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財校

第九章 財校

袁雨瀟細想起來,這一切頗有意味:那縷桂花香,指向的是一個充滿想像,充滿無儘可能,也許精彩也許無奈的世界,那縷綠茶香,則牽著他走向一條既定的,平凡但平靜,熟悉但安穩,省心省事的道路。

這種選擇和他對未來已經作過的一個選擇何其相似乃爾:上大學就是指向一個充滿未知的世界,而他選擇了一個大致波瀾不驚,省心省事的鐵飯碗。

似乎他一生中最重要的選擇都要在這個夏天到來。他已經有了一個選擇,他面臨的第二個選擇依然要依照自己喜好安逸的本性來作決定嗎?

當然,第二個選擇還是有不同的,那就是:那條看似省心省事的道路,暫時還只是他的一廂情願,還不知於曉鷺那一方將會如何……

若依本性,難不成,又交給於曉鷺去決定——或者,交給上天去作決定么……

莫清去學校的那一天,袁雨瀟與於曉鷺自然都到了火車站送行,這一次莫清再想躲避於曉鷺也不可能了。

莫清與袁雨瀟都懷了些鬼胎,皆有些不似以往的自然,於曉鷺卻是渾然不覺,她一直數落著莫清這一向不見蹤影,弄得她想送點禮物給他,都找不到碰面的機會。數落完,她便鄭重地掏出一支鋼筆遞給莫清,莫清也鄭重地接了,插進上衣口袋,與他自己那支並插在一起。「這真是好事成雙了!」也來參加送行的劉思德開了一句玩笑,把莫清與於曉鷺視為一對,這一類型的玩笑,是讀書時一些同學的家常便飯。只是劉思德的這一次玩笑,卻讓莫清與袁雨瀟莫名地有些不自在,於曉鷺倒是習慣了,沒有什麼感覺,只是捅了劉思德一下,然後笑著說,「你懂什麼,插一支筆是中學生,他現在是大學生,該插兩支筆!」

「如果你也送一支,我一樣插在這裡!」莫清笑著對劉思德說,藉此擺脫尷尬。

「插三支筆那就是博士了!」劉思德說,「到你成為博士的那一天我再送也不遲!」

「笨蛋,插三支筆是修鋼笑的!」莫清總算找到一個報復他的機會。

於曉鷺一樂,說,「我還有一件禮物送你!」

「什麼禮物?」莫清有些小心翼翼地問。

「嗯……一條贈言……你到時候要雨瀟告訴你吧,嘻嘻!」於曉鷺捂嘴而笑。

「咦呀!什麼好話這麼神秘?」劉思德問。

「以後再說,以後再說!」袁雨瀟把劉思德撥開,「現在該我送禮物了,我送你一本書!」他遞過一本《陳*毅詩詞選集》,莫清極其鄭重地接了,「謝謝!雖然我不會這個,但我曉得這是你珍愛的書,你送書是最高禮遇了!」

「沒事讀點詩詞總有好處,腹有詩書氣自華!」袁雨瀟認真地說,莫清不住地點頭。

「他的氣質夠華麗了——只是有點華而不實!」於曉鷺笑道,莫清莫名其妙地臉紅了。於曉鷺意識到他的尷尬,連忙又岔開話說,「雨瀟送了你禮物,不過,他也有參加了工作這件喜事,你怎麼表示?」

「我……」莫清稍微想了一想,「我送了他一杯酸梅湯!」

於曉鷺撇了撇嘴。

「不要小看哦,那是一杯成了精的酸梅湯,她還能由酸梅湯變成冰咖啡呢!」莫清做了一個鬼臉,袁雨瀟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撇了撇嘴。

「什麼意思?」於曉鷺看看莫清,又看看袁雨瀟,劉思德又插嘴了,「他們兩個講黑話!」

「老實交代!什麼意思?」於曉鷺提高了聲音問。

「曉鷺,發狠補習一年,明年你去大學時,我也到車站送你!」莫清趕緊顧左右而言他。

「這位袁老夫子囑咐過好幾次啦

(本章未完,請翻頁)

