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愛「尾行」的聲音控
午飯後，蘇旭走出房門后。
他沿著頂樓一道空中走廊，來到了主樓頂層。
空中走廊連接蘇家所在的西樓頂層以及琴房所在的主樓頂層。這條路是蘇景專門為了蘇旭設計的，根本不會有其他人走，所以蘇旭一路上也沒碰上任何人。
來到主樓頂層，蘇旭走在空蕩的走廊上，身邊是兩排一模一樣的房門。他在頂樓兜兜轉轉地好一陣子，最終也沒有找到琴房。
「琴房是在走廊左邊還是右邊來著？左邊？好像不對，難道是右邊？」蘇旭苦笑。
因為自閉症，他本就很少在外走動，甚至劇院里那些員工都不認識蘇旭。這兩年陷入重度自閉，更是出來少了，沒想到他如今連劇院里的路都不認識了。
「算了，摸不著琴房了，去樓下找個人帶路好了。」
蘇旭搖搖頭，轉身離開。
走廊上依然空無一人，下午的陽光穿過窗戶灑落在地，整個頂樓溫暖而又靜謐。
而就在這樣的靜謐的走廊上，蘇旭經過一處轉角時，忽然聽到了歌聲。
「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是一道純潔的女聲哼唱，伴隨著午後的陽光在這片空蕩的走廊上緩緩起舞飄揚。
蘇旭靜立在轉角，忽然感到此刻這哼唱聲撞進了他的心底，心開始狂跳不已。
這不過是一個女孩在穿行走廊時，隨心所欲的哼唱。讓常人聽來只會覺得調子混亂無譜，但在蘇旭聽來卻是世間再美妙不過的天籟。
大概患有自閉症的唯一好處，就是蘇旭有一個很靈敏的聽力系統。這使得他對聲音十分敏感，擁有很強的音樂天賦的同時，也成了一個聲音控。
他能聽出常人無法分辨的聲音最本真的質感。在單調的自閉生活中，這些質感上佳的好聲音如同一道聖光劈開他空乏的世界，讓他不由自主地沉迷其中，尾隨其後。
這也造成他小時候，每次遇見聲音好聽的小姐姐，都會呆愣駐足，然後無意識的尾隨其後。
「尾行」的毛病蘇旭早就下意識地練習改掉了。但此刻，蘇旭卻彷彿回到了幼年時第一次聽到天籟之音的那種觸動，不自覺間就改變了自己的方向，尾隨著哼唱聲走進了這片走廊。
哼唱聲純潔清澈，空靈美麗，隨著蘇旭的靠近，聲音變得更清晰，而蘇旭心中的觸動也更加強烈。他離聲音的主人越來越近了。
前面又是一個走廊，蘇旭這次看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穿過了走廊，一閃而逝。
蘇旭快步走上前，只要轉過這個走廊，他就能見到聲音的主人。
然而蘇旭經過轉角的時候忽然停下腳步，神色清醒過來，目光複雜。
這是他第二次邂逅這般貫穿心靈的女聲。
而第一次是五年前，他邂逅了一個美麗的女孩，親自教導她成為一位閃耀的歌劇女主角，但女孩成功后，卻為了飛得更高而背叛了他。
再美麗的開始終究也敵不過現實的結尾。而眼下這第二次邂逅彷彿是在走第一次的老路。
蘇旭忽然感到乏味，沒有興緻去認識轉角之後的女孩，轉身選擇離開。
蘇旭走了很遠，方才聽不見那片歌聲，方才壓下心中依然清晰的觸動。
說來幸運，這一次，他走了不遠居然看見掛著琴房門牌的房間。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蘇旭將方才的邂逅扔在腦後，一臉感嘆地推門進入琴房。
琴房裡，烤漆典雅的黑色三角鋼琴、等身的大提琴，金屬色澤的小號……這些樂器錯落有致的擺放在房間里。
這裡是劇院的交響樂團備用樂器儲存的地方，過去也是蘇旭的私人樂場。
