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應家長輩確實有先見,正因為如此,當年逃過了一波朝堂清算,雖說眼前品秩最高的是應容這個二品知府,但也足夠了。畢竟,命要是留不住,手握權勢又有何用?

「嘖,你的意思是說我不敢違背祖父立下的祖訓?」應容啐了聲,替彼此都斟上了杯酒。

「橫豎應家現在是你當家作主,你想怎麽著,誰會擋呢?到京城也不錯,多個人和我作伴,沒什麽不好。」宇文恭慵懶地舉杯敬他。

當初皇上為自保發動宮變,拿下前皇,早已經肅清了宮中黨派,朝中現在可是一片清朗,無人敢結黨營私,應家如此耿直的官員要是肯回京,對皇上而言也是個好消息。

應容擱下酒壺,脫口道:「怎麽,公孫不是已經找著了也回京復職了,敢情他離開幾年就跟你生分了?」

公孫令他也是識得的,話說五年前公孫令猶如犯太歲般,先是誤喝毒酒險些一命嗚呼,而同一年助當今聖上登基後就跌進浴佛河,整整失蹤了三年。

兩年前人找著了,且關於他和皇上的傳言從京城延燒到卞下,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反正本朝不禁男風,再者皇上都有兩名子嗣了,皇上要是堅持不選秀,大臣們又能如何,死諫不成?

宇文恭幾不可察地哼笑了聲。「她現在眼裡只有皇上,哪記得我?」

在旁人眼裡,公孫回來了,可他與皇上都清楚,回來的只是軀體,裡頭的魂魄是不同的,早在公孫喝下那杯毒酒後,她就不存在了。

「所以今年他也沒與你一道回宇文家的宗祠?」

宇文恭還沒吭聲,便聽見堂側通道傳來一道女聲——

「公孫今年也沒來?大人今年來晚了,原以為是因為帶著公孫呢。」清脆嗓音像是失望極了。

「昭華,你怎麽也在?」話是問著應昭華,眼角卻是瞅著應容。

應昭華是應容的嫡妹,六年前就出閣了,雖說已經是出閣婦人,但如此張揚與他碰面,仍是有點不妥。

應容面有難色,尚未啟口,應昭華已經自動自發地入席。「我就不能來?」她一身素白,臉上脂粉未施,就連根釵飾皆不見,然依舊難掩她天生的柔媚。

「你都坐下了,難不成我還能趕你?」宇文恭沒好氣地道。

「真可惜,原以為能見到公孫的,要是能見到她,我也無憾了。」應昭華桃色唇瓣一噘,媚人風情盡現,卻無一絲勾誘之意。

「說那什麽話,想見她還難嗎?改日進京一趟就成。」宇文恭呷了口酒,淡睨她一眼。當年,只要回卞下,他們都是四人湊在一塊,昭華對公孫是懷抱著情愫的,可惜,身為女兒身的公孫自然不可能回應她。

舅舅待昭華一及笄,便將她嫁給了漕運總督府底下的糧庫管事王情,聽說婚後兩人的日子倒也和美靜好,只是事關公孫,昭華總是要問上兩句。

「那可不成,我得要替亡夫服喪三年。」應昭華幽幽地道。

宇文恭愣了下,還沒問出口,便聽應容嗓音淡淡地解釋著——

「王情去年七月在街上捲入一起打架滋事的事件,莫名被打死了。」

聽完,宇文恭眉頭不由微攢起。「怎會……」

話未盡,外頭突地傳來嘈雜聲,隱約聽見有人被擋在外頭,而後便見一名衙役大步踏進內堂,附在應容耳邊說話。

應容擺了擺手,衙役隨即快步離去,「你們倆先聊一會,外頭有點事,我去去就來。」話落,朝宇文恭微頷首,他便朝外頭走去。

驀地,內堂靜了下來,宇文恭思索了下,才道:「節哀順變。」雖說卞下一帶的治安向來不錯,但街頭鬧事屬突發偶然,就算細查大抵也查不出個所以然。

應昭華斂眼笑了笑。「都過幾個月了,已經習慣了。」

宇文恭細細打量她,這才發現她一身樸素是在為亡夫服喪。本朝律例並無要求替亡夫亡妻服喪,是坊間情深的夫妻才會這麽做,若她對亡夫毫無夫妻之情,又何必為他服喪?既為他服喪,臉上的風輕雲淡倒顯得壓抑了。

