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琢磨·下

作為「中關村文理應用學院」的高材生，雖然不擅長運動，但在糜陸的指點下，紅塵也很快掌握了靈活使用輔助模式的訣竅。

並且不同於糜陸，他用物理學舉了個通俗易懂的例子。

「這就像求某個力垂直方向的分力一樣，實際力是玩家，即我們做出的動作，垂直分量是矯正後的傷害。實際動作越接近標準，垂直分量就越大。當做到最標準，即正好垂直時，這個力百分百分在垂直方向。」

他如是說道。

大多數人在未經訓練時身體協調性都很差，比如面前有一隻靈活的蚊子，明明看到了，連續拍了幾次巴掌都未能打中它，這就是協調性差的表現，因為出手的剎那，角度，速度，力度三者缺一不可，要兼顧的東西太多。

輔助模式正是將複雜參數歸化為一個念頭，讓幾乎每個人都能讓自己的雙手「如臂使指」。

不過他們三個玩的不亦樂乎時，糜陸已經鑽到一旁去進行自己的實驗了。

……

十分鐘一到，他便切回了自由模式，頓感身體又回歸了自己的掌控。

剛才輔助模式下走路那段時間的確如郭志所言，腳步規整，放武俠里大概就是「這廝每一步都如丈量過一般分毫不差」。但總有種拘束感，不圓滑，不柔順。

現在回歸正常，他才感覺如同卸下了枷鎖。

這時一隻老鼠竄了過來，他身子一側躲過攻擊，匕首沿著一個刁鑽的角度朝鼠頭刺了過去。

「嗤」

刃片沒進去兩公分，然後受到了極大阻力，同時老鼠也劇烈掙扎了起來。

-8

-1，-1

很顯然他又失敗了，命中顱骨只帶來8點傷害，這隻老鼠是被活活疼死的，戰鬥日誌也說明了這一點……

這是為什麼呢？頭骨太硬了？

糜陸不信邪，找到接連嘗試了好幾次，但無一例外都是-7，-8，又殘忍地疼死不少老鼠。

結合小空之前提到的「局限性」，不難猜測之前輔助模式下系統率先做出了判斷，視他「攻擊老鼠顱骨」的行為為錯誤行為，然後矯正成瞄準脖子，因為存在矯正所以傷害從-10弱化為-9。

