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 她最深的恐懼

057 她最深的恐懼

謝同軒眼看着謝淵渟一隊人從山坡的另一邊下去,這才暗暗地長出了一口氣。

走了就好,不然要是被發現的話,他們麻煩就大了。

「走。」馬車夫壓低聲音對周圍其他侍衛道,「回頭,繞路走。」

他剛剛調轉馬車車頭,又猛地回頭看向山坡上的方向。

那裏傳來了另一個人的喊聲,是個少女的聲音。

「七殿下,等等!」

一個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衝上山坡,追向離去的謝淵渟一行人。

謝淵渟在馬上回過頭,看了一眼才想起來,這是寧霏以前在安國公府時的庶姐之一,寧雯。

寧雯穿的是出門在外的行裝,披着斗篷,跑得氣喘吁吁,衣服和頭髮都是亂糟糟的,後面跟着她的丫鬟山茶,同樣追得上氣不接下氣。

謝淵渟剛才過來的時候,路上並沒有見過寧雯,也不知道她是跑了多遠的路過來的。

這荒郊野嶺半夜三更的,她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七殿下,霏姐姐有危險!」寧雯朝謝淵渟喊道,「她被四殿下的人抓住了,在一輛馬車裏!那邊樹林里還有一條路,他們可能沿着那邊走了,現在追過去應該還追得上!」

她一指樹林這邊,正是謝同軒等人所在的地方。

「快走!」

馬車夫猛地斬斷馬車上的繩索,落到前面拉車的馬背上,一揚馬鞭,朝前面狂奔而去。謝同軒也從馬車裏把寧霏拉了出來,落到他來時乘坐的那匹馬背上。

寧雯往這邊一指,不管謝淵渟是否相信,肯定都會來這邊看看,那他們必定會被發現!

「那臭娘們不是安國公府的女兒嗎!」謝同軒罵道,「怎麼這時候跑出來攪局!」

護衛沒空回答他:「四殿下坐穩!」

一行人馬在林中小路上朝前疾馳,後面追來的馬蹄聲越來越近,雙方的距離在不斷地縮短。

後面的幾個人影從馬背上騰空躍起,落到上方的樹木枝頭上,以比奔馬更快的速度在樹上飛掠而來,轉瞬間就超過謝同軒等人,從他們的頭頂上越了過去,落到他們前方。

前後對敵,一行人不得不停了下來。謝同軒把寧霏擋在他的身前,拔劍出鞘,橫在寧霏的脖頸中。

「不準動!」他對着謝淵渟喊道,「不然我殺了她!」

謝淵渟果然停了下來,在馬背上冷冷地望着他,目光掃過寧霏領口被扒開的衣服,裸露出來的胸口和雙肩的大片肌膚。

他的一雙眼睛就像是黑暗中盛開的一對魔獄紅蓮,滿是極盡妖異邪惡、冰冷酷烈的猩紅光芒,彷彿有無數能夠毀天滅地的惡魔,從那同時燃燒着火焰和凝結著寒冰的紅蓮中誕生出來。

「給你三個數的時間。」他像是看着一具已經落進魔獄的屍體般看着謝同軒,「把人送過來,可以留你一個全屍。」

謝同軒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謝淵渟。哪怕是上次謝淵渟把他從二樓丟下去,看過去也不過是一副胡作非為,張狂恣肆的樣子。

但現在的謝淵渟,彷彿已經根本不屬於人類的範疇之內,而是包裹着一張俊美人皮的魔鬼。

謝同軒持劍的手不由得有點顫抖。

他從小到大過得順風順水,何曾見識過這樣的場面,心底其實是畏縮害怕的。但那股根深蒂固的傲慢跋扈,讓他還是放不下骨子裏的傲氣,反而挑釁地把長劍劍刃往寧霏的脖頸肌膚裏面壓了一壓,一道鮮血頓時沿着吹毛斷髮的鋒利劍刃湧出來。

「留我一個全屍?你倒是……」

謝淵渟的瞳孔驟然一縮。謝同軒和所有人眼前一花,還沒有看清怎麼回事,只見對方眾人身影一動,他周圍的幾個護衛一瞬間應聲從馬背上栽倒了下去。

與此同時,他持劍的右手一陣劇痛,他只來得及看見自己的手背上出現了一個從指骨骨節處貫通到小臂上的長長血洞,鮮血飛濺,右手完全失力,手裏的長劍脫手而出。

他再抬頭看去的時候,謝淵渟已經不在對面的馬背上,而是猶如瞬移一般,陡然間毫無預兆地出現在他的面前,一把將他從寧霏的背後抓起來,重重往旁邊甩了出去。

一切動作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從他那句話說到一半開始,到他砰一聲砸在地上滾了好幾個圈摔得四腳朝天,寧霏脖頸上的那一縷鮮血剛剛從傷口處流到鎖骨的位置。

