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一封情書

第十章 第一封情書

這真叫做哪壺不開專提哪壺。

還好,寢室這會兒只有他們兩個。那幾個有的已整理好床鋪,有的背包一扔暫時不顧,或者去熟悉學校環境,或者到其他寢室搞人際關係去了。

「如果他倆吹了的話……那於曉鷺就是你碗里的了……」凌嘉民這話,本意是想讓袁雨瀟開心,卻實在有點給他添堵。真是個進門不看臉色的角色。

「你的腳好臭!」袁雨瀟對脫了鞋坐到床上的凌嘉民說。

「瀟哥,我嘴賤,不好意思啊!」凌嘉民終於福至心靈地看到袁雨瀟的不豫之色,趕緊收篷。

第二天,五個班的同學在大操場舉行了開學典禮。劉校長在講話中特別提出表揚說:「在我們中間,有一個同學,考上了大學,卻主動放棄了大好的機會,而願意把青春獻給祖國的稅收事業,我們特此提出表揚,歡迎這樣的好同學加入到我們的稅收戰線!越是困難的地方越要去,這才是好同志……」

袁雨瀟聽得一身發緊,從小到大也被表揚過很多次了,唯這一次讓他感覺特別的彆扭。

莫非父母為自己作的這個選擇到底還是一個錯誤?

回到寢室后,凌嘉民湊到袁雨瀟面前,悄聲說:「我打聽過了,那個考取大學沒去的人就是你!我就說吧,你怎麼可能沒考取大學呢!原來只是沒去而已!」

袁雨瀟聽天由命地說:「啊。」

凌嘉民這回看了看袁雨瀟的臉色,見他還比較平靜,便又帶點安慰,或者近乎是討好的口氣說:「我覺得你的選擇是對的!讀什麼鬼大學嘛,就說莫清,也許他現在風光,但過幾年就曉得,他啊,不說別的,起碼比我們少拿幾年工資,最重要的是,少了幾年工齡,工齡這個東西和資歷一樣,以後都是很重要的哦,再說,他畢業后,還不一定能分配到像我們這樣的工作呢,你說是不是?」

袁雨瀟不喜不悲心如古井:「啊。」

不知怎麼這兩天他在凌嘉民面前只會說這個字了。

一個月後,他們平生第一次領到了自己的工資,三十二塊錢。他一直記得鄰居何軍學徒工三年,每月十八塊,出了師還到處送糖——而且他即使出了師也才二十多塊錢。

宿舍里瀰漫著一種興奮與激動。袁雨瀟也被這種氣氛深深感染,那種一直彆扭著的心情才稍稍得到一些舒展。這是他平生第一次拿到這麼多錢,以前,他拿到最多錢是壓歲錢,壓歲錢最多的一次也不過只是八塊。

拿到第一次工資,寢室有幾個人都提議聚個餐,紀念一下。提議馬上被一致通過。每個人湊了兩塊錢,寢室八個人共一十六塊。凌嘉民和魯濤自告奮勇當採購員,走了兩里多山路去代*銷店,想買點酒和零食,結果回來時只拿了一包油炸小花片。

「代*銷店沒什麼好東西,零食和散裝白酒都太差勁,只有這鄉下的小花片倒是比城裡的薄,也比城裡的新鮮好吃,其他的東西,我們這周回城再採辦。」

周日晚歸校的時候,凌嘉民和魯濤各自提了大包的東西,大家把寢室門一關,把寢室里平時使用的兩條雙人課桌拼到一起,把兩人帶來的酒和各色滷菜噼里啪啦擺了滿桌。

一小時后,他們就噼里啪啦醉了滿床滿桌了。

這是袁雨瀟平生第一次喝醉,原來醉了有這樣的神仙感覺,父親說酒是「毒物」,分明是個謊言!在這沉醉之中,他終於覺得自己當初的選擇——或者說父母當初替他作出的選擇,或許似乎彷彿應該是正確的!

