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六 親情

一百七十六 親情

我和軍威、彩璐三人站在繁華的大街上。

我是主人,讓他們選地方:「想上哪兒吃飯,我請客,歡迎二位!」

「軍威選。」彩璐說。

「聽說驢打滾和糖炒栗子還是挺不錯的。」軍威說。

「那些都是小吃,呆會兒再買。」我說,「今天邀請二位吃正餐。」

「這裏的東西我可不敢恭維。」軍威搖著頭。

我沒了主意。

雖然幾乎每天都要從這座城市的上空穿越,但是這座城市對我來說很陌生。彩璐徵詢似的看着我,希望我能帶她去個好地方。突然,我想起去年過年的時候跟軍威聚會的那家湖南特色的餐廳。我說:「咱們還是吃家鄉的特色菜吧。『湘亭府』,還記得吧?」我轉頭問軍威。

「還去那兒?」軍威問我。

「這裏除了川菜便是火鍋城,另外便是蘭州拉麵、肉夾饃。我敢打賭你在西北都吃膩了。」

軍威點點頭,道:「就去那兒吧。」問彩璐,「你大老遠跑過來,軍武請你吃家鄉菜,沒意見吧?」

「不會!在哪兒吃都一樣。」彩璐拉着我的胳膊,同意我的選擇。

我說:「我們很久不見了,要找個環境優雅的地方相互說說話,我只記得那家飯店還不錯。留着肚子,呆會兒吃小吃。」

「走吧!」軍威已經伸手攔下了計程車。他坐前邊,我和彩璐坐後座,彩璐依靠着我,好不親密。這種感覺已經久遠,似乎有些陌生,心跳不覺開始加速,我緊緊地握住彩璐的手。

飯桌上,我們三人要了最大盤的剁椒魚頭、辣子雞塊、韶山的扣肉和一些具有家鄉特色的小炒。菜盤把飯桌几乎擺滿,服務員精幹的擺盤子的技術,襯托出桌面的豐盛。盤碟中鮮紅的辣椒肆無忌憚地躺着,散發出誘人的獨特香味,敏感的嗅覺神經攜帶着香味迅速導入大腦,刺激着我唾液腺體分泌大量口水……我迫不及待地提起筷子夾起一塊雞塊放到嘴裏,只感覺嘴裏一陣滾燙、**,牙齒不敢再咀嚼,馬上捂住嘴,囫圇吞了下去,眼淚早已經被濃烈的辣椒味道薰出來了。我張著大嘴,右手使勁扇,口中忙喊:「辣,好辣!」左手擦眼睛。

彩璐忙拿了紙巾遞給我,心疼道:「怎麼這麼不小心呀!」

「經不住誘惑。」我接着扇,「才三年,我吃辣椒的功力都被消磨了。」

「得了吧。自己好吃搶食,現在終於在彩璐面前敗露了。給……」軍威笑着把一杯啤酒遞給我。

「軍威,你就知道挖苦軍武。」彩璐麻利地接過酒杯,換了自己面前的茶杯給我,責備道:「你也真是的,跟小孩似的,明知道滾燙的東西還往嘴裏送,又沒有人跟你搶。來,喝口水。」把水遞到我嘴邊。

我吐了一下舌頭,接過水杯,將水一飲而盡,口中的刺辣感覺終於得到緩解。舒坦的「呵――」了一聲。

「感覺怎麼樣?」彩璐仍然關切地問。

「味道好極了。」我恢復了最初的表情,幸福和快樂溢於言表。

彩璐在盤子裏挑選了一塊豐滿的雞肉,在碗壁抖了抖,將附着在雞塊上的辣椒油甩掉,放到我的碗裏,道:「小心吃,別燙著了。」

「謝謝!」我感激地看着彩璐。

「哎呦,我說,彩璐,你要是離開了軍武,他可就沒法吃飯了。都是你在慣他……」還沒等他說完,彩璐早已從盤中挑選了雞塊塞到了他的碗中。

「這是叫你閉嘴的最好方法!」我馬上回敬他一句。

軍威沒了脾氣,搖頭道:「你們倆的統一戰線真的很堅固!」低頭吃東西。

我轉頭看彩璐,她也正看着我,我倆相視笑笑。這是兩人的默契,從一開始,我們兩人便是統一戰線,堅不可摧的統一體,誰也無法攻破。

我舉起酒杯,道:「歡迎二位。」三人碰杯,我和軍威把酒幹了,彩璐抿了一口。飯桌上的氣氛從一開始便很融洽。

「晚上教員請我們去他家做客。」軍威說。

「教員知道你來了?」我很驚訝,「你不讓我告訴他,你自己倒是悄悄地告訴他了,晚上他還不得把我教育一頓!」我舉起手中的杯子,伸向軍威,他也不推託,舉起酒杯跟我碰了一下,把酒一飲而盡,這才解釋:「我本來也不想告訴他,是他主動聯繫我的,電話直接打到了招待所,劈頭蓋臉地訓我,埋怨我不主動跟他聯繫。」他一臉苦笑。