謝淵渟落在寧霏身後的馬背上,一手接住因為保持不住平衡而軟綿綿地從馬背上歪倒下去的寧霏,讓她落到自己的懷中。

再遠一點的另外幾個護衛也已經從馬背上摔下,他們每個人的眉心正中央都是一個冒着鮮血的小紅點,一針穿腦,瞬間斃命。

謝淵渟腰間長劍出鞘一半,劍光閃過,寧霏雙手雙腳上的繩索都已經被割斷。他的一隻手隨即攏上了寧霏被扯開的衣領,把她嚴嚴實實地裹起來,另一隻手卻急切而忙亂地摸索過她的全身。

「有沒有哪裏受傷?」

寧霏搖搖頭,把臉埋進謝淵渟的肩窩裏,沒有說話。

她突然覺得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氣一般,全身都鬆懈癱軟下來,但不是因為被下了葯的效果,而是因為謝淵渟終於找到了安然無恙的她。

她不害怕自己會淪落到一個多慘烈的下場,但怕極了看見她慘烈下場的謝淵渟。五年前目睹她死亡慘狀的景象,原本是謝淵渟最深的恐懼,現在也已經變成了她最深的恐懼,她害怕謝淵渟會再次經歷那一幕。

謝淵渟捧起她的臉,吻住她的嘴唇。他剛才出手時,精準利落得沒有一絲一毫的誤差,像是在最冷靜的狀態,但現在落在她臉頰上的手掌,卻帶着輕微的顫抖。

許久過後,他才終於放開寧霏。

謝同軒剛才被謝淵渟甩到地上,摔得四肢百骸五臟六腑都快要散了架,半天沒爬起身來。九重門的人點了他的穴道,就這麼把他扔在地上。

謝淵渟轉過身,不緊不慢地朝謝同軒走過去。

「我剛才說了,把人送過來,可以留你一個全屍,現在沒機會了。」

謝同軒睜大眼睛瞪着他,他就是再沒見過世面,憑最遲鈍的直覺也能感到謝淵渟身上遮天蔽日的殺氣。

「你……」

他的眼中露出不由自主的恐懼,但還是不相信謝淵渟會對他下殺手,他可是堂堂當朝皇孫,益王的嫡長子,謝淵渟怎麼敢殺他?

謝淵渟回頭看了寧霏的領口一眼,像是在看她的衣服是怎麼被扯開的,然後他俯下身來,以同樣的姿勢,伸手抓住謝同軒的一對鎖骨,往兩邊一扯。

一聲凄厲高亢到極點,根本不像是人類發出來的慘叫,霎時間響徹整片黑夜中的樹林,彷彿穿透了九霄之上的雲層。

謝同軒的一對鎖骨,就這麼硬生生地從他的身體里被扯了出來,連帶着被扯下的還有他胸口處的一大片皮肉,斷口處露出白森森的骨茬,甚至隱約能看到胸腔裏面的內臟。下一秒鐘,鮮血像是泉水一般湧出來,瞬間就覆蓋了他的上半邊身體。

謝同軒只慘叫了這麼一聲,就雙眼一翻白,暈死過去。

謝淵渟把那一對血淋淋帶着皮肉的鎖骨隨手往地下一扔,旁邊一個九重門門人遞上帕子,他接過來,擦掉滿手的鮮血。

「能保住性命的話,把他帶去京都胭脂巷芍藥館,他母妃在那裏不知道死了沒有,沒死就扔在一起做個伴兒;保不住性命就算了,扔在這裏喂狼。」

這時,後面又傳來一聲尖叫,卻是個少女的聲音。

寧霏回頭看去,跟着兩個九重門門人騎馬過來的,竟赫然是許久不見的寧雯和山茶。她們看見地上橫七豎八的一堆屍體,以及全身鮮血淋漓昏死在那裏的謝同軒,被嚇壞了。

謝淵渟追過來的時候,後面的兩個九重門門人一看把這兩個來報信的姑娘家丟在黑夜裏的荒山野嶺中,總不大妥當,於是順手把她們也帶上了。因為是兩人同乘一騎,所以速度比謝淵渟等人滿了很多,現在才到。

「雯姐姐?」寧霏十分驚訝,「你怎麼會在這裏?」

「是她來給我們報的信。」謝淵渟說,「她說看見了你和謝同軒,而且指了路。」

寧霏一問,這才知道寧雯的事情。

寧雯因為兩年前和孫家的親事泡湯,名聲受了影響,後來一直沒有再說上合適的親事。安國公府在邱氏被處死之後,寧茂因為身體殘缺,也無法娶到質量有多高的正妻,最後只能從鎮西王一脈的賈家那邊娶了一個身份還算可以,但因為長相性格不盡如人意,因而一直沒嫁出去的嫡女過來。

這位新的安國公夫人嫁過來之後才知道寧茂早就已經不能人道,也就意味着她在寧府生不出任何子女,敢怒不敢言之下,對寧茂原先留下的幾個女兒自然是十分忌恨,百般見不得她們好。

