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第五十九章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袁祥龍如此肯定一說,袁雨瀟忍不住好奇心上來,多嘴一句,『嗬,你怎麼一個當然曉得的?」

「這還真不是我信口開河,我已經作過調查核實了!」

「什麼意思?怎麼個調查?核實什麼?」袁雨瀟下意識地揪著袁祥龍的胳膊。

「嘿嘿,看著急了吧……」

「到底怎麼回事?」

「噓——我呢,也是瞎操心,一直以為你和和鷺姐姐在那個,嘿嘿,所以最開始啊,順理成章就覺得那鑰匙一定是鷺姐姐給你做定情物……哦,咳咳,紀念品的,我問曉雪,她說不清楚,也不曉得是真不知呢,還是裝不知,聽我一說,反而一定要親眼看看姐姐送的紀念品,我呢只好偷偷拿出來給她看了一下……」

「什麼?!」袁雨瀟身體一震,腦袋差點撞到上鋪床板,「你是說,你偷了我那鑰匙給於曉雪看了?」

「噓——別把那邊屋裡的父母老人家嚇醒啦——沒錯啊,你反正也不是天天要用,偶爾才晚上拿出來看一看,嗅一嗅,所以我就暫借了一下,不是偷啊,我已經完璧歸趙了……」

袁雨瀟再一次掐緊了他的胳膊,「你小子!那……那……於曉雪把鑰匙她給她姐姐看了?」

「這個我就不曉得了,反正那次周六晚上她拿去,第二天還給我,除了說那不是她姐姐的,也沒說什麼……」

「那就是向她姐姐求證了啊!一定是啊!」袁雨瀟不由得氣急敗壞,「否則她怎麼肯定不是她姐姐的!」

「哦,這倒是!」袁祥龍到此時,才突然意識到不好,擔心地看看哥哥,「沒事——不嚴重吧?」

袁雨瀟的心索索下沉,他長吸一口氣,閉了眼慢慢地說:「沒事,你去睡吧。」

袁祥龍細看看哥哥的神色不善,忽然意識到自己做了一件極蠢的事,想安慰一下哥哥,又不知從何說起,只得慢慢爬到上鋪去。

原來發生過這樣的事!

袁雨瀟並不是每晚都會去看那片鑰匙的,他只不過失眠時才會用到,而且自從到葉阿姨家去過後,他也基本就把那鑰匙封閉了。不要說是偶爾有一晚不見,袁祥龍還多拿一段日子,只要不是機緣巧合,他也很難發現。

他此刻思緒立刻向前延伸……

難怪曉鷺這麼久沒有回信,她一定是看到那片鑰匙,再加上她妹妹不知什麼樣的描述——天曉得!那描述一定是充滿了一個青春期小姑娘的想象,然後,曉鷺的誤會是必然的了!

如果這樣的話……那必須寫封信向她解釋一下了。

必須!這個是省不得的!他想。

今夜註定又得失眠,但他更不可能去拿那片鑰匙催眠了……,既然睡不著,他又想著起來給曉鷺寫信,但想著上鋪有一雙眼睛,更兼寫信必須燈,真的把隔壁的父母擾醒,實在不好玩。只得眼睜睜躺著,打著信的腹稿,這樣,明天照著腹稿寫,也可以省下時間來。

信必須趕緊完成,第二天是星期天,他用一個午休時間寫好信,傍晚,他就把信發出去了。

周一早晨,袁雨瀟剛進市場,金道通便笑逐顏開地告訴他,又查到一個開發票不規範的案子,可能會有出差的機會。「我早就想嘗嘗出差的味道了,這回一定得製造一個機會出來!」

袁雨瀟本來對出差之類的事並沒有什麼興趣,但近來心情有些沉鬱,聞聽此言,忽然也想出去走走,擺脫——確切地說是躲避一下現實中的煩惱事。哪怕心裡也明知這只是駝鳥的行為。實際上,以他的性格,當駝鳥還真是經常的事情。

