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吳研自然是沒能在五一節前搬走,因為她根本沒有找到房子,而詹元惠也沒有來。詹元惠臨時決定不來,原因很簡單,父親的癌細胞擴散了。當她從醫生那裡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兩腿發軟,眼淚奪眶而出。醫生説,癌細胞擴散很快,是他們沒有料到的。照醫生的估計,老爺子的身體拖不了多久,最長不會超過一年。詹元惠沒敢把這個情況告母親,害怕她一下子受不了而一病不起。她偷偷地擦乾眼淚,然後給大哥打了個電話。
母親在病房裡陪著老爺子,老兩口閑話家常。
「老太婆,等我出院了,咱們去一趟樹那裡吧!」
「行啊!等你身體好了就去。」
老爺子沒有再説這事,只是幽幽地嘆了口氣。
惠給大哥打完電話后又在樓道里站了一會,她想平撫一下情緒再進去,免得父母看出什麼來。剛才大哥在電話里説了,暫時不要把父親病情惡化的情況告訴二哥詹元樹。大哥的考慮自然是有道理的。這個時期的父親是相當敏感的,如果二哥知道父親癌細胞擴散的消息,自然會急急忙忙趕回來,那麼父親也自然知道自己的病情惡化了。很多人都這樣説過,得癌症的病人大都是被嚇死的。因為知道自己的病症無藥可救,死亡隨時都會到來,所以心情一天比一天差,病情也自然加速惡化,最終死亡。
惠走進病房時,父母正在聊著天,看樣子父親的心情也不錯。看到惠進來,父親便著急的問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爸,醫生説還得觀察一陣。」
「不是説傷口癒合了就能出院嗎?我在醫院都住了兩個月了,實在是不想再住了。」老爺子想念自己的家,也實在不願意天天這要輸水吃藥。
「爸,這可得聽醫生的。再説了,醫生總得讓你的身體全都恢復了才能出院啊。」
「老頭子,惠説得對。就再多住幾天,要真的沒什麼事了,心裡也放心。」老太太在一旁勸道。惠別過頭去,她心裡酸得很,實在不敢去看父母的眼睛。
「惠,不是説五一去你二哥那裡嗎?怎麼又不去了?」老太太問道。
「哦。哥哥説爸現在還住著院,等過些天爸身體好了,一起去。」
老爺子點了點頭。
「也不知道他跟研怎麼樣了。樹的個性,還真讓人擔心。」
「老太婆,有什麼可擔心的。他們臨走之前不是都説了,等我出院就結婚。吳研不都叫過你媽了嗎?」
「也是啊。」老太太笑了起來。
惠站在一邊,她除了擔心父親的病,也擔心二哥詹元樹。之所以想五一去詹元樹那裡,也是想親眼看看他和吳研到底怎樣了。惠是了解自己的二哥的,當她知道吳研住在二哥家時,她已然明了二哥的想法。詹元樹不是個沒有原則的人,能讓吳研住在自己家裡,説明他的心裡已經認可了吳研的地位。但是,吳研又是怎麼想的呢?一個能為了錢把自己出租的女孩,惠總還是有些不放心的。
就在惠為詹元樹擔心的時候,詹元樹跟吳研卻在超市裡大採購。因為放五一,兩個人都沒有什麼出行的計劃,所以,逛超市採購生活用品就成了他們的消遣。詹元樹自然是不願意來的。他寧願自己坐在家裡看看書,看看網上的新聞或是電影,他也不願意來逛超市。但是,吳研要他來,而且理由還很充足。吳研説,總不能讓她一個女孩子擰著大包小包的回來吧。於是,詹元樹便充當了搬運工的角色。
吃的、用的,大小小的商品裝了一車。臨到結帳的時候,吳研堅持不讓詹元樹來結帳,因為她説詹元樹已經給過生活費了,還説,讓詹元樹來超市不是讓他來結帳的,是讓他來拿東西的。兩個人擰著東西到了樓上的停車場,然後把大包小包的東西都塞進車裡,吳研也坐了進去。
回到家裡,吳研便開始做午飯,詹元樹卻回了自己的房間。想到惠説五一不來時,詹元樹給父母打了個電話。聽到父親的聲音很洪響,他也比較放心。父親説過些天就出院了,然後想去他那裡住幾天。還問起他跟吳研有沒有去辦理結婚登記,説是如果太忙以後再辦婚禮都行,但作為父母親,想跟兒子、兒媳一起生活幾天。詹元樹自然是懂父親的心情,可是,他跟吳研怎麼辦呢?真的要結婚嗎?
