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 愛情（一）

和教員一家道別，我們三人重新漫步在跑道上。天空月朗星稀，和煦的風拂過大地，帶來一陣清涼，也帶來了一陣清新。遠處的城市連成了一片閃爍的星陣，像螢火蟲的聚會，漂浮、歡樂。

「哇――原來晚上更有詩意呀！」彩璐拍手驚嘆，說著又奔了出去。

「小心點兒，別摔著啦！」我叮囑。

「知道啦！」彩璐的聲音興高采烈。空曠的機場上飄散著一陣細碎的、急促的鞋跟的嗒嗒聲，那是彩璐帶來的歡樂的旋律，聲音慢慢地飄遠，最後沉寂在耳畔。彩璐像夜鶯般消失在我的視線里，她似乎已經融入到了銀色的月光之中。空氣再次變得寧靜，只剩下我和軍威步調一致地踢踏著拍打水泥地面，鞋跟鏗鏘作響，我們彼此都能聽到對方的呼吸，聲音堅定雄渾，交相呼應。

「彩璐這小丫頭，越來越招人喜愛了。」軍威點上一隻煙。深深地吸了一口，享受的吐出來，頓時我身邊就瀰漫了香濃的煙絲味道。

「呵呵…你也學會關注女孩子了？」我打趣。

「我有嗎？」軍威反問。

「你是該關注一下了，奶奶很惦記你的這件事情呀！」我說。

「沒你那個運氣……」

「你是沒我這個實力好不好？」我很自信，我把手搭在他的肩頭，一股刺鼻的酒氣飄向我。我皺眉道：「軍威，你現在怎麼這麼愛喝酒了？」

軍威苦笑道：「在那戈壁荒漠，除了飛行，你說還能幹什麼？不就是喝酒聊天嘛。這應該算是我們的娛樂活動了。慢慢的，酒量也見漲了。」

「你少喝點，酒傷肝、傷腎、還傷腦，會導致你的反應能力變慢。」我敲敲他的腦袋。

軍威點點頭，舉手把煙送到嘴裡。

「煙也抽得那麼凶，還續上火了，打算把肺給抽炸算了？！」我在行使一個做哥哥的權利和應盡的義務。

他撓撓頭，道：「煙酒不分家嘛！」

我加重了口氣道：「在我去你那兒之前，你跟煙酒決裂了！」

「是！」軍威調皮地敬了個禮，把手中的煙頭扔了。

我把他的脖子攬在臂彎里，抬頭找尋彩璐。前方被月亮照射變成了銀色，顯得更加空曠和安靜，哪還有彩璐的身影？沒能在第一時間搜索到她，我有一絲不安，於是鬆了軍威，大聲呼喚：「彩璐――」聲音回蕩在夜空中，傳向遙遠和寬闊的地方。

手機在衣兜里震動，我立即掏出，一看是彩璐打過來的。我馬上接通，急急地問：「你在哪兒呢？」

「在你的前方……」彩璐調皮地回答，「軍武，你跟軍威來個百米衝刺，我給你們當裁判。」

我說：「這麼黑的天氣怎麼跑呀，摔著了怎麼辦？」

「我給你們照亮……」

我下意識地抬頭看前方，一個白色的亮點在遠處搖晃，那是彩璐的位置。我被她的天真逗笑了：「這麼小的亮點，哪能照亮呀？」

「星星之火還可以燎原呢！」彩璐在電話那頭不高興了。

「較不過那丫頭，跑吧……」軍威在身旁說，「我正好也要跟你較量一下。」做好了預備姿勢。

「喝了那麼多酒，小心跑出腦溢血！」我不無擔心。

「哪有那麼嬌氣？」軍威滿不在乎，對著手機的話筒喊：「彩璐，我們已經做好準備了，你下口令吧！」

「軍武，你不要掛電話，我要從話筒里聽到風的聲音，體驗你的速度，不許偷懶！勝利者有獎勵。」彩璐鄭重地說，下了口令：「準備，跑！」她在電話那頭大聲喊，軍威聽到聲音，沖了出去，他就像從一張張滿了的弓上彈射出去的利劍，馬上消失在我的余光中，等我抬頭，他早已跑出去了十米，他的步伐穩健，路線筆直，絲毫沒有喝過酒後的醉態。我也來了鬥志，把飛機模型扛在肩頭，對話筒喊道：「彩璐，我來了，讓你聽聽火箭的速度！」舉起手機，高聲喊：「軍威，看我超過你！」追了上去。

風在耳邊呼嘯，而且聲音越來越大。軍威在眼前與我保持三米的距離，並且還有拉大的意向，我使勁跨步，保持住差距，我不敢想象軍威肚子里裝了好幾桶的啤酒還能如此勇猛，心中也暗暗佩服。彩璐在電話裡頭大喊加油，她的聲音劃過我的耳畔，隨風飄到後方。

軍威越過彩璐所劃定的界限，馬上剎車轉過臉來，炫耀道：「怎麼樣？寶刀未老吧？我的鐵杆僚機來了！」

我衝過終點，齜牙咧嘴，做出極為痛苦的樣子，大口喘氣。

「軍武真笨！」彩璐也數落。

「軍威他搶跑了。我扛著飛機模型，很重的，而且另一隻手舉著電話，我都不能擺臂，你知道跑步的速度是手臂帶動起來的，我像扛著炸藥包在衝刺。」我給自己找各種理由，「你應該判我勝利才對！」

