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刀在他鼻尖前擦過,虞墨戈就勢迅捷地推了一把,那人踉蹌,屈膝間一個仆步穿掌穩住,轉身便是擺拳而上。

這次,尺余長的細刀直對虞墨戈胸口,狠辣不留情。

陽光映爍下,刀鋒寒得砭骨錐髓,與那人陰森的目光相映,容嫣早已嚇得頭皮發麻一動不敢動。

然她身前人卻穩如松竹,拉緊她的左手始終沒有鬆開。幾個回合下來,那歹人完全不佔優勢,招招被虞墨戈攔截。

對方身手不凡,虞墨戈單手相抵又要護著身後的容嫣,只守不攻,雙方僵持不下。眼看著護衛便要歸來,那人急得額角滲汗,忽而眸光一亮,意識到了虞墨戈軟肋所在,劍鋒陡提直奔虞墨戈飛來,就在要觸及他的那一剎,一個急轉挑向了他身旁的女人——

虞墨戈震驚,猛地拉過容嫣。劍尖在她頰側呼過,帶掉了耳墜上的珍珠。

珍珠還未落地,虞墨戈早已側身踢腿,一招正中對方小臂,卸了他刀,右手手腕輕翻,握住了飛落的刀柄!

這動作之快,容嫣連驚訝都來不及,喂見虞墨戈一個劍花挽起,反手將刀刺向了對方——

容嫣徹底呆了。眼看著那人胸口被刀尖刺入,一朵血花綻放,如入水硃砂,在他青灰的衣衫上層層渲染……

那人雙手握住刺入胸口的刀,驚恐地張大了嘴,緩緩跪地……死亡隨著他瞳孔無限放大,放大……

兩世為人,容嫣死人都沒見過,更不要說殺人。此刻,她腦袋一片空白,腳軟得想要找個支撐,然手腕卻被無意識地扯了一下。

虞墨戈漠然向前,側容輪廓硬朗緊繃。容嫣望向他,他墨眸深得詭異,冷得可怕。她見過他清冷寡淡的模樣,感受過他強大迫人的氣場,也明白他的情淡意疏,可她從沒見過這樣的他——沉靜,卻帶著深恨怨毒,像從地獄走過一遭的怨魂。

手腕被捏得越來越緊,緊得發疼,他好像完全忘記了容嫣的存在,朝那人靠近,將那把尺余長的刀,冷漠殘忍地,一點點,一點點地,全部刺入早已瞳孔渙散的人,直至沒入刀柄,不能再深入……