吳研敲門進來的時候,詹元樹正拿著電話發獃。
「出什麼事了嗎?」吳研問道。
「哦,沒有。」
「這個給你。」吳研遞了個信封給詹元樹。
「是什麼?」
「欠你的機票錢。」
「機票?我説過,你可以不用還。」
「那是你説的,我可沒同意。」
「你非得分那麼清楚嗎?」
「又不是你什麼人,不分清楚才怪呢。」
吳研説完正準備出去的時候,詹元樹突然説了一句,「我們結婚吧!」吳研以為自己的耳朵聽錯了,一臉錯愕的盯著詹元樹。
「剛才,你説什麼?」
「我們結婚吧!」詹元樹重複了一下。
吳研上前來摸了摸詹元樹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然後納悶地説,「不發燒啊!」
「我説真的,我們結婚吧。」詹元樹的樣子很嚴肅,根本不像是玩笑。
「為什麼?」
詹元樹沒有回答。
「給我一個足夠説服我的理由,我可以答應結婚。」
詹元樹看著吳研,他也實在沒有什麼説服吳研的理由,而且現在也沒到非結婚不可的地步。剛才那樣一説,他只是想知道吳研的反應,如果吳研能答應,那自然好;不能答應,他心裡也有個底。
因為詹元樹那句「我們結婚吧」讓兩個人的關係變得微妙起來。吃飯的時候,兩個人都沒有説話。吳研一直在想詹元樹那樣説的理由。認識詹元樹也快半點了,她對詹元樹的個性也有一定的了解,明白詹元樹不是那種信口開河的,他會那樣講,自然也是有理由的。
「樹,是不是伯父的病又嚴重了?」吳研能想到的理由,除了這個也沒有別的了。
「沒有。」
「那為什麼突然説結婚?」
「爸説,過些天就出院了。他和媽媽想過來跟兒子、媳婦住幾天。」
「那很好啊!」聽説詹元樹的父親要出院了,吳研也挺高興的。
「好嗎?我都沒結婚,哪來的媳婦。」
吳研把這茬給忘了。
「那你又為什麼想跟我結婚呢?那位柳小姐不好嗎?」
詹元樹愣了一下,吳研怎麼會扯到柳絮身上去了。
「記得你曾經説過,對父母來説,只要是你結婚了,娶的是誰他們應該不會太計較的。所以,你不跟柳小姐結婚嗎?」
這個問題又回到最初的原點,詹元樹自然也是回答不了的。雖然回答不了,但詹元樹卻給吳研出了個難題。
「跟我結婚,就真的那麼委屈你嗎?」
「這不是委屈不委屈的事。樹,你的條件很好,而且你們一家人都很好,跟你結婚怎麼會覺得委屈。只是,你並不喜歡我,娶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女人,你能開心嗎?」
「那你喜歡我嗎?」詹元樹的問題讓吳研張著嘴巴卻説不出半個字來。吳研當時就在想,這人是真沒腦子還是太聰明,哪能當著人的面問人家喜不喜歡他。
「我,從沒説過不喜歡你。」詹元樹説這話的時候就那樣看著略有些慌亂的吳研。然後他繼續説道,「柳絮是很漂亮,難道因為這個我就要娶她嗎?」
「除了漂亮,她還很能幹。受過高等教育,也跟你從事同樣的工作,你們之間應該有很多共同話題。」
「這跟結婚有關係嗎?」
兩人就這樣比較著,最終也沒有就是否結婚這件事達成共識。那天以後,詹元樹再也沒提結婚這件事。吳研也沒提,她想,一切都順其自然吧。等她找到了房子搬出去,一切問題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