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 受(3)

接 受(3)

我在康復醫學世界大會的發言即將結束的時候,考慮到也許外國的與會者會認為我過於深入個人感情,便說了這樣一段話:現在最令我自豪的是,我看到我的殘疾兒子已經具有decent,即富有人性的寬容、幽默、信任的人格。而且我們家庭成員在與殘疾兒的共同生活中都受到他的人格的影響。通過我與兒子的關係,我也超越個人的範圍,認識各種各樣的殘疾者及其家屬以及為他們的康復進行努力的人們。殘疾人也好,家屬也好,從事康復工作的人們也好,都經受著各自的痛苦。即使是已經進入「接受期」的殘疾人,仍然鐫刻著痛苦的標記。殘疾人的家屬、康復治療的人們也會有這樣的標記。我認為,他們共同而明顯的標記,就是他們都是decent的人。現在沒有時間就此進行論證,但是我想在最能理解他們的人們面前說:超越了巨大的磨難,與痛苦的家人共同生活,支持著康復醫學的這些人們的decent嶄新形象里,具有今後連接日本與世界的最有希望的人的原型。我在這裡直接使用英語decent這個詞。這個單詞的另一種翻譯的可能性——它潛藏著豐富的含義,因此成為難以使用明確的界定語言翻譯的單詞之一——我認為,它非常適合在電視記錄片里的那位坐著輪椅旅行的殘疾姑娘經過艱苦努力見到祖母時兩人相對而坐的那種氣氛里說的話。我在上面寫過,各自「接受」殘疾的兩個人,彷彿籠罩著微光,而這微光高雅得令人肅然起敬。我想這就是decent的內涵。我和妻子也都老之將至——妻子肯定有她的思想準備——而我面對殘疾的兒子以及支持他的妹妹、弟弟,在自己的言行成為真正的decent的人之前,果真能「接受」無疑是痛苦的老年這個現實嗎?如今我正為此而感到心靈的畏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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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貝爾獲獎者大江健三郎――《康復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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