黃小旺第一個跑到廁所去開吐。李德青沒憋住,直接就一口噴到了凌嘉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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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子上。

凌嘉民直著舌頭說「沒事沒事」,把帳子收做一團丟到牆角,然後說,「瀟哥,我今晚只好到你床上睡一下,沒被子還好,沒帳子可睡不了,這鄉里的蚊子他媽的有我的手板大……」

袁雨瀟暈暈乎乎的答應著,凌嘉民一頭就鑽進袁雨瀟的帳子里,噴著酒氣說:「瀟哥,我近來不穿球鞋了,腳沒那麼臭了吧……」

袁雨瀟幾十年如一日:「啊。」

他躺下來,壓低了聲音說:「瀟哥,我今天借個酒勁,想請你幫個忙。」

「啊。」

凌嘉民側耳聽了一下帳外的動靜,外面是酣聲衝天,另外幾個醉鬼應該早就不省人事了。

「哎,瀟哥,你覺得四班的秦晴漂亮不?她像不像那個……電影《牧馬人》裡面的主演叢珊!」

他們是五班,而四班是公認的美女最多的班級。

「四班的,我名字有些對不上號,有一個梳著包菜頭,常穿綠燈草絨衣的那個……還有那一個個子最高的……好像蠻漂亮的……」這個話題有一點醒酒的作用,袁雨瀟坐起來。努力地想著。

「瀟哥好眼力!秦晴就是梳包菜頭,常穿綠燈草絨衣的那個啊!」

「哦,就是她啊!那個可能算是最漂亮的了!」

「真的?」

「當然真的!」袁雨瀟用力點頭,心裡想,確實是漂亮,比……於曉鷺漂亮許多……

莫明其妙!跟於曉鷺比什麼,自己好無聊!袁雨瀟幾乎要扇自己一下。

「你怎麼,你怎麼跟她勾搭上了……」袁雨瀟的酒意被好奇心驅走一大半。

「噓!什麼叫勾搭啊,太難聽了,那妹子喜歡看書,常到圖書室借書,我也就假裝愛學習,沒事跟往那裡湊合,一來二去,就混熟了嘛……」

袁雨瀟捅他一拳,「你有狠!怎麼,你喜歡上她了?」

「噓!輕聲點!我啊,豈止喜歡,我硬是被她迷住了……」

「那……你要我幫你什麼啊?」談戀愛居然還有要幫忙的,有些奇怪。

「是這樣子,她有回想借的一本書圖書室沒有,我說我家有,這次回城買到了這書,你讀書時候就是班裡的才子,幫我寫首詩——或者把你以前寫的抄一首給我也行,我夾到書里送給她。」

「這個……」

「這對你是小菜一碟,幫人一忙,勝造七級浮屠啊!星期天我請你看電影,新上映的巴基斯坦的《人世間》!」

「噢,有獎勵啊,那可以……」

「那就這樣說定了啊!」

「嗯嗯……」

袁雨瀟剛剛答應,凌嘉民翻個身長出一口氣,連謝謝帶酣聲一起出來,就不省人事了。

第二天晚上,凌嘉民又鑽到袁雨瀟帳子里來,「我帳子還沒幹……今天把書給她了,中午在食堂吃飯時,她不停地對我笑呢。」他聲音比昨天壓得還低。

袁雨瀟有些忍俊不禁,「我的詩真有這麼大魔力嗎,我不信!你一向喜歡自作多情,自我感覺過分良好!」

「哎,眼見為實!我親眼看到她在笑嘛,再說,做什麼事都得有必勝的信念啊,不然有什麼勁做下去呢!你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明天再幫我寫一封文筆優美的情書,幫我把她約到寢室後面的山上去……」

「什麼?!」

「噓「——輕點聲!你怎麼一驚一乍的?這要求過分嗎?」

「我……」袁雨瀟第一感是這個要求很荒唐,被凌嘉民一問,略一想倒也合情合理,但一時也得找個什麼轉一下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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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第一封情書,居然是為別人代寫的?」