看著跪地人背後探出的刀身,容嫣一陣目眩。

「三少爺!」

「三少爺!!」

隨著九羽入門一聲疾呼,容嫣徹底癱了……

虞墨戈猛然被叫醒,惶恐地攔腰將身邊人撈了回來,抱住。

他捂住容嫣胸口,低聲輕喚:「容嫣?」

容嫣急促吸氣,漸漸緩過來,可一睜眼看到的卻是胸前他沾了血跡的手。她努力平復,待呼吸順暢了,離開他懷直身而起。

跟隨九羽入門的楊嬤嬤趕緊上去攙扶,也生是被眼前的一幕嚇得不敢睜眼,握著小姐的手退了一步。

虞墨戈沉默。

他目光一掃,忽見到容嫣白嫩纖細的手腕紅得發漲,意識到是自己所為,眉心一皺上前要去碰,容嫣下意識躲了下,惶惶地看了他一眼,又退了一步。

眼見門外的人越來越多,虞墨戈沒有繼續,探出的手僵在空中須臾,默默收回來了……

澹華寺出了命案,縣衙來人了。

張捕頭見了容嫣關切詢問,聽聞她受傷后極是愧疚,直道是自己失職被周群逃脫。容嫣不惱反安慰他,「犯人逃脫,誰也不願。」

這是真話,犯人逃脫,張捕頭也免不了受罰。虧得英國公府的三少爺經過,救了榮家小姐,不然出了萬一,他罪過更大了。

當場問過話,眾人便散了,了塵大師為死者超度。

擔心容家小姐受驚嚇,張捕頭主動提出送她回去,容嫣婉拒。臨行前她回首看了一眼,卻只望見虞墨戈挺拔的背影遠去,她想了想,走了。

從上客堂陸陸續續被人圍觀,二人便再無交流,甚至連個對視都沒有。

她是不敢看他,至於他,她不清楚,也不想清楚。

「各取所需,互不干涉。」話說得容易,可當真剝下神秘,暴露未知時,她怕了。

他到底怎樣個人,又經歷過什麼。這些她從不關心的問題如今成了羈絆,成了她恐懼的源頭。她甚至懷疑自己當初的選擇到底對不對。

不過也好在是「互不干涉」,她沒有捲入他的生活……

「今兒多虧了虞少爺。」馬車上,楊嬤嬤感嘆。「怎想到竟是兩個人,若不是虞少爺在……想想都后怕。」

容嫣沉思,問道:「死的那個,衙役如何講的。」

楊嬤嬤知道她指的是後者,嘆道:「說是和周仁是一夥的,當初僥倖逃脫,如今便和跑出來周群計謀綁架小姐,沒成想躲得那麼深。其實他若不現身,也能躲過一劫。不過都是命啊,倒霉他遇到了虞少爺。這就叫老天有眼……」

當時只有虞墨戈和容嫣在場,他人不曉,容嫣可看得清楚。那人身手極好,可不是周仁之類,而且他也不是沖著自己來的,是沖著虞墨戈。

容嫣想到他手裡的那把刀,細長彎曲,刀尖略寬上翹。她在淮安伯府見過,跟隨徐井松的衛所士兵身上帶的便是這刀。是軍用的柳葉刀。

如此,他更不可能是周仁的同夥了。

是有人要害虞墨戈?

容嫣覺得頭疼,越是不想深了解他,越是控制不住地去多想。她暗嘲自己,知道那麼多做什麼?不管對她,還是對他,都沒意義。

見小姐顰眉闔目,楊嬤嬤含在嘴裡的話不知該不該說。今兒受意去求虞家幫忙,她也是心存忐忑。他二人的關係,她清楚。沒有利益糾葛,沒有感情維繫,連交情都算不上,人家肯不肯幫?即便肯,又如何幫?若只是幫她報官,她也說不出什麼。

可還沒待她開口,那個一臉冷相的侍衛便將她迎進了別院。她能來,必然是出事了,英國公家的三少爺抬腳便走,幾乎是在去寺里的路上聽完事情經過的。

經此一事,楊嬤嬤心裡有點異樣的感覺——彆扭。

還有上次在郊外偶遇,她覺得三少爺對小姐也沒有想象的那般淡漠不堪,她是真希望有人對小姐好,小姐經歷了太多的炎涼之事,無情之人了;可轉念思量,好又如何,門不當戶不對,身份懸殊,他們根本走不到一起。

難不成他真想要她做外室?她家小姐可不是這樣的人……

楊嬤嬤想得投入,情不自禁地哼了聲。容嫣看她一眼,楊嬤嬤訕笑,隨即斂容皺眉,憂忡道:「您和虞家少爺……」

「別說了。」

容嫣嘆了聲,闔目,無力地倚在靠枕上再不想多言一句。

雲毓院,正房。

虞墨戈三日沒有出房門了。

其實他原本並不住這,而是前面的然犀苑,只是因為這離別院的側門最近,方便她來,便成為了一種習慣。

原來習慣這麼容易形成。

而有些習慣,過去多少年也不會變……

他倚在圈椅上,下意識地去摸左額,平滑依舊。

傷痕不在了,可記憶抹不掉。多少次閉上眼睛,還是戰場上那一幕,蒙古彎刀在眼前劃過,從左額到眼角,血淋淋的,模糊了眼睛,透過血色他看到二哥虞抑揚倒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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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藏不露下堂妻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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