「你跟教員到底有什麼不解之怨?」我很納悶,「他一提到你便唉聲嘆氣,但是我看得出他還是很喜歡你,而且很在乎你。」

「是嗎?我還以為他恨死我了呢!你沒見他對我說話的口氣,銃得很,就像要吃我似的。」軍威給我和彩璐的碗裏夾菜。

「他能恨你嗎?恨你就不會主動聯繫你,更不會叫你過去他家吃飯了。」我知道教員對軍威的感情是不一般的。

軍威點頭,道:「也許吧。這兩年沒少招惹他生氣,他幾乎把精力都放在了我的身上,就是希望我能留在他的身邊。可到最後我還是離開了他,後來我又在大西北留教,這一連串的事情幾乎連續刺傷了他的心。」

「那是你自找的,誰叫你不聽教員的話?還呆在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我要是教員,也會罵你!」我也為教員憤憤不平。

「那你不還一樣打了報告?「軍威反駁。

「我是教員同意了的。」我給自己找理由,「這就是尊重。」

軍威笑道:「呵呵……強詞奪理!教員喜歡你要比我高一百倍。」

「是嗎,我怎麼沒有看出來?教員有時候都不願意搭理我呢!」我很嫉妒。

「我在他手下,他也對我一樣的態度。但是真正的感情卻深埋在內心,融在酒里。」他舉起酒杯,「你不覺得他一直在為你着想嗎?」

我的大腦迅速的回想教員的身影,向著他對我做的一切。這一年來,雖然他在飛行技術方面幾乎放開了手腳,但是在生活上卻對我無微不至。於是點點頭,舉起酒杯和軍威碰在一起,幹了。

「你看,光顧著咱倆說話了,把彩璐給冷落了。」軍威忽然提醒我,我忙轉頭,彩璐正雙手托著下巴,安靜地聽我們講剛才的話題,聽到軍威的提醒,她也才反應過來,道:「沒關係,聽你們把教員說得跟傳奇人物似的,真是有趣。」她提起筷子繼續往我的碗裏夾東西,我的碗中已經堆成小山了。

彩路現在應該是我的客人才對,我卻沒有盡好地主之誼,自顧自地大談其他話題。不知道是因為太熟悉?還是因為陌生?她對我的親切照顧一如既往,我卻不能把心態擺正,也許是前一段時間的那個想法在做祟。我的心中很矛盾,實在捨不得彩璐,但是我不得不捨棄她。因為她對我太好了,我受不了她對我的好,我害怕自己身陷其中不能自拔,更深的傷害到彩璐。我不敢去提及這個話題,因為那樣太痛苦,但是我不得不提,我要等待一個合適的機會向她說明。

「彩璐,如果軍武跟我去了大西北,你願不願意?」軍威問彩璐。

「當然願意呀!」彩璐回答得很爽快,「去那兒也是飛行,而且你們兄弟倆又能在一起,多好呀!」

「但是那兒的條件很艱苦,風沙天氣很多,缺水,沒有綠色,」軍威說着,舉杯把酒喝了下去。「但是那兒的天特別藍,也特別高……」似乎那兒也並不是一無是處。

彩璐伸手抓住我的手,對軍威道:「我相信軍武能夠吃苦的。」又看我,希望我能肯定她的斷定。

「呵呵……」軍威搖搖頭,道:「他如果去了那兒,不吃苦都不行!我是想讓你有個心理準備。那兒的環境艱苦,大家都不想留下來,可能軍武過去了也會在那兒留教,那樣的話可能三五十年都出不來,甚至有可能在那兒紮根一輩子,成了地地道道的西北漢子。那兒沒有綠樹和草地,只有黃沙;沒有河流和湖泊,只有戈壁。你現在的學習、工作一帆風順,而且你將來分配的單位也會很不錯。你們倆能真正結合,將會面對一系列的現實問題,如果你不願意放棄現在的工作,將面臨痛苦的兩地分居,過着相思的日子。接下來,你們的見面機會將比今天難上一百倍;如果你隨軍武去了西北,我覺得你適應不了那兒艱苦的環境,而且你會丟掉你即將擁有的優越工作條件。你長得很美,是南方的水土養育了你,去了那兒,陪伴你的將是漫天黃沙……」

「我也是軍人!」彩璐的聲音鏗鏘有力,她握住我的手緊了緊,「工作單位我服從組織的安排,哪裏需要我,我會義無反顧地奔赴。回去以後我也會申請去最艱苦的地方工作,我相信那片荒涼的大西北也會有適合我季彩璐專業技術的工作。」

彩璐真是天真,天真的有些傻。我看着她,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以後季叔叔、陳阿姨的養老可會是個難題。你一個女孩子家隻身到了那兒……」軍威不無憂慮。

