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乍起·三尺秋水無情

心魔乍起·三尺秋水無情

白使沉心靜氣,這非是功力可以抵抗,這是他與黑使功法的缺點,行功越深體內毒越重,發作之時便起心魔,需殺人浴血方可化解,且功力會更進一步,但毒性也會愈深。

當時報仇心切,誤習此法,此功法不進便退,且毒性無法根除,若功散且不說報不了仇,更是性命難保,回頭難矣,但到底非嗜殺妖魔,不願傷及無辜,總算尋得一處奇地,借溫泉玄冰可壓一時,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故白使便是冒險,也要一試此珠功效。

失去了溫泉的地熱,寒氣無處緩解,心魔便如那脫韁之馬,不斷衝擊著靈台清明,微微顫抖的身子,豆大的汗順著額頭落下,濕了衣襟。

「有形者,生於無形,無能生有,有歸於無。是以,凡有所相,皆是虛妄,若能見諸相非相,當知虛非真虛……」白使不住的念靜心咒,循環往複,緊守最後一絲清明,但心魔卻愈演愈烈。

「呵……」

靜心咒戛然而止,一聲冷笑,劍起,風雪漫天。

一時間,蕭殊竟完全睜不開眼,絮狀雪花此刻變成無數利刃,在他臉上手上劃出道道血口,若不是緊緊抓著岩石,都會被勁風吹走,只聞那風雪之中,偶有金鐵相交之聲。

白使身如鬼魅,劍出龍蛇,隱於風雪,直取心口,黑使定神迎戰,右足一點,身子飄然而退,單手伸出就要接那劍鋒,但那劍卻更快三分,劍身一震,頓時三分,如毒蛇吐信。

黑使知曉此刻再有雜念便是找死了,不再多想其他,那劍頃刻間離心口之餘三寸,長鐮一提欲擋此刃,但下一秒白使卻消失了,奪命劍鋒也不知去向,黑使絲毫不亂,氣一沉,原本向後的身子戛然而止,自上而下的一劍貼著黑使的背,直直的刺在地面。

一劍不得,白使手一用力,劍身彎曲,然後猛然彈起,身子騰空,一劍橫斬,便要取下黑使頭顱。

「當」

黑使早有防備長鐮一舞便擋下此劍,卻不料,竟只是劍身拍擊,只見那劍尖一彎,黑使心道不妙,雖後仰想避開這一劍,卻仍是在額頭被劃出了一道血痕,若非避的快只怕半個腦袋都要被切掉。

黑使功力雖不再其之下,然此刻白使早已失了理智,為心魔所控,雖功力未增,但心中唯一個殺字,反應更快三分,三尺軟劍招招索命,但黑使卻不願傷了他,守勢之下更難抵擋。

白使此刻眸中除卻殺意之外卻仍有一絲掙扎,他已經很久沒有如此這般被心魔所控,故此刻清明尚存一線,見黑使處處防守卻仍被自己所傷,心中一顫,如魅影一般急速退走。

黑使見此便知其意,但此地偏遠,人煙稀少,這一退,白使必然陰毒爆發而亡,心中又急又氣,剛要追去哪知才追出四十餘米,隱約間見到白使單手提著一位少年。

蕭殊見兩人惡鬥,便想著回去叫上小堇一起逃跑,可這白使竟然眨眼便到身前,一把將他提起,蕭殊哪裡反抗的了,兩隻手不停的拍打,但此刻那看似柔弱的手宛如鐵鑄,紋絲不動。

白使一言不發,眸中唯有殺意盎然,劍出奪命。

就在此時,白使突覺靈台一清,心魔頓時退去,原本臨近爆發的陰毒亦被其緩解三分,劍鋒雖然劃開的蕭殊的脖子,但卻及時收力,僅傷了皮毛,攝人的殺意已經散了。

蕭殊早已經緊閉雙眼,默默等死,哪知半天不覺得痛,悄默默的睜開一隻眼睛。

「怎麼,這就要嚇死你了?」白使瞥了一眼自己右手上的佛珠,只見上面還有一點未乾的血跡,知道自己賭對了,把裝死的蕭殊往邊上一扔,朝黑使晃了晃自己手腕上的佛珠。

「無事了?」黑使仍然一臉不敢置信,本以為這次必然搞砸了,還在想著該如何收拾殘局,卻不曾想竟真成功了。

「又摔我,摔死我算了,男子漢大丈夫,士可殺不可辱!」蕭殊氣鼓鼓的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雪,雖然話是這麼說,但面對白使投來的目光,卻不由自主的縮了縮身子。

「好了,回去吧。」白使此刻心情大好,軟劍收於腰間,拎起蕭殊就朝竹屋而去,黑使望著遠去的白使,從懷中拿出兩粒玄色藥丸,看了半響,搖了搖頭,還是收回懷中,飛身跟了上去。

然而風雪中一名黑衣人,在一旁註視著剛才發生的一切,他的臉被隱沒在黑色斗篷之下,像一棵樹,一塊岩石,一絲氣息也不曾流露。

「有意思。」

……

一路上白使已然剛才發生的事告知了他,因功法之故,他二人會被心魔所控,隨著功力越深,從每年僅發作一次,到現在每月發作一次,尋到此地也是為了結合地利壓制毒性,而他的佛珠卻能輕易緩解他二人的癥狀,白使做出承諾,只要蕭殊在他二人報仇之前能幫他們緩解此症,報仇之後他自願引頸受戮。

