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要拓指紋,箱子被衙役抬走。

臨行前,縣丞和容嫣道了幾句安撫的話,容嫣含笑道謝。張捕頭站了半晌卻不知該說點什麼,三十齣頭的大漢,竟在笑姑娘面前羞了。道了句:「小姐放心,張某人定破此案。」便紅著臉隨縣丞去了。

雲毓院,書房。

虞墨戈站在哥窯冰裂紋青瓷缸前,看著水面,心不在焉。水中幾尾紅白錦鯉嬉戲游逐,擺著尾巴,討好似的等著他手裡的魚食投進來。

唯一的一隻藍衣錦鯉竄上來,嘴巴拱出水面,盪出層層漣漪,使得水中映的那張臉也跟著晃了晃。

他回過神,手裡魚食一盡撒入了水裡。小魚紛紛搶食,水面徹底打亂,那張臉也被揉碎了。可隨著波盪漸輕,碎片一塊塊拼接,最後那張臉再次出現。

俊美如玉,清冷寡淡。

虞墨戈抬手,從左額沿著眉骨一直撫到眼尾。沒有疤痕的觸感,唯有平滑緊緻的皮膚和茂密豐眉。

到底是過去了,還是沒發生……

「爺?」九羽聲音響起。

虞墨戈驀然收手,轉迴圈椅上悠然坐下。聲音平靜無波:「去請了?」

「去了,不過未必會來,容宅昨晚遭賊了。」

搭在椅背的手突然一僵,舉眸看了默立的人一眼。九羽解釋道:「小姐無礙,唯是財物被盜一空,已經報案了。」於是將事情大概講出,虞墨戈聽著,僵住的手漸漸鬆弛,最後握緊椅背問道:「看清人了嗎?」

九羽明白他問的不是容嫣,而是自己派出去跟蹤容家小姐的人。可他需要的不過是容嫣的行蹤而已,夜間也沒有必要跟了。

「沒有。」

虞墨戈深吸了口氣,仰頭闔目,手下意識去摸眉骨。「從今兒開始多派幾個人,不間斷地盯著,一定把人護好了,不可出一點差池。」

九羽看著他,應聲:「是。」

剛說罷,便聽門外小廝曲水來報:「容家小姐來了……」

「我以為你不會來了。」

容嫣邁進雲毓院正房,虞墨戈便含笑道了句。

他應是知道容宅被盜的事了。

其實她也以為自己不會來。今兒和楊嬤嬤去寺廟本是想請張平安符,可繞到藏經閣便不自覺地踏上了那條熟悉的小徑……

「前日約好的,今兒當然要來。」說著,又從衣袖裡摸出本書冊,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猶豫道:「這《農政》我看過了,來還你。」

瞧她那不舍勁兒,虞墨戈淡笑,兩根修長的指頭夾過書,攤在掌心翻了翻。

「都看完了?」

「看完了,不過不大懂。」

「哪不懂?」

容嫣抬頭。見他挑著眉梢望向自己,突然覺得有點好笑。人家風情之人相聚,不是品茗賞花,便是吟詩論畫,他們兩個卻在這討論農書?就算她問了,他一個五穀不分的紈絝公子懂嗎?

她含笑上前。虞墨戈手抬得太高,她只得踮起腳尖,翻動他手中的書頁。目光一掃指著一行字問道:

「這個種棉花要『精揀核,早下種,深根,短干,稀科,肥壅』,能不能具體解釋一下,這個『精揀核』要如何揀;『深根』到底多深;『稀科』要距離多少?」

說罷抬頭,濃密的睫毛扇動,眨著眼睛與他對視。一雙黑眸清澈,若銀河流淌星輝漫落,美得讓人深陷不能自拔……

虞墨戈的心莫名漏了一拍——

他猛然回神,目光無措地挪開。手掌一合扣上了書,哼笑道:

「你故意的吧。」

若是問個南糧北調、屯墾水利,抑或經綸康濟之術,他都能解釋。可這農桑瑣屑之務怕非農夫而不能答了。

就算是故意的吧。原來這個清傲的少爺也有被難住的時候。方才失神可是窘了?越想越覺得有趣,容嫣忍不住掩口笑了。

然他卻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容嫣驚。

瞧他認真的神情,莫不是……生氣了?她有點怕,顰眉抽手。

虞墨戈盯了她的手腕,忽而一笑。眉心的落拓復現,眼角都噙著抹得意。

「這是我送你的?」

容嫣低頭,看著手腕上那隻鏤雕墨玉鐲子登時羞紅了臉,目光躲閃道:「是,是那隻……我覺得放著怪可惜的……」

「那你那隻碧璽手釧呢?」

容嫣臉已經紅到了頸脖,扯著手道了句:「昨晚,被盜了——」

虞墨戈沉默。笑意散去,眉心的清冷漸濃,望向她的目光籠著疼惜。他握緊她的手腕,用力一扯將她拉入了懷裡。

他胸口貼著她的背,下頜抵在她肩頭,語氣輕柔道:

「你怕了嗎?」

他在問昨晚的事。

容嫣心登時一緊,隨即全然放鬆下來,包括身子……

從昨夜到此刻,沒有一人問過她這個問題。大家都道她從容淡定,可誰知道她當時有多恐懼。她不是神也不是無畏,她只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姑娘。

她也會害怕——

即便猜測可能會遇到盜賊有了心裡準備,可當真面對時她腳都軟了。要知道她和那幾個歹人只有一窗之隔,那窗格不是鋼筋不是鐵架,是她一個姑娘都能撞破的木格。他們若是闖進來,容嫣連喊人都來不及,更不要說逃了。她出門去拉嬤嬤的時候,手心裡都是冷汗。

可她不能慌。不管是對內還是對外,這個家她還得撐著。

現實把她逼上這條路,可改變不了內心小女人的一面。再堅強獨立,她也希望有雙翅膀遮在頭頂,有個胸膛能讓她依靠。即便是虛擬空幻,哪怕是自欺欺人,只要能放鬆片刻就好。

許這才是她來這的原因吧……

後背,他胸膛越來越熱,整個人被他籠在懷裡被那獨有的氣息漫浸,滲入皮膚沿著骨血鑽入心頭。心像被火撩了,熱騰騰的。

她不語,他習慣了她的沉默,沉默也是一種回答。

心像被尖銳的東西刺了一下,麻,微疼。他溫柔地含住了她的耳尖,輕巧地舔過她的耳廓。

酥麻的感覺如電流瞬間竄遍全身,容嫣胸口一窒腿軟了。

他攔腰將她抱緊,一隻手探入衣襟,沿著小巧精緻的肋骨根根向上攀,輕柔地撩撥。就在容嫣融化的那一刻,低啞道:「你跟我吧,跟了我便不用怕了。」

懷裡人僵了一瞬,恍惚間似有動搖,可終了還是用僅存的意識搖了搖頭。

她不想做外室,這是她的底線,不能破……

虞墨戈眉心微蹙,隨即一個打橫將她抱起,朝西稍間去了。

有容嫣提供的線索,張捕頭三日便將案子破了,至第五日,犯人一一抓獲。

「是周仁父子和往日與他聯繫密切的地痞。」

張捕頭主動將消息送到容宅。

據周仁交代,這事還是與買地有關:

錢員外將他告上公堂后,這些年積累下的財產悉數還債,一貧如洗,真叫一個落魄。而聽聞自己被告和容嫣有關,他心生恨意。

可再恨又如何,自己潦倒且不說,他清楚容嫣和臨安伯府的關係,不敢輕舉妄動。如此又不甚甘心,便打起盜竊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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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藏不露下堂妻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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