氣：「好了，今天大家聚會，是個高興的日子。離別是短暫的，我相信以後聚會的機會多的是，到時候軍武、彩璐的大喜日子一定要請我們呀！」

「當然要請您！」軍威搶著回答。

「你的呢？你該努力嘍，瞧瞧軍武的課外生活過的多浪漫！」教員看着軍威，他終於表揚我了。

軍威撓撓頭，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好了，時間不早了，我也不留你們。彩璐姑娘有機會再來玩兒。」教員說。

彩璐靦腆道：「一定過來拜訪！謝謝教員和陳阿姨的熱情款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