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告別老夫子

第三十八章 告別老夫子

「哈!」馬三大笑了一聲,旋即看了一眼張婉芸,又趕緊閉嘴,嬉笑着說:「你現在混得不錯啊。」

「不過教書而已。」郭松和他寒暄了起來,打聽起他的情況。

馬三的日子過得平平淡淡,郭松失蹤的時候,他還擔心了好長一段時間,經常去張婉芸的住處觀察。結果有一次被發現抓住了,他並沒有說出郭松的事情,實際上他也不知道郭松多少事,兩個人不過見過兩三次面而已。張婉芸並沒有為難他,反而把他調到自己府上打雜,好吃好喝,他的待遇比他爹還好。

今天是他第一次給張婉芸趕車出門,沒想到就遇到了老朋友。

郭松也簡單說了說自己的情況,略去了當土匪的日子,只說自己在這個村裏安家下來,教書育人,這些年風平浪靜。他的經歷現在已經有了「標準版本」,這是他反覆思考編造的故事。除了秋山寨的老土匪外,通過西柏亭得知他名字的人,都是接觸的這個徹底「洗白」之後的人物經歷。雖然出身依然不高,可畢竟也算是「良民」,讀書教課、交往士人還是沒問題的。

「馬三。」張婉芸見他們也聊得差不多了,便上前道:「你雖然一直比較老實,可我知道你是聰明人。這些年,我也一直待你不薄,你可不要像你爹,吃着主子的,卻護著管家的。」

馬三拍著胸脯保證,「夫人放心吧!葯二是我的朋友,我不會害他的。」

「什麼朋友。」張婉芸有點不滿,畢竟在她眼裏,郭松是和她平起平坐,甚至是帶着「光環」的人。馬三則是一個僕役,身份之差雲泥之別。只是見郭松和他親密,也不好說什麼。

郭松道:「我們是老朋友!」用一個陳述句把剛剛張婉芸的不滿變成了疑問句,這樣就消減了其中的輕視。

「對嘛!我們是老朋友!」馬三也笑了起來。

「夫子要上哪去?」王壯揣着手,走過來問情況。他的職責是保護郭松的安全,郭松若要外出,他當然需要追隨。王大眼提議過讓他去官府當個差事,他拒絕了,一心追隨郭松。王大眼便也沒有強求,送了一個順水人情給郭松。

郭松道:「我去甄大人府上當幾個月家教,你回村裏過年吧。記得料理一下學堂,不要讓書本潮了、壞了。」

王壯道:「夫子的安危可不能鬆懈,我回去和婆姨說聲,和夫子同去。」

「不必。」郭松道:「甄大人雅望非常,甄府也不是龍潭虎穴,不必如此。你就陪妻兒過年,照料好家庭。」

「諾。」

馬車緩緩駛出西柏亭,張婉芸輕咬嘴唇,眉眼含笑,纖纖玉指輕解衣帶,道:「離毋極縣還遠,時間可別浪費了。」

郭松攬其細腰,置於龍柱之上,俯首於峰巒之中,不勝感慨,「果然無限風光在險峰。」

入夜時,馬車才緩緩駛入毋極縣。郭松的衣食住行,張婉芸出發前就已經安排妥當了。兩人一下馬車,僕役就一路照應着到大堂用膳。路上折騰了這麼久,兩人也早就筋疲力盡,飢腸轆轆了。

吃過飯,張婉芸邀請郭松養母到自己屋裏小聚。郭松雖然是教書先生,可畢竟是男人。就算甄逸不在家,也要避嫌,堵住府中幾百人的嘴,便安排在別院居住。

但不管是別院,還是甄逸的內院。在甄逸外出做官的時候,就是全部由張婉芸一手把持。郭松沒來之前,張婉芸就和養母吵架,大發雷霆,罰她掃院子,和其他姬妾一樣干粗活。

府上眾人大都幸災樂禍,甄逸的姬妾不少,可只有郭松養母被護著,兩人也始終「霸佔」著甄逸的寵愛,讓其他人毫無機會。現在這對鐵桿姐妹鬧翻了,其他人正好藉機上位,分一杯羹。這年頭,只要在主子眼裏的重要性稍微提高點,就能多分一塊肉,就能多穿一件衣。

等到郭松入住別院,就安排養母過來照料郭松的飲食起居。一方面增加了母子兩相處的時間,一方面也是為掩人耳目。

別院離張婉芸的住處並不遠,直線距離約百米,但有圍牆和花園等阻隔。可這世上壓根沒有什麼牆能擋住紅杏,張婉芸早已規劃好了路線,郭松照着走了一遍,就輕鬆的繞開了圍牆、花園的阻隔,抵達了張婉芸的房間。

院子已經經過了改建,從磚瓦的新度來看,應該是年內的事情。根據郭松對甄氏府邸的記憶,正是因為這一番改建,才給郭松留出了一條乍一看被堵死,實際上非常暢通的路線。若是沒有整個院子的平面圖,或是從高空俯瞰,是絕難發現的。

張婉芸的這一番操作,看的郭松脊背發涼。果然還是《一千零一夜》說得好:女人若要出軌,那是連魔鬼也阻擋不了的。想想自己這輩子可能的未來,萬一夫妻不睦,或是出現了小鮮肉,那可就完球了!難怪皇帝只許太監入宮,只有割掉了,才能安全啊!