也就是說，系統判定的「弱點」在頸部，攻擊顱骨是錯誤的。

抱著這一想法，他平穩呼吸，調整狀態，再次刺向一隻老鼠的脖子。

-9

-1

異常熟悉的數字組合，和之前校正的結果一模一樣。

是找的角度和位置不對？糜陸暗道，既然這遊戲把模型精緻到這個份兒上，尊重一下生物骨骼結構也無可厚非吧？

他在一隻死老鼠的脖子上摸了一圈，在後頸找到一個凸起，質硬，但似乎是關節軟骨部位，一部分軟肉甚至可以凹陷進去。

默默記下這個位置，他開始找下一隻老鼠的麻煩

然而開始嘗試時他才發現，這項工作難度不是一般的大，這些礦道鼠不會乖乖待在那裡給你打。即便他出手再快，也會被一瞬間扭著脖子躲開，彷彿在拚命保護弱點。

這更讓糜陸堅定了猜測。

終於，在連續四隻老鼠死於非命后，第五個從牆腳一閃而過的幸運兒誕生了！

這隻老鼠似乎注意到同伴的慘死，打算趴在壁上偷偷溜走，正在它即將逃出生天時，糜陸刺出福靈心至的一擊。

「喀」

一聲清脆的輕響，如掉落在地的薯片被踩碎。

匕首徑直捅進老鼠後頸，準確切斷了脆弱的脊骨，它耷拉著脖子掉在地上，死的不能再死。

-10

「礦道鼠死亡。」

「漂亮！」

糜陸興奮地揮了下拳，看樣子需要回去惡補一下生物知識了。

然而就在他轉身時，一道黑影突然從側面撲了過來。

這是一隻體格比尋常老鼠都大一圈的傢伙，黝黑皮毛上發出淡淡的微光，嘴裡的尖牙在視野中不斷放大！

精英怪？

糜陸來不及多想，求生的信念讓他舉起短匕用盡全力刺了上去。

「吱——」

一聲短促尖銳的叫聲從老鼠嘴裡發出，蓋過了匕首刺進骨頭的讓人牙酸的聲音。

因為用力過猛，糜陸甚至掙脫了刃片握處的皮革，利刃也劃破了他的手。但與此同時，墜落的精英老鼠被白光包裹在其中，還未落地就徹底消失了。

攻擊也未造成傷害數字，戰鬥文本上只寫著

「惡霸老鼠『肯』死亡。」

「惡霸老鼠肯：它搶奪同類的食物，所以更強壯。」

沒有傷害。

此外最古怪的是，它還掉落了裝備……

地上靜靜躺著一把匕首，樣子樸實無華，放在別的遊戲里充其量就命名為「短匕」兩個字，鐵匠處即可買到。可對現階段的玩家而言，找不出比這更好的了。

他彎腰去撿，沒想到竟一個趔趄差點坐在地上。

糜陸這才發覺渾身綿軟，彷彿剛剛那一擊抽空了他的全部力氣。

這在之前的遊戲體驗中似乎並沒遇到過，無論是各種-8、-7還是精準的-10，都和尋常攻擊無異，這遊戲里似乎除了劇烈奔跑以外沒有任何體力限制……

等等！

似乎有……

他突然想起那天晚上的胖子，左右開弓扔出兩塊石頭后似乎也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

大概五秒后，體力伴隨著呼吸回復了。這讓他想起本世紀之初某款FPS遊戲獨創的呼吸式回血大法，沒想到如今也有了呼吸式回體力大法……後者在生理學角度明顯更靠譜一些。

撿起匕首，就如他想的一樣，這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匕首。

「名稱：鐵匕首」

「部位：單手武器（主副手）」

「屬性：攻擊力+7」

「你看它的樣子平平無奇，肯定算不上極品。」

完全搞不懂緣由，此刻糜陸眼前只剩下那一道白光。

明明和之前對礦道鼠那次「-10」一樣都屬於一擊致死，可為什麼會有截然不同的結果？

是精英怪的福利？還是特殊攻擊造成的結果？

最離奇的是這個裝備掉落。

他本以為以《黃昏紀元》這款遊戲的尿性，不會出現從風馬牛不相及的怪物屍體里扯出一副鎧甲一把大劍這種事，任何裝備都要經歷「收集材料-交由NPC/玩家鍛造-進一步打磨/附魔-成品」這個過程，或許後期還要維護裝備。可剛才那一幕讓他有些拿不準了。

而且攻擊老鼠顱骨不是不會致死么，為什麼看起來明明更強的精英怪反而被他這樣秒殺了，自己還由此脫力？

可能性太多，糜陸靠牆想了許久，暫時總結出一個看似荒謬的結論。

在自由模式下，玩家似乎可以打破數據制約，做出「超過屬性之外」的事。

比如礦道鼠的頭骨很硬，平常情況下無法洞穿，可剛才的危急關頭，他把全身力氣匯聚在一點，竟然真的做到了。

而那道白光，正是出現這種攻擊的信號。

這樣做的代價就是角色會暫時失去行動能力，但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屬於一種增幅。至於能增幅多少，這一點不得而知。不過糜陸估計也不會太誇張，撐死能翻個倍就不錯了。

就像一些報道里說的，危急關頭有人在幾秒內下五樓接住掉落的嬰兒，單手抬起幾噸的重壓救出孩子，被熊追以至猛然跳上三米高台等等，這或許屬於人在畏難關頭的小宇宙爆發，腎上腺素超速分泌等等。

但如果剛才撲上來的是那種巨型老鼠，小宇宙爆發也沒用。那已經力量碾壓了，壓根提不起與之為敵的勇氣，更別說愣頭青似的懟上去了。

似乎這也在「當玩家處於自由模式時，數值僅供參考」可解釋的範圍內。只是維爾福這家公司諱莫如深，連這點信息都不願披露。

至於裝備掉落則很簡單，要麼來自於白光，要麼是精英怪身份，亦或是兩者疊加，或許後續能從論壇上得到答案。

……

休息的差不多，糜陸站起身回到了隊伍。

這個期間紅塵作伴下線了一次，很機智地為兩位舍友手繪了礦道地圖，讓他們記在腦子裡，上線后根據這個地圖走到洞口匯合。

「這倆二貨，一個叫陸池一個叫陸茫，兄弟倆，真是人如其名。」紅塵黑起舍友來毫不含糊。

聽到這句話，糜陸厚著臉皮應和了兩句，郭志則對他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糜隊是不是想起了當年在世錦賽場館迷路到姥姥家，最後不得不求助於安保人員的經歷……」他私聊道。

「閉嘴。」

……

眾人在洞口遇見了逃出生天的策馬奔騰和對酒當歌，仨人站一起，一臉的蓬勃朝氣，讓糜陸不禁有種自己已經老了的錯覺。

雖然是同齡人，但相較之下糜陸的經歷就太豐富了。

有人在自己鍾愛的領域兜兜轉轉整個生涯，達到過頂峰，也陷落過低谷，彷彿經歷了一場如夢般的坎坷人生，然後驀然回首，結果發現自己竟然才21歲，同齡人甚至還沒走出校園……

這可真是唏噓的一件事。

幾人帶著NPC科勒走出副本后，這貨一馬當先跳到了陽光下，張開雙手做出擁抱太陽的姿勢。

「讚美太陽，我可真是愛死這個溫度了。」

目測到了結算獎勵的時候，眾人都興奮地搓著手。

科勒感慨發完，伸了個懶腰，對眾人禮貌躬身道：

「感謝諸位的幫助，那麼我們有緣再見。」

眨眼間他人就消失了，只有聲音輕飄飄落在了地上，像一片羽毛，不留一絲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