忽然又想到,和於曉鷺認識這麼多年,都沒為她寫過片言隻字呢……

打住,怎麼又想到於曉鷺……

「第一次寫情書就不能代人寫嗎?」凌嘉民見袁雨瀟如此說,甚覺奇怪。

「不不!」袁雨瀟無由地怕被他看出了心事似的,連連擺手,「我意思是……我意思是沒有經驗,所以沒有什麼把握……」

「瀟哥,我們這年齡,誰有經驗啊。我難道算一個早熟的壞孩子?至於你,我曉得你的文才,對你充滿信心!你要出手啊,別說一個秦晴,十個秦晴也搞定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袁雨瀟也沒有理由再拒絕了,只得另生事端,「那,還得加獎一杯冰咖啡……」

「好說啊,這有什麼難!電影,冰咖啡!」

他只好乖乖就範,晚上便趴在床上給凌嘉民代寫情書,第一次寫情書,感覺還是很特別的。他覺得須得面對一個對象進行,哪怕只是想象的。於是他想一下秦晴——秦晴很漂亮,寫上幾句,又想一下於曉鷺——於曉鷺很熟悉,又寫上幾句,又想一下那片帶著桂花香的鑰匙——那鑰匙的主人很神秘,又寫上幾句,甚至想一下某個女明星,比如王曉棠,比如徐金金,再寫上幾句……

不知不覺,也洋洋洒洒寫出了好幾頁。

第二天把信交給凌嘉民時,看得他是笑一陣,嘆一陣,恨一陣,呆一陣……最後作出總結說,「你這情書就象是孫悟空,上天入地,騰雲駕霧,什麼妖精都能收服了!」說完給他一個深入靈魂的緊緊擁抱,然後猴一般一竄多高,屁顛屁顛就跑了,那樣子他都能上天入地了。

看來是找他的「妖精」去了。

這一天凌嘉民都是心猿意馬的,吃完晚飯,馬上就出了校門。

袁雨瀟當然知道他是去幹什麼,而且實在也想看看自己代寫的情書能達到什麼效果,是不是真的能幫凌嘉民把那個「妖精」約出學校去。待凌嘉民一走,袁雨瀟也拿上一本書,悄悄地跟著出了校門。

凌嘉民一出校門就不見了蹤影。

袁雨瀟也自然知道他去的地方,自己在信中約的地方是對面山上那株大樹之下。那株大樹離學校怕莫有不少於一里路的距離,但因為所處位置和自身都有相當高度,所以在學校也能遙遙地看到。袁雨瀟的書中,還夾著一張他為那棵樹畫的素描。

袁雨瀟不打算跟蹤到底,而只是在校門口附近守株待兔,反正這是必由之路,秦晴一經過就會被他發現。他關心的只是這個。

傍晚的山間,蚊蟲雖多,景色倒也宜人。袁雨瀟常在這時候攜書散步,不過今天他既無心看景,也疏於防範蚊蟲,那本書更是裝樣子的。所以平時覺得太短的自由時間,今天特別漫長。

天色終於還是漸漸暗下來,他的信心與心情也慢慢跟著暗下來,當天色暗到他無法再假裝看書和看景,而且不得不進學校去晚自己的時候,他盼望的秦晴,才終於出現了!

秦晴低著頭,行色匆匆,手裡居然還提著一個算盤!袁雨瀟想,她是出來練習珠算么,或者這只是一個掩飾真實行動的道具呢?

現在正是外出散步的同學都陸陸續續回返學校的時候。秦晴選擇這樣的時間出來練習珠算,很不搭調,再加上她那遮遮掩掩的行動方式,袁雨瀟想,算盤肯定只是道具,她真是欲蓋彌彰。

想及此,他有點想笑,趕緊轉了臉,極認真地看對面山上那株雄偉的大樹梢頭掛著的淺淺月亮,這一刻他心裡好有成就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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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徑獨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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