兩個人心事這回很同步,都集中到出差這個事情上了,跑市場也不想費太多時間。好在近來市場稅收來是特別順利,完全不費精神。因為GD對豬肉的需求大增,本省的豬大量外運,為了遏止本地將可能出現的肉荒,政策發生調整,原來的一頭豬六塊錢的集市場交易稅免了,也就是說,一頭豬由原來收九塊錢稅,突然降到只收三塊錢屠宰稅。一時屠戶們歡欣鼓舞,自然他們的工作壓力也減輕許多。

雖然因此可能帶來任務的壓力,但堤內損失堤外補,金道通早已把工作重心轉向了查案子,且近來查案子也頗為順手,那些失去的肉稅根本算不得什麼。

時間不長,兩個人就跑完跑完市場回到分局。

走進辦公室,袁雨瀟剛剛晴了一點的心情突然轉陰。

他看到那個叫李芳的女人的令他膽顫心驚煩惱無窮的臉,雖然那張臉堆滿了笑,此刻卻實在是一塊厚重的烏雲。

「袁同志,我又看了病,開了八塊多錢葯。這回我可不是自己在外面亂買葯的,有病歷,還有病假條呢!」從那堆泡沫一樣的笑里流出來的就是這麼一句話,流得濃稠而又順滑,像蜂蜜,又像血漿。

每次都大致是這麼多上下的數字,既有份量,卻也不至於讓人蹦到天花板上去。

「你有完沒完了!」袁雨瀟尚未來得及有反應,和他走在一起的金道通用近乎咆哮的聲音說。這種級別的音量,袁雨瀟只在金道通那回準備和蔣游干仗時遭遇過。

「哎喲,小金啊,我可沒找你要錢,你激動什麼?」那一臉笑不但沒做減法,而且在做加法。袁雨瀟就感覺一股絕望冰涼而沉重的拉著心臟往腹下沉落,他滿面失去了任何錶情。

「小袁啊,剛才你們白股長和我談了好久,說你那天也是為了公事,休息日出去忙,剛剛畢業參加工作,也沒有什麼積蓄,我也蠻同情你的,只要我這傷好利落了,我決不再來找你,好不好?」那張笑臉又從金道通那裡轉向他,彷彿他是溫暖的太陽,而她是葵花。

所謂組織上出面,效果也不過就是如此,這可不是國家稅收,不具備「強制性」,依然只能與人家打商量,決定權還是在人家手中。袁雨瀟一時想明白了,滿臉蒼白,金道通也想明白了,滿臉通紅。

袁雨瀟機械地去摸口袋,金道通捏住了他的手腕,「等一下,誰沒事會天天帶這麼多錢在外面走,小袁今天的錢不夠!」

「意思是要我明天再跑一趟?」

「你願意,也可以,明天我們要到外地出差,你半個月以後再來靠得住一點!」

「說不定我半個月後來,你們又會有別的事了吧?」女人一副看透一切的樣子。

金道通聽了女人這話,居然一楞神,旋即嗡聲嗡氣地說:「算你聰明,一猜就中!」

「是這樣嗎?小袁?」那張臉又轉向袁雨瀟,臉上的笑意不是做加法,簡直是做乘法了。袁雨瀟在那笑彎的眼睛里看到了貓戲老鼠時的愜意光芒。

他在心底輕嘆,金道通畢竟不是當事人,可以肆無忌憚,可所有的後果,畢竟只能是自己來承擔,這不是一個賭氣就能解決的事。他咳了一聲,伸手去拿女人手中的發票。

「小金,你得好好學習小袁啊,你看他遇事多麼沉著,不像你這麼急眼,耍小孩子脾氣!」女人一邊接著袁雨瀟遞過來的錢,一邊嘴並不閑地敲著金道通。

金道通鼻子都氣歪了,哼了一聲,登登登便出門下樓去了。那女人細細數清了錢數,也慢吞吞地下樓去了,一邊按著她的腰。

袁雨瀟本也應跟著金道通下樓去,卻不願意與那女人同行,看著她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大門口,這才有氣無力地下去。

