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病酒

第六十七章 病酒

袁雨瀟意識到自己是在做什麼夢,拚命地睜眼,但眼睛就是睜不開,四肢也動彈不得,他急得不停地擺頭,擺了幾下之後,眼睛突然睜開,一片強光刺了進來,他又眯上了。

「夥計,怎麼一口儘是酒氣,喝醉了嗎?」金道通的聲音。

「不……不曉得……」他慢慢睜著眼睛,慢慢適應著光線,「天亮了嗎……這麼亮……」

「什麼天亮了!現在是下午!」

「下午啊……」他努力回憶著睡前的情景,但什麼也想不起來,這時他才感覺頭很重很重地抬不起來,一種尖銳的痛在眉心和左邊太陽穴跳躍不停。

「你一定喝了不……咦,那瓶酒呢?我放在桌上的!」

「酒?什麼酒……」

「這一定是醉了!我有點搞不懂,下午還要去地區稅務局呢,你怎麼會喝成這個樣子?因為好奇嗎?你不是已經試過這酒的味道嗎!」

一聽要去地區稅務局,袁雨瀟雖然還沒有完全想清是什麼事,還是本能地一掙就坐起來,沒想到用力過猛,眼前一黑,又摔躺下去,那顆心砰砰砰往上竄著,直竄到喉嚨口來。

他努力平靜一下自己,深呼吸了一會,好容易抑制住那種難受的心悸,方睜了眼睛,「沒問題,我剛才醒快了,稍微慢一點起來就沒問題。」

金道通不再說什麼,只告訴他去一下廁所,便出門去了。

袁雨瀟扶著床慢慢起來,待站立於地上,便覺天旋地轉,腳下虛浮,頭依然是昏痛的,這時胃也開始劇痛起來,他按住胸口慢慢移了幾步,這時他已經漸漸清醒一些,慢慢回憶起自己是看了曉鷺的信后開始喝酒,把那瓶酒喝完后就……醉了。

這是他第二次醉酒,醉和醉原來是不同的,第一次醉酒是醉得快樂的,頭與身體是飄飄然然往雲端去的,這一次醉酒是醉得難受的,頭與身體是沉甸甸往地下癱的。

他暫時不願意去想醉之前的那些事,只是扶著桌子發獃。一會兒,金道通進來了,「怎麼樣?能行嗎?如果不行,下午我一個人去算了!」

「沒事,現在好了……」他咬牙忍著劇烈胃痛和頭痛,扯著表情肌微笑了一下。

「既然如此,那就事不宜遲,我們走!」金道通倒也乾脆,提起他們平時放稅票的皮包,袁雨瀟踉蹌了兩步,有些搖晃地跟上,走到門口,自己也沒弄明白怎麼就往前一撲,差點撲到地上,急用雙手撐了。金道通只轉身詢問一望他一眼,他笑笑說沒事,金道通轉身便往外走。

夏季下午的太陽曬得人兩眼發黑,偏偏街邊的樹稀稀拉拉的,地區稅務局就在這條街上,按金道通的設想,隨便問一個店子的店主,哪怕隨便問一個路邊的攤主,應該馬上就知道具體位置。然而他失算了,問了七八個生意人,居然沒有一個人知道,金道通不由得很忿然,「這裡做生意的居然都不曉得稅務局在哪裡,這太豈有此理了!」袁雨瀟現在頭腦還一片混沌,但覺得金道通這話說得太莫名其妙,做生意的怎麼就一定知道稅務局在哪裡呢。

只是他除了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走之外,完全沒有精神與金道通抬杠。

金道通不停的發牢騷,一會兒說這個地方怎麼就不見一個警察,一會兒說這個地方怎麼綠化這麼差,一會兒又望著袁雨瀟那兩眼散光神不守舍的樣子嘆兩口氣,還得不停地繼續問路,嘴巴真是忙得不可開交,袁雨瀟無法理解那曬得樹葉都打蔫的太陽,怎麼就是不能剝奪這位金神仙哪怕一絲絲的精力。