蘇旭坐在黑色三角鋼琴前，將劇本打開，隨後按照記憶彈奏樂曲，確認無誤后，就會動筆將樂譜歌詞添加到劇本上。
「當~噹噹當~……」
悠揚的鋼琴聲響起，節奏歡快緊湊。如果有學鋼琴的專業人士站在這裡，一定會驚訝的發現，蘇旭的鋼琴水平比之那些鋼琴名家也絲毫不讓。
以往的蘇旭因為自閉並不清楚自己的演奏水準，但是吸收了地球上的記憶之後，蘇旭就發現自己彈奏的比那些鋼琴大師好多了。
鋼琴之後，蘇旭不停調換著各種樂器再次演奏，而演奏水準卻絲毫不見降低。
「鋼琴、大提琴、沙克斯、大號……每一項樂器都得心應手。要不是我因為自閉症而瘋狂的熱愛音樂，只怕我是沒有精力來一一學會這些樂器的，更別說每一樣都能夠精通。」
劇本里的樂曲基本都是交響樂，涉及許許多多種樂器。蘇旭每寫完一曲，就會將其中涉及的每一樣樂器都試手一下，這種做法花費了很大的功夫。
傍晚，琴房。
蘇旭放下樂器，停下筆。
他看了看天色，苦笑：「樂曲的曲本才完成了一半，看來明天還得來琴房繼續。」
「不過今天由於每樣樂器都彈奏了一遍，所以花費了很大的時間。以後再寫樂曲就不用如此了，會快很多了。」
蘇旭當下收拾好劇本曲譜，走出琴房。此刻謝阿姨應該已經準備好辣椒肉絲在家等著自己吧。
蘇旭想到這裡，不用加快腳步。
……
月落日升，烏飛兔走。
第二天下午，天籟歌劇院。
蘇景出差回來，連家都沒來得及回，就走進了歌劇院主樓。
一路神色疲憊地回到老闆辦公室，蘇景剛想要稍作休息一下，就聽到門外有吵鬧聲。
「蘇總，我這有重大問題，必須向您彙報。」
蘇景打起精神來，看向前來的幾位主管，示意他們彙報。
「蘇總，我們為購買劇本而投入的公關費用已經超支了。我重新估算了下，如果這次劇本談不下來，我們就競爭不了其他大師級劇本了。」財務主管遞交了預算報表。
蘇景點頭，不發一言。
「蘇總，我們的新歌劇的準備時間不夠了。如果《雲海》劇本這兩天再談不下來，我們的新歌劇項目可能會半路擱淺。」項目助理將計劃書拿了出來。
蘇景皺起眉頭，沉默看著計劃書。
「蘇總，我們請到的外援女主角說，如果拿不到大師級劇本，就停止演出合約。」人事經理拿出了女主角的簽約合同。
蘇景眉頭皺緊，始終沉默，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眾人的心也一點點凝固下去。
蘇旭依然沉默，他在等一個消息，如果進展順利，這個消息就快到了。
這時蘇景的助理來到蘇景面前，神色難掩激動地說：「蘇總！剛剛陳宏名總導演那邊傳來消息。我們……我們成功拿下鄒大師的劇本《雲海》了。」
「太好了！」蘇景拍著辦公桌站了起來，倦怠的眉眼舒展一笑，「有了鄒大師的劇本，新歌劇缺少的最後一環也就搞定了。諸位，我想你們的問題都已經解決了。」
眾人聽到蘇旭的話后，相視一笑，他們得知陳導那邊的消息同樣興奮激動。
「你們回去搞個熱烈的歡慶儀式，既歡迎總導演他們，也藉此提升一下員工們的信心。現在該是我們穩定人心，齊心合力的時候。這次我們天籟要上演一場轟動江城的歌劇。」蘇景激勵道。
「是！蘇總。」
眾人紛紛應聲，離開時臉上皆是鬥志昂揚。
人散之後，陳助理再次來到蘇旭面前說道：「蘇總，還有件事。極光歌劇院的老總又打電話過來，說下午會來天籟歌劇院拜訪您。」
「哼！真是亡我之心不死啊。讓他來，我等著他。只要有了大師級劇本《雲海》，我們天籟歌劇院就已經立於不敗之地。下午會面，我會讓他明白什麼叫自取其辱。」
……
高速公路上，一輛黑色的商務汽車正在飛馳，車內坐著的正是此次前往魔都與歌劇大師商談的總導演陳宏名一行人。
