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超級寄宿生

第五十八章 超級寄宿生

在學校寄宿,離開父母拘束的袁祥龍,盡情享受著他希望得到的自由。雖然在教室里他有一個學生自小養成的規矩,但到了寢室,天性的狐狸尾巴就藏不住了。

他不但愛生事,而且運氣極其不佳,回回都撞在生活老師的槍口上,歷史為他記載在生活老師印象中的事迹有:

在寢室模仿卓別林走鴨子步,引起圍觀,結果影響了一棟樓的熄燈睡覺;

熄燈后睡在床上吹口琴;

每晚都是寢室夜談會的積極分子,尤其是每個周五晚,倡導並積极參与鬧騰到半夜的所謂「寢室周末文藝晚會」;

晚自習逃課到校外操場看露天電影:

給生活老師取綽號,編排故事,並被暗中潛伏的生活老師抓到現行;

拿水果刀往寢室門上練習飛刀,差點扎到推門進來的生活老師,據說這是在學習電視劇《加里森敢死隊》裡面的囚長;

把同學的調羹、鋼筆之類藏起來,然後賊喊捉賊地幫同學破案,據說這是看了《玫瑰香奇案》、《405謀殺案》以後的後遺症……

這些爛賬一而再再而三地積累下來,終於讓生活老師忍無可忍,停了袁祥龍的餐,勒令他卷了鋪蓋回家。

食堂吃飯不是自己單獨購買的,而是八人一桌,八份飯菜。現在少了他一份,他只能幹瞪眼。

家是自然不敢回的,甚至連家裡人,他也得瞞著。於是就開始了和生活老師打游擊捉迷藏的生涯。

睡覺的事情好解決一點,熄燈前可以躲到別的同學蚊帳中去蟄伏著,老師也不知他在誰床上,當然不會無緣無故來掀無關人的帳子。待到熄了燈再回到自己床上,神不知鬼不覺。雖然再也不敢在寢室夜談會施展口才,雖然因此聽著別人暢談,把他憋得幾乎吐血,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但是吃飯是個大問題。生活老師停餐的時間拿捏得很絕,剛好是袁祥龍把家裡給的一十三塊錢伙食費交到了學校財務室的第二天。老師這個大招放得也是真狠。

本來有這一十三塊錢,他精打細算熬上一個月也沒問題,反正到下月月初,家裡又會給新的伙食費了。

袁祥龍試圖到財務室要回伙食費,但會計說已經做了賬了,要到月底才能退錢。

不管這是真的,還是會計與老師串通了的,反正他自知理虧,也不敢去較真爭執,尤其怕事情鬧大了,校方通知家長。

這樣形勢就嚴峻了,這個月袁祥龍要打飢荒。

其實,袁祥龍同學本來還可以有一條生路的,那就是向老師檢討,爭取過關。

但袁祥龍不願意這麼做,他覺得老師的招太陰損。

與他一道被停餐的還有一個同樣調皮搗蛋的同學米泉,兩個人在對老師的看法達成一致后,決定建立同盟,抱團取暖,頑抗到底,不單獨與老師媾和。沒想到,第二天,米泉同學就站不穩立場,悄悄地向生活老師遞交了一份極為深刻的檢討,並且當面保證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據有知情的同學說,他作保證時還聲淚俱下。第二天餐桌上就恢復了米泉的份飯。

袁祥龍遭此背叛,怒火攻心,那倔強勁上來,越發不肯屈服了。

米泉同學低聲下氣向他解釋,實在是口袋裡沒錢,又不敢跟父母說,不得已折了腰,並勸袁祥龍也低一低頭算了。是別人勸說還好,是米泉來勸說,袁祥龍除了罵一聲叛徒甫志高之外,不再搭理他,米泉自覺在他面前理短,灰溜溜走了。