回到竹屋,方堇一個人呆立在門口,靜靜的看著落雪,不知在想些什麼,見到蕭殊回來才舒展了眉頭。

「你去哪啦?」

「沒事,我四處走了走。」蕭殊現在滿腦子亂糟糟的,看著自己手腕上的佛珠,不知道該不該幫這個仇人,但此刻自己的價值對他們僅限於此,若不幫,惱怒之下殺了自己和小堇也不是不可能。

「我和你說啊,小殊,今天那個人讓我拜他做師父,我當然不願意了,就問他,當你徒弟有什麼好處啊,他說,可以學厲害的武功。」方堇愣了愣,然後自說自話的講著自己今天發生的事。

「然後呢?」蕭殊有些心不在焉,轉身把竹門關了起來,竹屋不大,但很整潔,一張床,兩張椅子,一張桌子,靠牆的竹櫃里擺滿了書籍,可謂簡陋之極。

「然後……然後我說,我學武功有什麼用啊,他告訴我說,這樣就不會被人欺負了,可以保護自己的家人朋友……」

方堇說著說著不由自主的梗咽,眼淚一滴一滴的落下來,蕭殊見此也不由的鼻子一酸,也想要哭,強行咳嗽了幾聲,拉著方堇坐在床邊,拍了拍他的腦袋說道「哭什麼啊,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麼好哭的。」

「我…我也不知道,好像丟了很重要的東西……娘親是不是不會回來了?」方堇不斷的抹著眼淚,卻怎麼也擦不幹,他本看出來蕭殊有些不開心,想說些自己的事解解悶,反倒自己先哭了起來。

「別哭小堇,會沒事的,會過去的。」蕭殊拍著他的背,心頭思緒更亂,原本壓在心底的情緒不斷的升騰,頓時紅了眼眶。

「每次你騙人,我都看得出來……娘親是不是沒了?」

蕭殊一愣,卻半句話也說不出來,方堇見此不由哭的更厲害了「那我學武功……有什麼用……我不要武功,我不怕別人欺負,我要娘親,她會保護我的……」

「……」

一天的經歷已經耗盡了這個孩子體力,哭著哭著已經迷糊的睡著了,蕭殊將他平放在床上,替他拭去臉上未乾的淚水,自言自語的說道「我會報仇的,小堇。」

吹滅油燈,蕭殊躺在竹床上,看著身邊的小堇,疲憊頓時涌了上來,再也支撐不住,終於閉眼睡去。

次日清晨。

蕭殊很早就醒了,方堇還在熟睡,悄聲悄息的爬下床,洗漱了一番,打開竹門才發現雪已經停了,朝陽還未升起,但天已經微亮。

白色身影佇立雪中,雖無劍,長袖一拂,氣勁如風暴卷席,薄雪刮地而起,千載玄冰化為片片雪屑飛濺,回眸一瞥,三尺劍出,動若游龍,時而輕若飛燕,點劍而起,時而驟如閃電,飛雪紛崩。

未落月色,初升朝陽,也在他面前自慚形穢,失了光華,蕭殊遠遠的看著,只覺仙人落凡塵,一時間竟看呆了。

「我自幼喜劍,故以此為刃,此劍名曰:三尺秋水,劍有七式。」

「第一式,秋月,以速度為主,出劍需出其不意,劍招還未展開,對方已經斃命,看似平淡,實則越簡單則讓人越難抵擋,你且看清我的動作和出劍手法。」白使靜默片刻,下一瞬劍已經點出,在那玄冰上擊出一道深痕,讓人難以反應。

「第二式,秋風,以快攻為主,劍出如風如潮,以一當百亦非難事。」白使起手軟劍便化為一團銀光四散,萬千劍影無跡可尋,每一劍雖力度不大,卻如春雨連綿,讓人無從招架。

「第三式,秋思,此招虛實變幻,讓人難辨真假,此劍真意在於真即是假,假亦是真,需隨時可以變幻劍勢,殺人無需多大的力量,也不用多深厚的內力,只要你的劍能夠在他殺了你之前刺入他的心臟,便是你贏了。」白使手中那團原本模糊不清的銀光消失了,劍鋒三分,一式盡鎖三方去向,蕭殊還未看清,一抹劍鋒斬來,比驚雷更快三分,穩穩的停在了蕭殊額前,一時間耳中全是嗡嗡的聲音。

「但你要記住,劍者,要有出劍的膽魄,更要有收劍的氣概。」清冷的聲音一如他的劍,銳利且高傲。

蕭殊此刻還停留在剛才那三式的回味當中,聽到白使喚他才反應過來「師父你也說了,空有招式全無內力修為支持,便落了下乘,弟子再怎麼練,也難得其中萬一威力。」

「為師功法危害過大不便傳你,不過你且放心,為師早年得了一部心法,雖非頂尖,卻也不差,內法之道殊途同歸,無非快慢之分,勤練之下並無不同。」說完便從懷中拿出一絹長帛扔給蕭殊。

「你且照上面所說修行,不可偷懶,為師自會檢驗你之成果。」說罷白使便不再管他,自顧自離開了。

「師父,那我吃什麼啊?!」蕭殊突然想到這個問題,連忙追上去問道,但白使的身影已經消失,只聽遠遠傳來「山間自有果實,房中亦有米面,自便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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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道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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