車內，王助理摸著身邊的黑色的公文包面色激動，這包里裝著的正是《雲海》的劇本與簽約合同。
「沒想到我們真的打敗了這麼多歌劇院，拿下了《雲海》劇本的版權，這可是歌劇大師的劇本，競爭對手都是全國有名的大劇院啊，我到現在都不敢相信是我們贏了。」
總導演陳宏名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神色同樣隱隱激動。大師級的劇本，這是他以前夢寐以求的劇本，而這一次他要親自導演它，他一定會給這個劇本最好的待遇。
「這下，有了《雲海》這個大師級劇本，天籟的新歌劇一定能夠大獲成功，打個漂亮的翻身仗。陳導！我們這次可是攜帶劇本歸來的功臣啊，您說劇院那邊會怎麼歡迎我們？」王助理興奮問道。
陳宏名瞥了眼興奮的助理，莫名地沒有搭話。他只是安靜靠在椅背上，目光閃爍，似有所思。
氣氛有些尷尬，王助理訕訕一笑，安靜下來。陳導的導演功底那是沒話說的，就是有些不近人情。
「叮鈴鈴……」車內有電話聲響起。
「總導演，好像您的電話響了！」王助理提醒道。
陳宏名掏出手機，看了眼來電人的名字，眉頭一皺，接通了電話。
」喂！「
「陳導演，恭喜啊！聽說你成功拿到了鄒大師的劇本。大師級的劇本，即使是我的極光歌劇院，也不過曾經上演過一兩次。不過我聽說這次拿到鄒大師的劇本靠得是蘇旭的人脈關係，而非靠你陳宏名的導演大名啊！」
「哼！這與你有什麼關係嗎？你如果只是想來尖酸幾句，我就掛了！」
「哈哈！」電話那頭傳來笑聲，「陳導演脾氣還是那麼急啊，那麼我就有話直說了。上次，和你談的事情，你考慮的怎麼樣？」
「呵！你不覺得你異想天開嗎？」
「陳導演不要急，我還有一個條件沒開呢，我知道陳導演的畢生希望就是獲得『亞聖歌劇盛典』的最佳導演獎。如果我能讓你在歷來舉辦『亞聖歌劇盛典』的亞聖中心導演歌劇，你覺得怎麼樣。」電話里的聲音充滿蠱惑。
「你……說的是真的？」陳宏名的氣息陡然亂了起來。
「你知道我在江城歌劇界的地位，這件事我有能力辦到。有了大師級劇本，又在寰球中心演出，還有天光的渠道支持。今年的導演獎舍你其誰！怎麼樣，陳導演覺得滿意嗎？」
陳宏名沉默起來，他盯著手邊的公文包，目光閃爍，一時之間難以抉擇。
「陳導演不要再猶豫了。你想想，《雲海》這樣的大師級劇本難道不應該值得最好的待遇嗎？只有最好的導演、最好的舞台、最好的歌劇院才配得上它。放在天籟這樣落魄的歌劇院只會埋沒了它的潛力，只會讓你與最佳導演獎擦身而過。身為一個導演，你難道不覺得可惜嗎？」
陳宏名目光陡然僵住，他沉默片刻，最終啞著嗓子說道：「好！我答應你了。」
「歡迎加盟！」電話那頭笑出了聲，「對了，我今天下午三點會去天籟找蘇老闆談合作，你要趕回來看好戲嗎？」
陳宏名眉頭瞬間皺起，但轉眼間目光變得狠辣，彷彿下定了什麼決心道：「好，我會準時到場的。」
電話掛斷，陳宏名對著司機道；「加快速度，三點之前要到天籟歌劇院。」
「陳導，發生了什麼事？」王助理在一旁奇怪地問道。
陳宏名回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助理，雲淡風輕道：「有好事。」
「哈哈！一定是劇院那邊準備了什麼歡迎儀式，我之前打電話報喜訊回去時，那邊就說要歡迎我們，現在看起來一定很隆重。」王助理開心大笑。
「是啊！這場大戲一定很隆重。」總導演嘴角掛笑地看向車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