「別著急,」金道通在集貿組辦公室,一看見袁雨瀟進來便安慰他,「最近我跟納稅人學了一個好方法,比如說你去收稅,他也不說不交,也不說少交,態度好得不得了,不過,就是今天也沒帶錢,明天也沒帶錢,跟你慢慢熬,直到你不想看見他為止。你也可以學學這個拖字訣,願意給,就是沒帶錢,把她拖出一身病來,看見你就煩燥,看她還來不來!」

饒是袁雨瀟此時一身煩惱,也被金道通惹出一腔笑來,雖然那笑是苦得發澀,他發現這個有時候老成無比的「師兄」,也有如此孩子氣的時候,「我說老金啊金老,你可以拖得她煩燥,也可以拖得她憤怒,憤怒只會讓人變本加厲!最近我也跟納稅人學了幾句話,比如說,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又比如說,窮人子拖死屍越拖越重!」

金道通撓撓頭,「那……暫時只有一個辦法了……」

「什麼辦法?!」袁雨瀟無精打采地問,他現在甚至對最相信的金道通也沒有信心了。

「我們現在去查這個發票案子,散散心!」

袁雨瀟一腔悶氣直沉丹田,去查案子「散散心」!他簡直哭笑不得,金道通也許是一工作起來就足以除煩去憂寵辱皆忘,可是工作對自己來說,實在說不上有什麼趣味,更無法消除這個鬼魂纏身一般的陰影!唉,金道通也有黔驢技窮的時候。

但除此之外,又能如何?

「什麼案子?」他也不想太掃金道通的興,有氣無力地問。

金道通興緻勃勃地遞過一疊票據來,袁雨瀟沒有接,淡淡地掃了一眼,「這不是收款收據,是正規發票啊。」

「眼光放開一點,我們不能只盯著白紙條和收據,正規發票也會有問題的!」

「難道是假髮票?」又淡淡地瞥了一眼。

「NO!是真票,不過,是外地的,有人攜帶到我們這裡來開!」

「你剛才說製造出差的機會,就是指的這個?」

「是啊,這回我們不但要查這邊開了多少外地發票,還要去那個地方調查一下票源,看那邊到底有多少發票流出去了,還有,那個地方的稅務機關對發票監管不力,我們也得去調查一下,所以,我們出差的機會到了!」金道通說得唾沫橫飛,完全忘記了剛才的不快。

「哦,那好啊。」袁雨瀟差不多瞳仁都是散的。

「我們明天——最多後天就出差去,先躲開那個婆娘幾天,把她先拖一個五癆七傷,再慢慢想辦法!」金道通見袁雨瀟依然消沉,只好再行安慰。

躲?袁雨瀟想,能躲到哪裡去,能躲得幾時?金道通似乎從來都無所畏懼,從來都正面迎擊困難,現在從他口裡居然都出來了這個「躲」字——這個他的字典里似乎沒有的字!如此,這事還有什麼希望?躲來躲去跟一個賊似的,問題沒解決,還把做人的品相全糟蹋了,況且真要是那個女的搞毛了,還不知她會出什麼幺娥子。今方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啊!

現在看起來,只有先賠下去,相信人心總是肉長的,真的賠上一兩年,她就沒有感化的一天么?一次,十次,百次,我總把手心遞過去,難不成你一輩子只給我手背?

要真那樣,那就是個命該如此了!

袁雨瀟又只能無奈地退一步想了。

唉,不如打起精神,先忙這個案子吧。煩惱且借過一邊。

「那我們眼下該幹什麼?」袁雨瀟清清嗓子,朗聲說。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香徑獨徘徊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香徑獨徘徊
上一章下一章

第五十九章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