看著她,他有種看著自己的錯覺。

宇文恭沒再開口勸慰,只是親手替她斟了一杯酒,便獨自淺呷了起來。

應昭華瞅他一眼,笑柔了眉眼。「服喪酒不能喝。」

「誰說的?」

應昭華微揚起秀眉,想了想,舉杯敬他,道:「所以當初公孫失蹤時,你才會喝得酩酊大醉?」

「說哪去了?」

應昭華聳了聳肩,逕自挾著菜吃,狀似隨口提起,「說來也怪,當初公孫與尚未登基的皇上分明水火不容,後來怎會助皇上宮變坐上皇位,又搞得自個兒掉進浴佛河失蹤了三年?如今人回來了,竟與皇上傳出了各種流言……表哥,這是怎麽回事?」

宇文恭呷著酒沒吭聲。昭華說得沒錯,當時的公孫與現今的皇上、當時的雒王爺是水火不容的,公孫可說是先皇的打手,幾次欲置雒王於死地,這點當初他也很疑惑,不懂她的恨意是從何而來。

直到五年前她在縱花樓遭同僚毒死,被鍾世珍取而代之,才意外揭曉兩人之間的仇恨是被人刻意挑撥而起的,有人惡意在他倆的酒里下藥,讓公孫的清白毀於雒王爺之手,也因此教公孫處心積慮置他於死地。

這些往事,每每想起總教他痛徹心扉。他明明是離公孫最近的人,一直是她最信任的人,她卻什麽都沒告訴他,獨自吞下苦楚,甚至香消玉殞離世。

應昭華壓根沒察覺他眉眼間陰暗了下來,邊用膳邊問著,一副閑話家常的口吻,「公孫就這樣被皇上給搶走了,你心裡壓根不惱?」

宇文恭頓了下,朝她望去,就見她噙笑的眉眼像是帶了幾分尋釁,彷佛她知曉公孫是女兒身。「你……」

話未問出口,應容已經走進內堂,「怎地,說什麽私話了?」

宇文恭沒再繼續,轉了話題便道:「哪有什麽私話?倒是衙門外頭有人要申冤還是怎地?要是有事忙,儘管去,別誤了正經事。」

「哪來的正經事,不過是卞下的富戶不知從哪得知你來了,想過來攀附罷了,我已經差人打發走了。」

「肯定是你在衙門口擺那陣仗把人給吸引來的。」宇文恭涼涼的說。

「哪可能你前腳才進衙門,那傢伙後腳就跟進了?一定是你自己。」

「是說,富商找我攀關係實在愚蠢,我又不經手軍需和戶部,攀上我也沒什麽用處。」

「那可不,那位傅老闆手底買賣的全都是造船零件,你這個鎮國大將軍又是水師總督,每年總要經手船隻修繕和汰換,他找上你剛好而已。」應容好心地提醒他,「依我看,今兒個就在衙門裡睡吧,省得你一踏出衙門就被人堵住,畢竟是休沐,你也不想被煩事纏上吧?」

「就這麽著。」話落,宇文恭不由地瞅了應昭華一眼,心想,下回要是有機會再找她問清楚,確定她是不是真知道公孫的女兒身,又是如何得知的。

儘管一點意義皆無,但要是能有個人陪他思念,倒也不錯。

卞下城城東傅宅。

傅祥回家後,將大帳房和唯一的獨子傅曉給找來,他們關起門來密談了好一會,房門才終於又打開,只見一名女子蓮步輕移地走出,狀似弱柳扶風,秀容艷冠群倫,尤其是那雙狐媚的勾魂眼,帶了股慵懶氣質,可惜此刻眸底只有不耐。

「迎春。」女子輕喚著。

一抹纖瘦的身影慢而徐地從園子踏上走廊,身姿端正高雅,面貌姣好秀麗,可惜是個面癱,讓人讀不出半點思緒。「卓娘子。」她態度恭敬卻不卑微地喊著。

「一會回院里,讓人給我備熱水。」卓韻雅說著,朝自個兒的院落款款而去。

跟著人回到碧羅院,迎春差了小丫鬟準備熱水,又低聲問:「卓娘子,是否要備上些許糕點當夜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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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寢一生願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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