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霍亂之前從未戰敗，也是輕敵了，沈墨藉由這一戰，從副將升為將軍，之後的征戰之中，只要沈墨當帥，便是一路凱歌。

從此也再沒有人會質疑沈墨的決定，跟着他走，前面即便是懸崖，他也有辦法架上橋樑讓他們通過，這是所有人對沈墨的信任。

可是……劍奴輕輕嘆了口氣。主子這麽多年從未對誰動心，他也是擔心主子這樣的性子，一旦動心，難免會糊塗。這次竟然連行軍也要帶上夫人，他實在是無法放心。

沈墨抬頭看着前方的路，沒打算跟劍奴解釋太多，在他面前的不僅是一場大戰，可能還有很多未知的危險，他要作的決定，無法一一和眾人說明。

兩天之後，沈墨這一行人還沒有到約定會合的地點岐山，前面還有兩座山要翻越。

「有些晚了。」劍奴皺眉看着前面的路，道：「主子，要不然讓人去知會一聲，叫石將軍也往咱們這邊走？」

沈墨搖搖頭，在茶鋪子裏休息夠了，便又上了馬，「晚了便晚了吧，今晚連夜趕路，明早也該到了。」

山崗寂靜，茶鋪子的小二一邊擦桌子一邊道：「連夜趕路可要小心猛獸啊，聽聞山上有吊睛白額虎，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驚鴻掀開車簾，目光里也有些擔憂。

沈墨走過去，輕聲安慰道：「沒關係，若是當真有老虎，便打死了給夫人做椅墊。」

「我又不是山大王。」驚鴻忍不住笑了，但是看着那邊劍奴他們的表情，她又有些尷尬，「我是不是太耽誤你了？」

「怎麽會？」沈墨溫和地道：「時辰剛剛好，什麽也不耽誤。」

驚鴻覺得沈墨一定是想安慰自己，也就只能苦笑——身邊有人對她不滿，她還是能察覺到的，她只能盡量不喊累不喊餓，不耽誤他們的行程就是。

沈墨翻身上馬，劍奴和侍衛們照舊騎馬行在兩輛馬車的旁邊。

「小心些。」沈墨握著韁繩，看着前面的路道：「天色暗了，還當真是有些不安全。」

驚鴻在馬車裏，聽見沈墨這樣一句話，忍不住擔心起來。

一路前行，寂靜的山林偶爾會有幾聲古怪的鳥鳴獸吼，車輪子在石子上碾壓而過，車身抖得驚鴻根本無法入睡，只能掀起一點車簾，看着前面的沈墨。月色皎皎，沈墨的背影看起來有些陰暗，驚鴻心裏莫名的有點發毛，直覺告訴她，好像有危險。

周圍的風聲急了，沈墨突然勒馬，身子往旁邊一側，就勢滾到地上，與此同時，幾支羽箭從馬背上飛掠而過，寒光閃閃，飛射到了樹叢中間去。

驚鴻嚇了一跳，周圍的人也都瞬間緊張起來，劍奴立刻飛身跑到沈墨身邊，低聲問他有沒有事。

沈墨搖頭，看了看箭飛來的方向，讓前面的侍衛將手裏的燈籠都熄了。

驚鴻心裏咚咚直跳，月亮恰好也躲進了雲層，周圍黑得可怕，她隱約只能看見沈墨的輪廓，還有一些急急忙忙往四周散開的侍衛。

「不要出聲。」沈墨開了馬車門將她抱下車，幾不可聞地在她耳邊說了一句，隨後便隱入了草叢。

敵暗我明的形勢瞬間變化，驚鴻大氣都不敢出，看着他們剛剛所在的馬車又中了幾支箭，而後就是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從四面八方向馬車靠近。