張婉芸見他一臉壞笑,輕輕捶打他的胸口,嬌嗔道:「又在想什麼招折騰我?」

「沒呢。」郭松握着她的小拳頭,嬉笑道:「你和我娘當了十年姐妹,就沒學幾招?」

「不知羞!」張婉芸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我可是大家閨秀,哪裏能學那些下流的招數。」

「哎呦。」郭松一把將她抱到自己身上躺着,伸手往下一探,調笑道:「這下頭不是流着么?這漏水的口子要不要堵上?」

張婉芸也不甘示弱,一把抓住那物,挑釁道:「你堵的了一時,堵不了一世。」

郭松一把挺起腰桿,道:「那我得試試。」

人影幢幢,床木吱呀,又盪起一汪春水。

翌日,郭松並未開課。畢竟剛剛放假,讓甄儼、甄堯兄弟多休息一兩天,放鬆放鬆。

張婉芸晚上膩在他懷裏一刻不肯分,白天倒是非常克制,除了禮節性的接觸之外,絕不和他多待。

郭松出入自由,時間充裕,便想着去拜訪一些故人。

郭松換上了張婉芸為他精心準備的冬衣,「果真是好貨,雖然才薄薄的三件,卻感覺不到冷了。」

養母寵溺的笑着,幫他整理頭髮和衣領,囑咐道:「你現在也是有頭有臉的人了,在外頭一定要注意着裝打扮,要收拾的整整齊齊才行。」

「我知道。」郭松隨口答應下來。慎獨劍他現在不能公開配着,這可是在甄逸家裏,拿着和張婉芸一對的寶劍,肯定會被人說閑話。張婉芸送了他另外一柄普通的百鍊鋼文士劍,作為武器稍差,卻更加修長,包裝的更好,鑲嵌著白銀和寶石。不得不說,在自己的情郎身上,張婉芸是非常用心的,只要是好的,都給郭松預備着。

收拾妥當,郭松騎着一匹小驢子,優哉游哉的出門。

在城外的墓地找到了養父的墳墓。墓地在年內遷移到了風水相對較好的山地,也立了一塊石碑,修繕的像模像樣。不必說,這都是張婉芸安排的,但提出建議的是養母,這姐妹倆相處十餘年,唱雙簧,那是一套一套的。

在佛道兩家傳播開之前,上香祭祖還不算流行,香火錢很貴,窮人也沒那麼奢侈。郭松就倒了一壺黃酒,稍微坐了一會,吹吹冷風。離開毋極縣十年,這是他第一次回來,也是第一次祭拜養父。對於父母,只要念及養育之恩。這其中的一些不滿和委屈,也基本都原諒了。

祭拜后,郭松回到城裏,去拜訪另外一位曾經幫助過他的人——趙夫子。這位老夫子雖然教書的水平不行,可的確是個賢士,是個善良、愛才的好老師。

學堂的門關着,隱約可以聽到裏面傳來的啜泣聲。敲門,開門的是一個老婦人,「你貴姓?」

「我姓郭,是趙夫子的學生,特來拜會。」

「哦,你進來吧。」

進屋,氣氛很沉。老婦人嘆息道:「他染了風寒,大夫說他時日無多了。」

郭松來到房間,趙老先生形容枯槁,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有幾個書生坐在外面桌子前嘆氣,有一個小僕在一旁伺候老先生,給他擦汗。

郭松在床邊跪下來,輕聲說:「老先生,好久不見。」

原本已經沒有多少氣息的趙先生突然睜開眼,目光炯炯的看着他,似乎難以置信,「你來了!你來了!」郭松的容貌已經變了,趙先生的眼睛也早已看不清什麼東西,但稱呼他為「老先生」的人,只有郭松。

郭松握住他伸出的手,心中悲戚,哽咽道:「我來了。先生教化之恩,永世不忘。」

其他人看到趙先生突然迴光返照,也趕緊圍過來。

老婦人哭訴道:「老伴啊。你還有什麼沒說的,趕緊說吧。」

趙先生緊緊握著郭松的手,雙眼欣慰的看着他,用盡所有的力氣,發出沙啞的聲音,「汝乃瑚璉之器,必為天下所重。有此門徒,吾名揚天下矣。吾弟子千餘,唯有汝,能揚我……」

話未說完,趙先生喉嚨一滯,便沒了聲息。歪頭朝着郭松,安靜的閉上了眼,臉上依然帶着欣慰的笑容。

「老先生。」郭松泣不成聲,他萬萬沒想到,十年後的再會,居然是永別。他並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只是對於有恩於自己的人,他格外的關切。何況,作為學生,老師離世,悲痛也是自然的。萬幸他今天沒有做其他事,而是選擇來探望趙先生,否則連告別也趕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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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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