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一道誅心的選擇題
「少爺當心身後！」
磚頭的拋物軌跡其實偏離了很多，但宮少騎聽到喊聲，還是下意識側開了身體。
端著的槍自然也移開了。
藍希站出到他們的視線中，出來就沒有了回頭路，但這個角度能看到的更清晰，黑影安全地閃動了位置。她心裡笑了下，笑完先感慨了番自己愈發牛批的心理素質。
在她看不到的身後，是沈息淵伸出卻沒能拉住她衣角的手。
三個下屬朝她猛撲過去。
藍希手在身側攥得緊緊的，掌心不斷浸著冷汗，看著三道凶神惡煞的人影越來越近。她害怕地閉了閉眼，抬起手。
「啊——」幾聲震天慘叫。
她淘寶買這個小瓶子的時候，真沒想過會有用上的一天。
防狼噴霧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弧線，三個壯漢捂著臉跌在地上，嗆鼻的氣味即刻彌散開。
藍希突然往地下一蹲。
砰的一聲響，子彈瞬間穿過她方才腦袋的位置。
是對面的宮家同夥開的槍。
藍希都說不清自己是不是看到了黑洞洞的槍口，或者是什麼預感讓她下意識蹲下躲開了死亡。她想站起身往後退退，後頸卻被冰冷的槍頂住。
她差點忘了，這邊還有宮少騎。
「夫人好膽識。」宮少騎陰冷說道，另一隻手拽住藍希的衣領。
藍希低下眼看那隻手，根本看不出正常手的顏色和形狀，像一塊……燒焦的炭，上面有著不知是什麼的坑坑窪窪。
她第二次近距離看這隻手。上次看完做了噩夢，這次，估計會銘記一輩子。
但她的一輩子還能有多長。
幾米外的牆背後突然傳出響動，短促的慘叫和骨折聲，緊接著兩聲槍響。
藍希驚愕抬頭，空間內寂靜了一秒，兩個中槍的宮家屬下同時倒地，一槍斃命。另一個人被從牆後面扔出來，是對面那個持槍者，他已經死透了，脖子扭成詭異的角度，是活活折頸而死。
兩秒內，料理了三個人。
宮少騎盯著那面牆，將藍希拽起來擋在身前。
厲爵城突然從牆背面出現，槍口對準宮少騎，毫不猶豫按下扳機。
沒有那聲砰。
大腦空白了幾秒，藍希聽到了不知是自己還是宮少騎后怕的喘息。
槍里沒有子彈了。厲爵城好似早知如此，隨手扔開了槍，長腿往前邁了兩步，站定。
他衣角和褲腿染了血和灰塵，但不覺狼狽，反而更顯得氣場鐵血凜然。他目光越過藍希直射宮少騎，殺氣四溢。
「你他媽，真是點背！那小子之前少浪費一顆子彈，這逼，就玩完了！」罵罵咧咧跌跌撞撞從牆後面走出來的，正是楚淤陽，他跟個血人兒似的，大半個身子都染成了暗紅色。
現在血是止住了，但之前流了太多，不儘快醫治還是危險。
藍希不敢去看第二眼，不敢相信這是平日里招搖臭屁的楚家大少。
宮少騎赤紅著眼大笑：「我命硬，楚少應該早就知道的！」
一陣雜亂卻清晰腳步聲的腳步聲響起，藍希心裡一突，往窗外看，七八人在往這裡趕來，手上共有兩支槍。另一邊也傳有腳步聲，她被桎梏著看不到，但想來少說也有四五人，一桿槍。
這麼多槍支弄進京都，真是瘋子！
厲爵城側移兩步，從窗戶往下看了看，面色更顯冷峻。
宮少騎放肆地大笑。
目前形勢明顯是他劣勢，只是厲爵城忌憚他手中的藍希，不敢貿然動手，這樣耗下去他必定是輸。但這兩隊人手匯聚過來就不一樣了，雙拳難敵六手，他厲爵城再張狂再厲害！也解不開這個死局。
厲爵城一手扶上窗沿，眼底的寒冰宛若實質：「我要走，你以為你攔的住？」
宮少騎的笑聲戛然而止。
他的人從進樓到抵達這個房間，至少需要十秒，這十秒間厲爵城若是翻窗而出，就等於逃出了他們的包圍圈。他再追，需要時間，時間耗長了，厲爵城的人也該到了。
不愧是厲少，手段了得。
宮少騎重新笑起來，笑得陰測測的，他抓著藍希衣領的手驟然用力一提：「三個人嘛，我至少能留下一個。至於誰留，厲少，您決定。」
一個是惹人疼愛的小妻子，一個是同患難過的好兄弟。
當然，也可以這兩個都不留，留下自己。
一道誅心的選擇題。
藍希巴巴地看著厲爵城，終於，厲爵城目光微下移，和她第一次對視。
他眼中瞬間盤旋起諸如疼惜、憐愛、悔恨的複雜情緒，複雜到無法讀透。
深刻的對視仿若很久，但其實只是一兩秒，他全部情緒隱入眼底的深邃，瞳孔恢復幽黑。
藍希害怕，但是搖頭，一個勁兒的搖頭。
厲爵城落到宮少騎手上必定會死，沒有半點活的可能！她也沒有能力帶著重傷的楚淤陽真正突出重圍，到頭來，三個人誰也跑不掉。
如果非要留一個人死，於情於理，只能是她。
厲爵城沒有表態，目光往上抬了抬。
宮少騎迎上這道目光，試圖去解析他的心理，大難當前，這張俊美的面龐卻仍然尋不到半點突破口，所有情緒掩藏得無懈可擊。單方面的較量，他再次潰敗。
他記得，父親見到厲爵城的第一面就說這孩子，長大后將是商界的王者，莫要招惹，他卻……
在宮少騎身後，真正對視上這道目光的沈息淵，緩緩點了點頭。
腳步聲逐漸接近。
藍希搖著頭，沙啞的嗓子終於再度發出聲音：「走！」
厲爵城沒再看她，胳膊架起半死不活的楚淤陽，另一隻手撐住窗沿，矯健的身影一翻而出。
下一秒，兩隊人跑了過來：「少爺。」
宮少騎楞了兩秒，爆了句粗口：「跳窗去追！」
「……是！」
藍希后領被抓得太緊，忍不住咳嗽，眼眶裡忍了好久的淚水唰得就流了下來。
宮少騎抵在她脖頸間的槍一直沒移開，他蹲下身和她平視，另一手捏起她的下巴：「歷夫人——我要不叫你藍小姐好了，畢竟，厲少都不要你了。現在有的是時間，咱們好好聊聊。」
冰涼的槍口微微移動，惹得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藍希哭著搖頭。
說再多的於情於理，她也不比誰不怕死。
宮少騎憐惜地擦乾了她臉上的淚水，語氣帶著蛇一般冰涼的滑膩：「你說你，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