,現在又輪到你囑咐!」於曉鷺眼睛往天上翻。

「雨瀟,你多幫下曉鷺,她就交給你啦!」莫清使勁握著袁雨瀟的手,盯著他說。「行了行了!」袁雨瀟趕緊掙開他的手,「我們老在這裡說個沒完,也要讓莫伯伯與莫伯媽說說話吧!」

一旁的莫清的父母笑著說沒關係沒關係,他們幾個還是住了口,稍微站開一些,讓莫清的父母與莫清說話。

「我明天也要走啦。」袁雨瀟輕聲說,他已經去稅務局報到了,並知道了將去外地的財政幹部學校進行半年的崗前培訓。

「哎喲,你們兩個都走啦,那幫助曉鷺同學的複習任務,就歷史地落到了我的肩上了啊!」劉思德笑著說。這傢伙平時講話難得有幾句正經的,所以學校一搞聯歡會之類,他總是上台講相聲的。袁雨瀟明知他是開玩笑,心中卻還是一凜。

「嗤!就憑你那成績,來幫助我?」於曉鷺仰頭望天。

「耶!你看不上我的成績,我好歹考上了中專……」

這句話太不合時宜了,現在在場這幾個人,只有於曉鷺什麼也沒考上。袁雨瀟與莫清同時著力咳了一聲,並一齊狠狠瞪了劉思德一眼。劉思德其實一開口時也發現了不妥,只好剎了半句話,尷尬地撓著頭髮。

「沒事沒事!」於曉鷺大度地皺皺鼻子,然後朝袁雨瀟笑著說,「我沒事,他這次考上中專,只是運氣比我好罷了!」

劉思德趕緊陪笑,自貶以下台階,「那是那是,我就是一點狗屎運而已。不過我雖然成績不怎麼樣,多一個腦袋總比少一個腦袋強,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比袁雨瀟和莫清有良心,只要你複習功課需要我陪讀,我就是放棄去讀中專也要為你兩肋插刀!」

「真的么?」於曉鷺燦爛一笑。

「假的!」劉思德嘻皮笑臉地說。

其實劉思德以前這樣的玩笑也沒少開,但袁雨瀟渾不在意,今天卻莫名其妙地心裡有點點泛酸。他想起莫清那句「肥水不流外人田」的話,覺得真是經典至極!

第二天袁雨瀟便要去外地培訓,說是外地,其實離市區也不過二十多公里,每周可以回家一次。

所有這一批被招干錄取的人員都在市財稅局的前坪集合,分乘幾台長途客車。

車到后,大家忙著爭先恐後地上去,袁雨瀟提著背包有一點不知所措,周圍的人雖然已經算是他的同學,而且基本上也是將來長期的同事,但現在還暫時是陌生人,他不是那種善於主動與別人熟悉的人。

他想著,反正也不可能把他丟下,所以先上車後上車其實也沒什麼差別,他一向不喜歡到這種爭與擠的場合去無謂地拚力氣,索性背著背包呆站在車邊,儼如一個前來看熱鬧的路人。

還沒等他看夠,突然背上一松,他的背包竟被頭頂凌空而來的一股力量提起來,差點沒把他給扯離了地球,急回身抬頭,看見車窗伸出一張滾圓的臉。

「袁雨瀟!」

「包……包打聽!」袁雨瀟認出了滾圓臉。

「嗬喲,還記得我啊!」

滾圓臉是他的初中同學凌嘉民,外號「包打聽」。

「快從窗口爬上來!」凌嘉民提著袁雨瀟的背包喊,背包還掛在他臂上,他雙臂被這麼一提著,投降一般高舉起來。

「這……不太好吧……」

「這有什麼不好,快,我旁邊還有座位,就你這麼呆站著,能直接站到財校去嗎?」凌嘉民不由分說,一手拉著他手腕,一手提著他衣領就往車窗拽。袁雨瀟往周圍看看,周圍亂紛紛的,也沒有人注意他,他只得雙臂一掙,背包被凌嘉民提進車窗,他身上輕了