一個轉了彎,另一個死挺的便格外特出,生活老師看見他越發沒有好臉色。

不就是一個月么,挺過去就好了。下月月初領到伙食費,不再交財務室,自己到校外小店裡啃饅頭也過得去了。這就是袁祥龍對老師突然襲擊式的停餐的態度。

但是首先得把這一個月熬過去。

袁祥龍每周回家時,可以得到一塊錢的零用錢——有個專用名詞叫做「白飯票錢」,是專款專用的,家裡給這個錢,主要是供他在自己那一份飯菜不夠量時去食堂小窗口加白飯的——沒有菜,只加飯,謂之「白飯」。食堂小窗口主要是對老師開的,但有白飯對學生供應,一角七分錢一斤飯票。一塊錢正好滿足一周加飯的需要。父母知道,十多歲的少年正長身體,飯量是很大的,而一餐三兩的份額顯然不夠。

但只有加飯的錢來作全部伙食費,那就不夠了,即使他完全不要菜而去食堂窗口買白飯吃,這一周一塊錢也撐不下去。更何況,他要在食堂眾目睽睽中凈吃無菜飯,他的面子卻也更撐不下去。

去校門口的粉店吃一碗最便宜的光頭粉,都要一角三分錢。一周一十七碗粉要兩塊多錢。

維持自尊是要付出代價的,他感覺有些走投無路,只得向哥哥求援。

周六傍晚,袁祥龍就回了家,但一直憋到夜裡父母房間的燈熄了,他才停止了自己裝腔作勢的酣聲,悄無聲息地從上鋪溜下來,湊到袁雨瀟身邊。

袁雨瀟把枕頭下早準備好的五塊錢遞給他。「謝謝哥哥大人!」袁祥龍這會兒嘴甜得膩人。

錢借出去了,袁雨瀟自然還得細細問清緣由,袁祥龍雖然不敢告訴父母,在哥哥面前倒不隱瞞,一五一十把前因後果都說明白了,甚至自己那一樁樁光輝劣跡,也決不稍作刪減,全部竹筒倒豆子坦白了。袁雨瀟聽得有些無語,這些事情自然很不合他心底的規矩,但放在平時,他也不會怎麼真心去生氣,覺得少年青春期,出這些事也算不得怎麼異常,尤其是從小到大,這位弟弟大人沒事就愛出點狀況,他對之都習慣到麻木不仁了。但是現在,自己一肚子煩惱,聽了這類事便覺得有些堵心,忍不住就得教訓弟弟幾句,好歹是個兄長,這份責任是得盡到的,「小龍,你也是個高中生了,也該有一點做人的修養了,一日為師,終身是父,你給老師寫個檢討很丟面子嗎?況且,這件事本來就是你有錯在先,再說,你這麼硬挺著有什麼好處?你打算以後就永遠靠借錢過日子了嗎?」

袁祥龍雖然不全以哥哥說的為然,但剛剛借到錢,心情大好,也不能不顧哥哥大人的面子,所以盡量陪笑著說,「哥啊,怎麼會永遠靠借錢過日子呢,我不信老師會做那麼絕。」

「你不信,萬一……」

「噓——」袁祥龍抑住袁雨瀟止不住高起來的聲調,「哥啊,從小到大,你總是想到萬一出現的最壞情況,我總是想到萬一出現的最好情況。你是悲觀主義者,我是樂觀主義者。」

「我是現實主義者!」

「是的是的,我們兩個從小就相反,你總怕明天有什麼不測,總想把好的留到最後,而我總是享受目前,吃一盤花生,你每次都選最小的,想留著大的,我每次都選最大的,結果你永遠吃的最小的,我永遠吃的最大的,這就是現實,哥啊!」

「你看人家米泉,怎麼就曉得自己轉彎呢,人家懂得識時務者為俊傑的道理!」

聽了這話,袁祥龍本來陪著的笑臉也陰了下來,「哥啊,你不提這個叛徒還好,你一提他我氣不打一處來,要不是他違反同盟條約,我何至於獨自處在這麼難堪的境地,正因為如此,我才更要堅持下去不讓老師輕易得逞!大雪壓青松,青松挺且直!」