對方人數不少，沈墨仔細聽了聽，應該有二十餘人，其中不乏武功高強走路輕聲之流。這種情況也不用往別人頭上想了，只有霍亂會下血本在這個時候來殺他。

霍亂曾經說過，「我想當英雄，想與沈將軍你決戰沙場，但是為了我族的利益，如果有可能，我會用盡一切辦法讓你死在戰場之外，擔上卑鄙之名我也認了。」

沈墨十分能理解霍亂的心情，因為若是有可能，他也想往霍亂的茶水裏下毒。

「搜。」

似乎是發現了馬車裏沒人，一群人瞬間四散開了往周圍找人。

驚鴻嚇了一跳，下意識就想後退。他們離得太近了，不過就躲在一叢草里，若是月亮再出來，對方肯定一眼就看見了。

但是沈墨攬住她的腰肢不讓她動，周圍腳步聲四起，驚鴻越來越着急，沈墨卻堅定地抱着她，前頭有腳步聲直接朝他們這邊走過來，一步一步，驚鴻覺得自己的心跳聲跟擂鼓一樣，恨不得伸手捂住，怕被對方聽見，額頭上都出了汗，要不是在沈墨懷裏，她一定已經嚇得腿軟了。

「鏗鏘！」旁邊響起了尖銳的武器碰撞聲，接着就有聲音喊道：「在那邊！追！」

面前的人也飛快朝那個方向追去，山崗上頓時一陣騷動，不一會兒那紛亂聲越來越遠。

驚鴻鬆了口氣，癱軟在沈墨懷裏，剛想開口說什麽，沈墨卻抬手捂住了她的嘴。

追出去的是一部分人，依舊有幾個高手留在原地。

劍奴那邊稍微動了動，不過是草木搖曳之聲，剩下的人當中也有人動了，飛起一把劍便朝劍奴而去。

「主子快走！」劍奴側身躲過攻擊，朝着驚鴻和沈墨對面的方向喊了一聲。

驚鴻正錯愕，就見對面當真有人影從草叢裏沖了出去，馬車邊的三個人一個與劍奴纏鬥，剩下兩個都追了出去。

調虎離山！驚鴻心裏直讚歎，卻見沈墨跟着就放開了她，飛身躥到與劍奴糾纏的那人後面，一刀封喉。

驚鴻傻眼了，雖然知道沈墨手上必然沾滿血腥，但是親眼看見，還是很震撼。

沈墨一點也沒耽擱，反身回來抱起她，與劍奴和其他侍衛每人一馬，飛快地往前面的小路衝去。

「其他人怎麽辦？」驚鴻想起那些將敵人引開的侍衛，不安地抓着沈墨的衣襟問。

沈墨抿唇，沒有回答她。馬跑得很快，顛簸得也很厲害，驚鴻很快就沒有力氣問了，只是緊緊抱着沈墨的腰。

「停住！」

馬蹄聲齊響，剛剛追出去的人都追了回來，沈墨加快了速度，一路往前面的山谷跑，後面不停有冷箭飛過來，好在馬跑得快，弓箭也就失了準頭，只有一支在沈墨的手臂上擦過，幸好沒什麽大礙。

四條腿怎麽都比兩條腿快，可是感覺後面的人追不上了，沈墨還故意放慢了些速度，朝後面看了看。

前面就是兩座山崗之間的山谷，沈墨帶着人往裏面跑，後面有人聲傳來——

「堵着他們走左邊！」

山谷里有左右兩條路，一條是死的，一條是可以走出去。沈墨聽見那話，更走得慢了些，然後在弓矢的包圍之下，走了那條死路，劍奴等人自然是義無反顧地跟着。

這條路的盡頭是無數滑落的山石，不可能過得去的，但是好就好在，地勢是上坡，若是要戰，也是對他們有利。

驚鴻死死抱着沈墨，看着前面的路況，也知道無路可走了，幾個人是不可能打得過這麽多人的，她突然就平靜下來，等沈墨勒了馬，她輕聲道：「死也會和你死在一塊兒的。」

沈墨正面上帶笑地看着也跟着他們停下，站在不遠處的那一群人，冷不防聽見驚鴻這樣一句話，不免有些怔愣，低頭看了她一眼。

驚鴻表情很認真，她是當真覺得這次無路可走了，還是因為自己才耽誤了行程，沒有及時讓他們和石琮會合，十分愧疚不說，同時也是一臉準備赴死的大無畏。

沈墨沒忍住，輕輕笑了，眼裏亮晶晶地道：「雖然殉情很美，可是夫人，為夫還不打算和你一起死在這裏。」

驚鴻抬頭看着他。他這是要做最後一搏嗎？想了想，她很堅定地點頭，「死哪裏我都陪着你。」

沈墨被逗笑了，笑聲讓敵方的人很是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