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到了明暉堂，薛愫發現薛氏這邊坐了好些人，賀氏和錢氏還有白氏都過來了。
賀氏垂著頭，整個人有些怏怏的，一點也沒有往日的盛氣凌人，沉默的坐在那裏。
錢氏倒是和管氏在一處說着話，白氏捏著帕子不知在想什麽。
薛氏則正襟危坐，像是在等什麽人。薛愫也沒多打聽，只規規矩矩的坐在角落裏。
一會兒華姨娘過來了，她直接跪在薛氏面前求情，「太太，這事是宜哥兒不對，我讓他進來給太太磕頭，求您別趕他出去。」
薛氏冷著臉說：「給我磕什麽頭？族學的事又不是我做主，這可是老爺發的話，他的那些荒唐事只怕好些件你是不知道的，如今就等他母親過來領人。」
聽着薛氏冷冰冰的話語，華姨娘不敢再替古宜辯解，起身躲到角落去了。
薛愫心想這一招還真奏效，古宜當真要被趕出去了，這樣也好，不管是她還是恆哥兒，以後和古家再沒牽連，攆了這樣一個禍害甚好。
不到半個時辰，卓氏慌忙的過來了，一進門就哭，「太太，是我管教不周，沒有教好他，讓他繼續念書吧，不然這樣出去了，只怕也沒地讀書了。」
薛氏哼了一聲，「這會兒來求情，早些時候做什麽去呢？我們老爺最是嚴厲，容不得你們胡來，我們曾家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可不想被人傳出去笑話，聽說你家古宜欠了鴻哥兒五十兩銀子，把這筆錢還了你就領他走吧。」
「五十兩？」卓氏張大嘴巴，一臉的不相信。
「怎麽，難道我們曾家還要詐騙你們古家不成？」薛氏鄙夷的掃了卓氏一眼。
沉默許久的賀氏也開口了。「五十兩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將錢拿來，趁早給我滾，別將我們曾家的人給帶壞了。」
卓氏覺得一屋子的人都在看她笑話，她羞窘至極，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何況她一時半會兒也拿不出五十兩來，再說曾家的話她有些不相信，想了想方道：「可不可以讓我先見見宜哥兒，我當面問問他。」
薛氏道：「也好，免得你們古家說我們欺負孤兒寡母。」說完傳話下去，讓古宜過來。
很快兩個僕婦領着古宜過來了。
薛愫瞟了幾眼，只見他耷拉着腦袋，一臉灰敗，兩眼無神，眼圈下面兩團深青色，哪裏還有往日風度翩翩的樣子？只看了這麽幾眼，薛愫很快又撇過頭去，一臉的冷漠。
「聽說你欠了五十兩賭債，真有這麽回事？」卓氏氣急敗壞的問。
古宜無奈的低下頭，應了個是。
卓氏大怒，伸手就給了他一巴掌，清脆的耳光落在寂靜的屋子裏顯得格外的響亮。
屋裏人皆是一愣，薛愫聽見聲音也回頭來看，在她的記憶里這還是卓氏第一次打古宜，因此比別人更為驚訝。
卓氏打完兒子眼淚就掉下來了，「你這個孽子，你對得起你死去的爹麽？讓你來這邊讀書，你來做什麽？我回去給你籌錢，你好好的求求太太們，讓你繼續在這裏念書吧。」她扔下這句話就走了。
古宜一晚沒睡又挨了一巴掌，身子有些受不住，不過當他在人群中看見薛愫時，目光就有些痴痴的，壓根忘了目前的處境。
這一幕落在薛氏眼裏，她不悅的道：「這裏都是些女人家，你一個外男待在這裏做什麽？哪裏來的哪裏去！」
錢氏也譏諷道：「我們鴻大爺說了，錢沒拿來可不許你回去。」
古宜獃獃的道：「我娘已經說了回去準備了。」目光還是不肯離開薛愫。他心裏悔得要命，明明已經有計劃了，偏偏還沒實行就前功盡棄了。