「又在狡辯！」彩璐不吃我這一套。

「本來就是真的嘛，你難道沒有聽到速度的聲音嗎？我都感覺我的兩隻耳朵都要被吹掉了。」我捂住耳朵，「這種速度完全可以參加殘奧會的選拔了，興許還能得到金牌呢！」

「你就臭美吧！」軍威在身旁點上一支煙，「彩璐你剛才不是說勝利者有獎勵嗎？是什麼呀？」

「咳！軍威，你太過分了吧？難道你不為自己剛才的作弊行為感到內疚嗎？還好意思向裁判討要獎賞！」我很氣憤。

「誰看到我作弊了？但是有彩璐看到我第一個通過終點了！」軍威好不得意。

彩璐點頭，道：「下面給勝利者頒發獎品！」軍威聽到這裡，馬上把煙頭扔在地上，搓著手湊過去，問：「是什麼？」

「把我背回招待所。」彩璐笑著回答，伸了個懶腰：「好累呀。」

「什麼？」軍威愣了一下，但還是馬上蹲下身去。我知道彩璐剛才跑累了，想找個借口偷偷懶，於是立即跑到她的面前蹲下，把軍威擠開，拍拍肩膀道：「軍威是第一，但是這個獎由我領！來吧，親愛的裁判，把這個尊貴的獎章賜給我吧！」

軍威伸手拍了拍自己肩頭的星星，站起來道：「我這個幹部不跟學員爭第一」轉頭對我道：「軍武，讓給你吧。我就知道彩璐一開始就把獎品頒發給你了。」

「呵呵……」彩璐被逗笑了，道：「軍威，我可沒有說你不是第一呀。」

「我也承認你是第一呀！」我厚著臉皮。

「不害臊！」彩璐笑著趴到我的背上，輕輕地攬住我的脖子，一股清香撲面而來，頓時透徹我的心扉，大腦為之興奮不已。我把模型遞給軍威，高興道：「彩璐小姐，您的座駕已經充電完畢，隨時待命起飛！」

彩璐拍了拍我的肩膀，命令道：「軍武，起飛！」

「yes－madam――」我大聲回答，「戰鷹一號進入戰鬥狀態，準備出擊！呼――哧――」站起來原地轉了一圈，嘴裡模仿發動機加速的聲音，向前奔跑。彩璐在我的背上放聲歡笑，跟著尖叫……

彩璐累了，在我的背上睡著了，輕輕的鼻息灑在我的耳邊，暖融融的。

迎面吹來一陣冷冷的風，軍威脫下外套蓋在彩璐的身上。

我轉頭對他道：「謝謝！」

軍威笑道：「開什麼玩笑？這個也要說謝謝嗎？」

「謝謝你把彩璐帶到我的身邊。很久以來，我都沒有這麼開心了。」

「我也是，彩璐也是。瞧她睡得多香？」他瞥瞥眼，「她已經把你當成一個值得託付終身的人了。」

我嘆了一口氣，沒有接話。我只是在等待機會，等待一個合適的機會讓彩璐脫離我，她再也不用忍受這種分隔的痛苦了。

「怎麼了？好好的嘆什麼氣呀？」軍威奇怪地問。

「沒什麼。」我忙掩飾。

「是不是累了？我換你一下。你該不會不放心吧？」軍威笑著問。

「臭小子，你說什麼呢？！」我很生氣，「這需要猜忌對方嗎？你我是兄弟！」

軍威笑著點上一支煙，站在下風頭和我並肩前行。

彩璐睡得確實很踏實，一路走過來居然沒有動一動。軍威輕輕地把她抱到床上，她只是稍微皺皺眉頭，翻了個身又不動了。我站起來，給她蓋好被子就要往外走。

「把她的領帶解開，要不然晚上睡覺會憋住氣的。」軍威在一旁提醒。

我愣了愣，想想也是，於是又把彩璐扶起來，替她褪去外套，摘了領帶。彩璐倒在我的懷裡，香甜得很，實在是可愛至極。

軍威打來一盆溫水，把毛巾洗了，擰乾，遞給我。

「會不會把她給吵醒了？」我擔心地問，實在不忍心吵醒彩璐。

「總得洗把臉吧。」軍威還是把毛巾遞給我。

我接過，正猶豫間，彩璐在我懷裡動了動，極不情願地睜開眼睛。

我馬上道歉：「不好意思，把你給吵醒了。給你擦把臉，再睡……」

「嗯……」彩璐像個小孩似的，聽話地點頭，嘟著嘴把臉伸過來。

「小姑娘，都瘋跑了一天，洗手間里有熱水……」軍威一邊按著電視遙控器，一邊說。

「哼，我就想先享受一下被服務的感覺。」彩璐翹著嘴巴。

「真是個壞丫頭，軍武還得回去點名呢！你該不是想讓他背個處分吧？」軍威抬起手腕看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