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重生
「還記得小時候的玩伴嗎。
那些個拉鉤鉤認定一輩子一起走的朋友。
那些個自己認定會喜歡一輩子的愛好、玩具。
……
在成長中,逐漸變化、消逝。
如蝶破繭。
在時間裡,成為一個與曾經幾乎完全不同的人。
……」
肖悅坐在電腦前,刪刪減減打下這段話,聽著耳畔熟悉的聲音,眼眶一熱。
卻又在一個呼吸間平復,眼神漸回平靜。
她拿起手機,準備關掉歌曲。
——裡面那個略五音不全、甜美清澈的聲音,氣息半喘地哼唱著老歌。音色熟悉,像一把鑰匙,打開她記憶的門匣。
配著夜色和雷雨,莫名的惆悵襲入心頭。
肖悅劃開屏幕,剛打開K歌APP,便看到歌頁上一個面容陌生的女生,點著濃妝,姿態妖嬈。
手指在照片上頓了頓,隨後點擊暫停,關閉APP。
外面的雨落大了,肖悅揣好手機,打傘去露天陽台上準備將花草抱進來。
剛蹲下,只感到一陣酥麻,而後不省人事。
肖悅是從一個又長又寬的木板凳上醒來的,她坐起身,擦擦嘴角不存在的唾液,茫然四顧。
看陽光,是正午。
外面蟬鳴聲聲不絕於耳,偶有涼風吹來,伴著清新的芳草芬香。
身後正堂大門上著鎖,進不去。
肖悅靠著門蹲下來,環顧這個熟悉又陌生的院子。
院子里乾乾淨淨幾乎沒什麼東西,只在正堂右側的院門邊,離著一個人帶不走的壓水井。
井與地面的連接處,長些些許綠色的青苔,似乎有些年份了。
漸漸有些記憶,這似乎是在小時候外婆家裡。
這是個城鄉結合部,這院子和二層樓高的房子,便是以前自己長大的地方。
不過已經十幾年沒見過了,有些許記不清楚。
可是……自己怎麼會在這裡?
肖悅眨眨眼睛,覺得精神還困頓著。
——自己莫不是在做夢吧?
她砸吧砸吧嘴巴,又趴回大凳子上,閉上眼睛。
——夢裡睡個覺,講究!
肖悅想著,勾了勾嘴角,任由意識陷入混沌。
迷迷糊糊,肖悅似乎又夢見了記憶裡面那個敏感、弱小、極端的小孩子。
正想上去寬慰兩句,不了被人搖晃著醒了。
「你這個娃,咋睡這?我就在屋裡頭,你不曉得喊我啊?」
「……」肖悅揉揉眼睛,看著面前這個身體康健的老人,雙唇微張,「婆?!」
「咋了?」老人精氣神十足,她瞪了一眼肖悅,「你看你白生生(白嫩嫩)的,被蚊子咬了好多口!」
肖悅這才覺得癢。
低頭看,手腳上全是又紅又大的包,稱著白皙的皮膚,很有些觸目驚心的感覺。
肖悅訕笑兩聲,下意識撓撓後腦勺,沒說話。
「你這娃咋跑過來了?是不是沒帶家裡鑰匙?」
「我……」
肖悅張嘴,欲言又止。
她有些找不準狀態……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算咯,等會兒說,我先去上個廁所!」
老人說完,就急沖沖地走了。肖悅站了會兒,慢騰騰走進正堂。
看到與門正對的那面牆上,大大的掛歷,紅筆圈著8月7日。
正上方是……2006年。
肖悅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湊近反覆看,確實是2006年8月7日!
倒吸一口氣,她下意識掐自己一把,疼得齜牙。
看看掛歷,看看手上青紫的紅印……肖悅舔舔嘴唇,心如鼓震。
自己這是……重生???