薛愫見沒事了，起身道：「姑母，沒什麽事的話我先回去了。」
薛氏點點頭，薛愫便轉過屏風，從後門出去了。
灰心喪氣的古宜又被僕婦給帶下去了，可他怎麽甘心就這樣被趕出去，昨晚曾鴻等人為了和他撇清關係，將所有的罪名都推給他，因此惹得曾二老爺震怒，一心想將他逐出去，只是這麽出去了，以後就再沒有機會看到薛二小姐了吧？古宜第一次嘗到了後悔的滋味。
後來薛愫聽人說，古家為了償還五十兩銀子的債務，竟然賣了幾十畝的地。
沒想到這一世古家這麽快就開始變賣自家的產業，理由竟然和上一世一模一樣，古家的敗落早了四五年，而且還不是在古宜落榜之時，那等到他屢試不中、一蹶不振的時候，古家更沒有財產可供他揮霍了吧？這樣也挺好的，古宜或許還能收斂一些。
薛愫很快就從往事的追憶里回過神，上一世她在古家受盡無數的屈辱，最後不得善終，如今她與古家再無半點的瓜葛了。
曾淑苓的丫鬟流蘇突然過來了，笑着和薛愫說：「薛二小姐，沈大小姐來了，請薛二小姐過去坐坐。」
薛愫不知她和沈婉玉有什麽好聊的，不過讓她過去就去吧，反正她也有一段時間沒有見着苓姊姊了。
等薛愫匆匆來到抱月軒，就見曾淑苓正和沈婉玉坐在炕上說話。
曾淑苓今天穿了身顏色艷麗的衣裳，氣色看上去還不錯。
沈婉玉見了薛愫，率先和她打了個招呼，「喲，好久不見！」
薛愫無言，這是什麽招呼方式？「許久不見。」
沈婉玉又問：「姓徐的沒有再為難你吧？」
薛愫道：「沈大小姐不知道她已經回雲南了嗎？」
沈婉玉搖搖頭，漫不經心的說：「我管這些人做什麽？她之前送了我母親一盆花，據說是什麽茶花，不過我母親給養死了。她走了也好，只怕也沒臉面繼續在京城裏待着，敢抹黑我大哥，我見一次就要揍她一次。」
「說來我還沒有感謝上次沈大小姐為我挺身辯護。」薛愫內心多少有些彆扭。
「我不是為你，是為了我大哥！」沈婉玉很快的反駁。
聽她這麽說，薛愫心裏反而好受了些，雖然以前她對沈婉玉沒什麽好印象，不過這個女孩比起徐毓芝來說確實好很多，她是個直爽的人，說話直來直往，有時並沒有惡意，態度卻容易遭人曲解，與這樣的人成為朋友應該不錯。只是這麽個性格爽朗的女孩，最終卻那麽悲慘的收場，令人唏噓不已。
沈婉玉又道：「我大哥最近也不在京城，不知道在忙些什麽，正月還沒過完就出去了，他這一走我還真有些想念。」說着又看了眼曾淑苓。
曾淑苓卻神色自若的坐在那裏，一臉的恬淡，彷佛與她毫無關係。
沈婉玉有些好奇，未來的嫂子心裏到底喜不喜歡她大哥，怎麽每次都是不冷不熱的，也從未見她害羞過？她鎮定的喝了口茶，暗自打量著曾淑苓，又看了看薛愫，心想大哥對她那麽在意做什麽呢？要不是大哥主動親近，也不會招來那些流言蜚語。
她瞅著薛愫直看，薛愫便有些不自在，猜不透沈婉玉的用意。
沈婉玉看了會兒薛愫，突然覺得自己明白了大哥為什麽會對這個女人在意，只有一個可能，因為她長得好看。
對於大哥的心思，她是猜不透，不過只要大哥不做出什麽太出格的事就好，畢竟大哥要娶的是曾家小姐，可不是姓薛的，要真鬧出什麽事來，對彼此名聲都不好。
「因為守孝，家裏過年也冷清，怪沒意思的，連去宮裏給娘娘請安也免了。等到大哥回來我就讓他帶我去騎馬，可惜你們都不會，不然能結伴出遊該多好。」
曾淑苓連忙擺手，「快別說騎馬的事，我又記起那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