(本章未完,請翻頁)

,便扳住車窗,一縱身,就爬上車去。

坐到凌嘉民身邊,凌嘉民熱情地摟了他的肩膀說:「真沒想到又可以與我們班的高材生坐到同一個教室了,我們讀書時候,成績差那麼遠,我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與你在一個行列中了!」

這樣的見面開場白聽得袁雨瀟心中一股說不出的滋味,他不知怎麼應答,獃獃地說:「啊!」

凌嘉民在初中時成績不怎麼好,基本在班上最後五名之內,而袁雨瀟總在前五名之內,所以袁雨瀟以前開玩笑說,凌嘉民與他的成績在班上兩頭形成對稱。

初中畢業,袁雨瀟進入重點中學讀高中,凌嘉民去了普通中學。兩人便分開了。

凌嘉民可能過於興奮,沒注意袁雨瀟的神色,滔滔不絕地說下去:「這次招干考試,我發揮特別出色,有如神助。居然通過了,我到現在都覺得像做了一個夢,這就是所謂命運吧。」袁雨瀟記得他過去是個話多的人,現在一如既往。

接著又說:「好在這個考試和高考相比,真是容易多了,我高考考得一塌糊塗咧!」

這才突然想起問袁雨瀟,「你呢,你一直是我的榜樣哦,你應該……怎麼,高考失利了?」

袁雨瀟還是滿腦子混亂:「啊!」

「一定是偶然!一定是偶然!一時馬失前蹄其實也正常,拿破崙不也有滑鐵盧么!」凌嘉民理解錯了袁雨瀟的表情,馬上安慰起他來。

袁雨瀟再接再厲地說:「啊!」

心裡卻想,他居然曉得滑鐵盧。

「現在我們又同學了,你是曉得的,讀書我真不太行,所以以後功課方面我還得你這高材生幫助啊!」

袁雨瀟索性善始善終:「啊!」

車子走了約四十分鐘公路后,轉入山中的一條窄窄的土路,曲折且坎坷。連繞轉帶顛簸,讓人有些暈乎。車終於停下來時,凌嘉民的嘴兀自未停。

眼前的財校更象是六七十年代的「五七」幹校或者學農分校,它處在群山環抱之中,說群山,當然不過就是江南常見的丘陵。以後他們若要回家,必須先步行數里山路。而到了公路上,也只有車次極少並且時間很無規律的長途客車,所以可以說很不方便自由行動。若不是周末,一般是難得回城的。

袁雨瀟與凌嘉民分在一個班,不過分宿舍時兩人不在一起。袁雨瀟分在105寢室,而凌嘉民分在108寢室。

然而,當袁雨瀟進入寢室剛剛把床鋪好時,凌嘉民興沖沖地捧著背包過來了。

「我換了床位,換到你旁邊來了!」他把背包往往袁雨瀟旁邊的空床上一放。

「這裡沒人么?」

「我打聽過了,是第二批的人的。先到為君,後到為臣。等人來了,讓他到我那張床也是一樣。」凌嘉民愉快得像一隻起得飛的肥皂泡泡。

袁雨瀟驀然記起,「我打聽過了」這是凌嘉民以前讀書時就有的口頭禪,看來他的性格還是和初中一樣沒變。他那個「包打聽」的外號應該是依然有效的。

「哎,你有莫清的消息沒有?你們那時候是油鹽罈子……哦,還有一個於曉鷺,是你們中間的味精瓶子……」凌嘉民一邊整理床鋪,一邊就開始打聽,積習難改。

「莫清去浙江大學了,曉鷺去補習了,明年再考。」

「嗬嗬!莫清這小子混出來了啊!這倒可以意料,他一直是高材生,咳咳……」忽然想起還有一個高材生就在身邊,趕緊剎了車。

又挑開話題掩過去,「哎,我說,按莫清那自命不凡的性格,只怕考上大學后就會……和於曉鷺……吹掉,你說呢?」

(本章完)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香徑獨徘徊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香徑獨徘徊
上一章下一章

第九章 財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