好不容易終於從兩個路人嘴裡問到地區稅務局,進了大門,發現辦公樓比他們想象的宏偉,前坪也很廣闊,還有綠化帶,不要說他們分局,便是市局,與這裡比較起來也算寒酸了。

袁雨瀟起床后就隱隱覺得下腹疼痛,只是要跟上金道通的節奏就無法上廁所,現在好不容易進入地區稅務局大院,大概心理上放鬆了,下腹便絞痛難忍,金道通看他痛苦的樣子,便讓他去廁所,自己獨自去辦公樓。

袁雨瀟瀉得排山倒海的,好半天才一身疲軟地站起來,眼冒金星,走到樓梯口,看到樓梯都兩腳發軟,便坐在梯階上休息。直到從樓上下來金道通拍他的肩膀,他才拉著樓梯扶手站起來。

「這是高科長。」金道通並不看袁雨瀟的臉色,直接介紹他身邊一個白凈的胖子。袁雨瀟趕緊伸出手去,不料對方並沒有與他相握,只是笑道,你臉色不太好啊,袁雨瀟有些尷尬地收回手,說自己有些感冒,鬧肚子。白胖的高科長並沒多話,直接領著他們下樓出門。

到了大門口,金道通伸出手表示感謝,高科長伸出兩個手指與他握了握,然後對趔趔趄趄總算勉強趕上來的袁雨瀟點點頭,袁雨瀟不想再伸手,便捂了肚子,這樣可以連笑的表情都省了。雙方道了別,高科長自顧進去了。

「你怎麼樣?」金道通問。

「可能是慢性腸炎犯了,老毛病,沒大問題,呆會買瓶藿香正氣水喝下去,最多鬧個今天一晚,明天應該沒事了。」

「那好,今晚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去那個應山稅務所調查!」

「你進行得很順利啊,我只拉個稀的時間,你已經搞定了?」

「你也不想想你這個稀拉了多久!四十多分鐘啊!我只是想讓這裡給那個稅務所打個電話聯繫一下,明天我們過去,就能讓稅務所的人感覺我們是上級派過來的那個意思了,心理上能占點優勢,其實我們本來可以直接去那個稅務所的,我們的介紹信都是對他們打的。」

袁雨瀟想,金道通為一個心理上居高臨下的感覺,也真算是挖空心思了,這細密心思讓他簡直可以為之五體投地。

「只是這個高科長一種盛氣凌人的樣子,我伸個手他都不握,什麼了不起啊!不就是個科長嘛——咦,他們這裡叫科長不叫股長啊?」

「你開玩笑!據我所知,他們這地區稅務局,大概應該是比我們市局還高半級,我進局長室的時候,一個副局長接待的我,坐下來一聊就問我老黃還好不好,你曉得是哪個老黃嗎?」

「黃世仁?」

「肚子不痛了?」

「還痛啊!」

「肚子痛還這麼胡說八道!」

「你一賣關子,我就愛胡說八道!」

「行行,你行!嘿,他問的市局的黃局長呢,好傢夥!老子哪裡曉得啊,黃局長我也就在歡迎會上見過一次,幾百人的大禮堂,我連他老人家眼睛鼻子什麼樣子都沒看清楚,我那個尷尬啊……」

「阿彌陀佛!幸虧我鬧肚子,我要在那裡,會鑽桌子下面去!」

「這沒什麼,我早有準備的,我臉皮厚,那副局長沒說幾句,就讓這高科長接待我了,高科長呢還算負責,跟應山稅務所聯繫了一下,又把怎麼坐車,怎麼走,詳細告訴了我,雖然對我是有點居高臨下的,這在我計劃之內,我的目的也就是讓稅務所的產生我們是他們上級單位介紹來的這個印象就夠了。」