沒來得及多想,老人上完廁所回來了。
「小月,你怕是剛到家就發現沒帶鑰匙哦。你真的是……那個時候我還沒睡,你該敲門的,你咋個哈戳戳(笨獃獃)的。」
肖悅沒吭聲,只點點頭。
老人一邊念著,一邊從一大串鑰匙里找出來了一把,遞給肖悅。
「你快回去做作業嘛。」
「好,婆婆拜拜!」
肖悅拿著鑰匙,和外婆打了聲招呼,便撤了。
雖然細節什麼情況她搞不清楚,但是大體什麼情況,肖悅心裡還是有底的。
小時候,父母為了方便,就在外婆家不遠處、步行十幾分鐘的一個地方買了房子。
是200平的複式平層大房,採光極佳,南北通透。
裝修古香古色,從木地板到書桌、鞋櫃等物,全是定製定做的實木傢具。
極其好看。
那地方因為距外婆家近,肖悅父母忙,就把肖悅一家的伙食費都拿給外婆,每頓都在外婆家吃。
今天的情況,大概又是肖悅出門沒注意漏帶鑰匙,到外婆家吃完飯,回自己家準備開門時才發現。
可回到外婆家時,外婆已經把堂屋鎖了,睡了。
肖悅不好意思叫開門……再加上可能不太想回家做作業,因此就拖著外婆醒來。
恰好是中午,便玩著玩著在凳子上睡著了。
肖悅想著,抿了抿嘴,對於自己小時候蠢、呆、萌,不想多回憶。
到家,反鎖,換鞋。
肖悅走進屋子。
這屋子一直在她穿越前,父母也都還在住著。當年裝修,傢具一類的都是定製的,多年過去,也未曾生蟲、發霉,父親念舊,不想搬換,肖悅也隨他。
當然,也因為錢不夠換個更大、更好、更舒適的地方。
肖悅回到房間,在飄窗上找到了自己的作業。
小時候她覺得書房陰森,因此都喜歡在卧室里、陽光能照到的飄窗上寫作業。
坐在深褐色的實木地板上,推開飄窗裡面那扇木質邊框、白磨砂碎花玻璃窗,將作業放在上面,喝著汽水兒吃著零食,別提多暢快了。
——當然,沒有作業更好。
她可以穿著紗織小公主群,披著媽媽的紗巾,將白色的紗簾關上,再將飄窗布置一番……
古香古色的飄窗小空間,可以滿足肖悅小時候一切對於「自己是個小仙女」的幻想。
從十幾年後回來的肖悅……因為曾經學的專業原因,竟覺得自己小時候意外地可愛。
#真的是真實得可愛#
#孩子的自信和臉皮、自我,成年人自愧不如#
肖悅摸摸自己的臉頰,沒忍住笑了出來。
將飄窗上的零食殘骸收拾乾淨,肖悅拿著作業和筆,來到書房。
成年靈魂的肖悅,更喜歡書房。
一整面牆都是書櫃,因為父親工作的原因,裡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各類書籍、報刊,看起來非常有感覺。
有飄窗,上面放著一株蘭花,搭著窗外鳥兒的清鳴聲,簡單大方的裝飾……竟意外地讓肖悅的心寧靜下來。
翻開本子,無視曲折的字跡,肖悅大致看了看作業單——
1、語文暑假練習冊一本
2、數學暑假練習冊一本
3、小字30頁
4、日記30個
……
記憶里的味道,記憶里的配方!!!
肖悅無語凝噎。
這個時候還剛上完四年級,下學期五年級,作業就這樣……真的令人難受。
忽然想起小學時候每天晚上作業到十二點,就更難受了!
重生什麼的……有點後悔怎麼辦!!!
雖然她在墮落之前,初中也還考過一二名,身邊都是學霸,大家打電話和平時交流、內容大多數都是看到的有趣的數學題,可現在!
她!
十幾年後的肖悅!
是個文科學渣!
看到數學題反射性頭痛的?真?學渣!!!
……重生回來學習?
她有一句MMP,不知當講不當講。
有點難受地拋開作業,肖悅在書櫃里找到《紅樓夢》,津津有味讀起來。
那什麼……作業?
沒關係,距離開學還有近一個月。
還有時間,有時間!
……拖延症什麼的,果然是不治絕症。
肖?拖延癌晚期?悅,放棄治療。
看到接近晚上,肖悅才戀戀不捨地放下書,回到外婆家吃飯。
「婆婆,我媽呢?」
開飯了,肖悅還不見父母身影。
父親不在正常,他是記者,常年東跑西跑。特別是06年,她家似乎才還清錢,還十分拮据。
只是媽媽也不在嗎?
「你媽上晚班。」
「哦。」
肖悅似乎想起了什麼,默默吃飯。
她母親是在公交公司,現在……應該是調度員?
不對,現在N市已經有無人售票了,她媽應該是收銀中心的主任。
肖悅對這個時間記得很清楚。
N市開始無人售票制度,她媽就被叫去當收銀中心主任。
也就是那個時候,晚上肖悅陪她媽上晚班,無聊逛書刊,買了一本叫「開心辭典」的書,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那是一本短篇雜誌,裡面生動、引人入勝,還有些笑話,讓人捧腹大笑。
也就是那本書,讓肖悅打心裡喜歡上了,喜歡上看書、寫東西。
從,到後來的名著、散文、詩集、史書等,只要是文字,肖悅都能津津有味讀個一天。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興趣是孩子最好的老師吧。
肖悅一邊想著一邊扒飯,這才記起自己剛剛翻找家裡的時候,並沒有找到那本自己的「啟蒙」雜誌。
看來這時候的自己,還沒有開始看……也還沒有染上熬夜的壞毛病。
「你今天作業做得咋樣?」
「還行。」肖悅扒口飯,餘光看到外婆對這個回答皺了皺眉,立刻改口,「我看了一下午名著。老師有讓我們寫三篇讀書筆記,我要看了才能寫嘛。」
這外婆就不是很懂了,但聽得出肖悅幹了正事,皺著的眉頭舒展開來。
肖悅見外婆點點頭,甜甜一笑,然後快速扒完飯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