「我和我的軍武在一起,怎麼會是隻身一人?」彩璐反問。

軍威忙舉手,道:「說錯了,說錯了……我是想說,軍武現在也有一個優越的工作環境供他選擇。」

「你是說,讓他在這兒留教?」彩璐問,又對我道:「你不是已經打了申請報告嗎?怎麼還能有其他的選擇?」

「那個申請報告還得賀副院長審批同意,現在還沒下來。」我回答。

「反正我尊重軍武的選擇。」彩璐說。

「你就不願意他留在這座城市?這一路走來,你不覺得這座城市還是很適合居住的嗎?」軍威問,「這座機場所處的地理環境應該是中國空軍全部機場中最優越的機場之一了。」

「軍威,你是不是不想讓我上你那兒去?」我有些奇怪,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

「我是強烈的希望你能去我那兒,但是現實可要比憧憬殘酷得多。」軍威獨自喝酒,「你看我,到了那而沒一年,現在的變化不大嗎?」他把雙手攤開讓我們觀察他,道:「皮膚黝黑,身材渾圓,哪還有南方漢子的精幹?我都不敢回家見奶奶和老爹老媽了。我怕他們哭……」

「你不要危言聳聽。」我說。

「我沒有危言聳聽,我說的都是事實。那兒的風隨便一刮便可達到**級,側風二十幾米我們照樣飛、迎頭上。每一次着陸我都是提心弔膽。」

「正因為這樣,我更要去你那兒和你作伴。」我終於明白軍威心中的難言之隱。

「彩璐,他聽你的,你勸勸軍武,讓他在這兒獃著。」軍威懇求地看着彩璐。

「軍威,你是不是後悔了?」彩璐疑惑地看着軍威。

軍威搖搖頭,堅定的回答:「我不後悔,我從不後悔我的選擇,我只是希望軍武和你能夠過得好!我這個前途是軍武給我的……」

「不要說了!」我打斷了他的話,「你喝醉了!」

「我沒醉,我也要說!」軍威提高了分貝,「我只是想要你明白,咱們的父母還要靠你和彩璐來養老!我想讓他們過得好,但是自己卻無能為力,還得靠你,哥!」軍威的眼睛裏充滿了淚水,一向堅強的他居然掉眼淚了。這聲「哥」我已經四年沒有聽到了,我的心突然也很痛,鼻子酸酸的。四年前我的決定改變了軍威的人生,然而卻也無形中給他增添了巨大的負擔。這些責任都是應該由我來承擔的,他是弟弟,應該享受到我的保護……我走向他,伸手抱住他,將他攬在懷裏,激動道:「不要說了,爸爸、媽媽是我們的,我們要共同給他們養老。我已經在你的庇護下輕鬆的走過了四年最艱苦的旅程,確實讓你受苦了!是我這個做哥哥的不對,不應該讓你承擔這些,你也不需要承擔這些。我會去你那兒,從一開始我就沒有考慮要在這兒留教,我是要去你那兒的,我們只有在一起才能開闢一片嶄新的天地!」

軍威在我的懷裏搖頭,還在堅持:「你不應該去那兒,你該為彩璐着想……」

「不要說了!你是男子漢,是個頂天立地的好男兒!咱倆是兄弟,分不開的!」我堅定自己的決斷,又對彩璐道:「彩璐,你不要打任何申請報告,你應該要有一個最好、最舒適的工作單位,我不想因為我而連累了你……」我不敢接着說下去,我害怕真的就這麼失去了她。彩璐猶豫地看着我,她似乎理解不了我的話。我對懷中的軍威道:「好了,別讓人家看你笑話。你穿着一身軍裝卻哭鼻子,多不好?!」

軍威聽話地點點頭,離開了我的懷抱,彩璐遞了一張紙巾過去,安慰道:「軍威,我們會和你在一起的。」

「謝謝!」軍威滿眼淚水,低着頭擦眼淚。

「彩璐,謝謝你!」我只能這麼說。

彩璐笑道:「我們是一家人,以後不要說謝謝!」舉起酒杯,「來,讓我們的團聚乾杯!祝福咱們的爸爸媽媽!」彩璐的堅強實在太可愛了,我們無法拒絕這樣的祝福,和她碰杯。三人將杯中的就酒一飲而盡,相視笑了。

「軍威,以後不許你再隨便哭鼻子了,男兒有淚不輕彈!」彩璐把自己的酒杯斟滿酒,舉起來,對軍威道:「來,我敬你一杯。謝謝你給我和軍武創造這麼好的相遇的機會。」

「我…我還小……」軍威語塞了,臉紅了。他舉起酒杯伸過來。

待他倆人把酒喝了。我舉起酒杯伸過去,我要感謝的是他們兩個人。

一頓飯吃到下午四點半,我們天南地北地聊。彩璐給我和軍威講這兩年家鄉的變化,她在學習上所取得的成績,講述她如何破例獲得研究生保送資格。這些,都令我們不可思議。於是我跟軍威也要拿出些看家本領,給她講講她不懂的東西。軍威給彩璐講北方的氣候是多麼的糟糕,天空又是多麼的藍,又給她講突破音障的緊張和超音速飛行的快感;關於飛行,我遠比不了軍威,於是我給彩璐講我玩的飛行遊戲技術有多棒,如何苦心鑽研戰術布勢和武器掛載的方法和技巧。這些也讓彩璐的眼神中寫滿憧憬。

我和軍威絕口不提空中停車的那件事,這便是我們兄弟倆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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鷹舞藍天―羽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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