袁雨瀟又好氣又好笑,「你沒得腦膜炎吧!他當所謂的叛徒,你跟老師較什麼勁啊!」

「這一定是老師搞的各個擊破的詭計啊,我不跟他挺著,他還以為他的分化瓦解戰術有多高明呢!」

袁雨瀟簡直啼笑皆非,知道他是強詞奪理,做了個暫停手勢,「行了行了!這都扯哪裡去了,我們回到原地去,這個事情的重點是:一,應該尊敬老師,二,應該知錯就改!」

袁祥龍依然有些嘻皮笑臉的,「哥啊,我是有錯,也應該尊敬老師,但是老師應該值得我尊敬才行啊,他是教導我的人,境界應該比我高吧,教導我,我接受,好好說,我也可以檢討,若讓我心服了啊,我的檢討會比米泉的更深刻,更觸及靈魂!現在二話不說停我的餐,還特意選了我把伙食費上交的第二天,這太陰毒了,我就是不服!」

「方法嚴厲點,是為你好!」

「哥哥,咳咳,你越來越像老頭子了!」袁祥龍撇撇嘴,朝父母的房間一指。

袁雨瀟直搖頭,睡意上來了,「我拿你腦殼痛!睡覺去!」

「謝謝哥哥大人!」袁祥龍敬了一個禮,笑嘻嘻地爬上去,爬到半道,又溜回來:「老哥,我再問你一個事,你那片鑰匙到底是哪個的?」

「這麼晚了,你有完沒完,什麼鑰匙?」

「就是那片藏在痱子粉筒子里的掛著一隻小熊的鑰匙啊!」

「那鑰匙怎麼啦?」袁雨瀟一聽問到那片鑰匙,下意識坐直了身子,剛剛上來的一點睡意又下去了。

袁祥龍見他如此有興趣,一個轉身,索性又溜回他床上來了,「有一回發現你深更半晚起床去翻那個痱子粉筒,我有點奇怪,以為你要用針線,問題是人睡到半晚起床用針線做什麼。後來有一次我想釘個扣子,一翻那個筒子,卻是一片鑰匙了,才想起你那晚原來不是翻針線,是翻這鑰匙——但是半晚起床翻鑰匙也是怪事啊,況且我熟悉你的鑰匙,也不是這個樣子。然後有一個星期天我起床時候,你還睡著,手裡正拿著那鑰匙,我才曉得那鑰匙蠻重要,自此我就留了心了,後來又碰到兩次看到你拿著那鑰匙睡,我寄宿,只有周六回來睡,都碰到幾次,可見平時這樣的情況更多!而且我在上鋪,你半夜在下面拿鑰匙嗅啊嗅的,我都看得清清楚楚!我就想,這鑰匙肯定不是尋常的啊……咳咳,如果我猜一下,這是你女朋友的,這想法應該是合情合理,不算很出格吧?」

「少胡說!」袁雨瀟知道那是拿鑰匙催眠時,被袁祥龍發現了,不由有些難堪。

「嘿嘿,哥啊,你的臉色已經出賣你啦!行行,我曉得你不好意思講,」袁祥龍狡黠地一笑,「哥啊,我實在好奇啊,多嘴問一句,你和曉雪的姐姐到底算是什麼關係啊?」

「你管得真寬哪!」

「我只是關心嘛!我好奇,那鑰匙如果不是鷺姐姐的,又能是誰的呢?誰的東西又值得你晚揣在懷裡睡呢?我好像沒發現有比她還與你更親密的女性啊!」

袁雨瀟有些狼狽,倒不是兄弟之間該有什麼太重要的秘密,而是他在明處,袁祥龍在暗處觀察了這麼長時間,想起來自己捧著鑰匙的那副想入非非的蠢樣全給看到,不免倍感尷尬。

「那鑰匙不是曉鷺的!」他趕緊辯解。至於弟弟一定會繼續追問是誰的,他也管不著了,先把自己和曉鷺之間洗白要緊。

「呵呵,不用緊張!我當然曉得不是鷺姐姐的!」袁祥龍洋洋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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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徑獨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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