袁雨瀟暗暗搖頭。

「晚上我們是在招待所還是在街上吃飯?」金道通難得地與袁雨瀟商量一回。

「在招待所吃吧,街上那菜太辣了,我這肚子就是被那辣椒害了!」

「你恐怕是被酒害了吧,我以為帶你來出差你能心情好一點,沒想到還這麼放不下,你是在借酒澆愁嗎?有什麼好愁的!回去大家慢慢想辦法對付那搞敲詐的臭娘們便是了!」

袁雨瀟知道他弄錯了方向,他也不想說明,索性將錯就錯最好,只是金道通這麼一弄錯,倒把他一時差不多快忘記了的那一樁被敲詐的煩心事重新勾出來,真是舊愁未了又添新愁,他又想喝點酒了,喝一個大醉最好永遠不要醒來……

兩人回到招待所,都是一身汗了,袁雨瀟又上了一回廁所,兩人洗了澡,正好晚飯時候到了,便在招待所食堂買了飯,袁雨瀟又買了兩瓶啤酒過來。

「又喝?這不像你的性格了啊!到底怎麼了?」金道通盯了他問。

「沒事,我晚上不怎麼想吃飯,怕難得上廁所,又不能少了營養,啤酒不是液體麵包么……」

金道通看了他好久,從懷裡掏出一盒藿香正氣水,「給,你剛才上廁所時,我去買的,你如果覺得喝酒好受一些,我也不勸你!反正自己對自己負責就好了!」

「謝謝理解,沒事!我是老腸炎,曉得怎麼對付,謝謝幫我買葯,我呆會就吃,最多兩小時后肚子就好了,酒是殺菌消毒的,藿香正氣水裡就有酒精成分,我這是加大劑量哈哈,反正我喝完酒就乖乖上床休息,誤不了明天的事!」

「那就好!你休息,我在這城裡逛一逛,總不能到這裡來過一次還像沒來過一樣!」

「那是那是,只是我就不陪你了……你要再看到那種特製青梅酒的話,再替我買一瓶,我回家帶給我爸爸……」

「OK!」

兩人打開啤酒開始吃飯,袁雨瀟喝了半瓶,便感覺眼前灰濛濛的,腦袋彷彿離開了身子在屋頂天花板上晃悠著飛行,他笑一笑,放下酒瓶,「我不喝了,睡覺去……」

「要我扶嗎?」

「不至於……」袁雨瀟站起來,一邊唱著歌一邊上樓去,「啊朋友再見……啊朋友再見吧再見……吧再見吧,假如我在……戰鬥中犧……牲……再插上一朵美麗的……花……」

袁雨瀟邊唱邊上了二樓,又感覺心沖得厲害,且伴了噁心,先去廁所嘔出一灘水,對著水龍頭漱了口,頭重腳輕地到了自己房間,倒頭便睡。

這一覺難得地無夢,睡得很沉。直到胃裡一陣陣涌動把他鬧醒。

醒來便覺得強光刺眼,慢慢睜眼才發現自己仰面朝天躺著,臉面正對著天花板上的日光燈,吊扇也在嗚嗚地轉,他一時不知處於何時何地,翻身坐起,看到金道通坐在桌前寫著什麼,桌上滿是文件書籍,還有資料,窗外是黑漆漆的,才知道現在是夜晚,看了看錶,居然是半夜兩點多了。

「好些了嗎?」金道通聽到動靜,頭也不抬地問。

「……好些了……」他這一問,袁雨瀟才感到頭依然昏沉沉的,甚至左半腦還隱隱地一炸一炸地痛,還有些噁心,「都兩點多了,你還在發什麼狠?」

「我睡不踏實,起來為明天的檢查備一備課,把台詞背一背。」金道通身體依然紋絲不動。

袁雨瀟頓時異常羞愧,默默地起身上了一躺廁所,又在廁所里乾嘔了一陣,才扶了走廊的牆慢慢回到自己房間,栽下去睡了。

再醒來時又是被強光刺了眼睛,不過這次是從窗外進來的陽光。

「快起來快起來!人家稅務所來接我們的人都到了,你還睡!」耳畔響起金道通咋咋呼呼的叫聲,他急忙一掙身坐起來,便看到金道通身邊站著一個四十多歲的矮胖子,紅得發亮的臉膛,笑容可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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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徑獨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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