寧霜和寧露已經出嫁,於是賈氏就把氣撒在了剩下的寧雪和寧雯的頭上。兩個庶女的親事都是由她來做主,她先是把寧雪嫁給了她娘家一個歪瓜裂棗遊手好閒的表哥,又給寧雯說了一門親事。

寧雯名聲本來就不好,加上賈氏的刻意打壓,結下的這門親事比寧雪還要糟糕。嫁的是南方一個已經五十多歲的郡守,當第三任繼室,那個郡守連孫子孫女都已經一大堆了。

寧茂和穆氏自從得知邱氏生的兩個孩子都不是寧家的種,寧府已經斷子絕孫之後,就處於一種極為頹廢低落的狀態。以前好歹還想着讓寧雯和寧雪這些庶女們攀一門好親事,現在根本就不管她們的死活,由着她們被賈氏去作踐。

因為距離太遠,寧雯不可能直接從京都出嫁,只能先去南方。安國公府也不重視這事,賈氏只是敷衍地給了她幾抬嫁妝和幾個下人,就把她給打發出了安國公府,那樣子浮皮潦草得根本不像是出嫁,說逃難還差不多。

寧雯完全沒有出門在外的經驗,今天晚上走到這片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山野里,沒有地方可以投宿,眾人只能在樹林里落腳,將就著睡在馬車裏或者露天下。

就是這時,她遠遠看見了寧霏乘坐的那輛馬車,也看見謝同軒從後面追上來,掀起馬車門簾的時候,她隱約看見了被困在裏面的寧霏。

她當即帶着山茶,偷偷逃離給她送親的那些下人,跟上了謝同軒等人的隊伍,想看有沒有機會救寧霏出來。但對方是馬車在行駛,她們兩個在後面步行的速度,哪裏能跟得上,不久之後就被甩得完全看不見了。

然後她們又遇到了謝淵渟一行人,這才有了剛才衝上去的報信。

寧霏鄭重地對寧雯道:「多謝。」

要不是寧雯,謝淵渟一行人就這麼走了過去,她不知又會被謝同軒等人帶到什麼地方去,下一次恐怕就沒有找到的機會了。

寧雯跟她不一樣,是真正在深宅後院裏長大的嬌女閨秀,從來沒有經歷過兇險見識過風浪,能在這大半夜跟蹤謝同軒等人穿過荒山野嶺,需要莫大的勇氣。

而且她一出面幫寧霏,被謝同軒等人看見,必定也會被列為益王一派的眼中釘肉中刺。她沒有背景沒有庇護,如果益王一派想要對她下手報復,她毫無反抗之力。

寧雯還沒有從剛才的驚嚇中緩過勁來,小臉煞白,結結巴巴:「不……不用……」

寧霏曾經從孫家的親事裏面救過她,那時候她說過一定會報答,所以當時她沒有多想,就沖了出去。

「你們跟我們一起回去吧。」寧霏說,「我給你們換個身份。」

雖然謝同軒那邊看見寧雯的人全都死了,不用擔心報復,但她也不想讓寧雯繼續嫁到南方或者留在安國公府,這兩條路對她來說前面都只有一片黑暗。

寧雯跟她們回去,大不了就是當做她在去南方的途中失蹤,安國公府的人對她本來就不怎麼上心,不會大費周章地去找她。她也不是什麼有名的人物,躲上一兩年,漸漸就被人淡忘了。

寧雯睜大眼睛:「真的?」

「不過你沒了這個身份,從此就不再是千金小姐了。或者你更願意嫁給那個郡守?」

「當然不是!」寧雯欣喜若狂,「什麼身份都好,我不想再留在安國公府了!」

在那個地方,她感覺不到一點希望,只有命運被人隨意擺佈的屈辱和無力。過得連個普通人家都不如,要身份又有什麼意義?

她從送親的隊伍里偷偷逃出來,就是抱着逃婚的決心,因為幫了寧霏之後,她可能就沒法再回去了。她也根本不想回去,賈氏給她安排的親事不用想都知道會有多可怕,哪怕是流落在這荒山野嶺中,也比到那邊去繼續讓人踐踏的好。

「京都認識你的人還挺多,你暫時不能留在京都了。」寧霏想了想,「你可以跟着我外婆和舅媽她們去漠北,她們會照顧你的。」

李家的男丁們在今年年後已經先一步去了漠北,那邊的邊境防禦畢竟不能鬆懈,他們無法長時間留在京都。安氏、程氏和李月笛幾個女眷還在京都,因為李長煙臨產,安氏放心不下。

現在李長煙的寶寶已經出生,等明年寶寶稍大一些,能經受旅途顛簸的時候,她都打算帶着寶寶也去漠北。安氏等人便準備在九月底出發北上。

寧雯猶豫了一下,欲言又止:「我姨娘她……」

寧霏知道她是放心不下惠姨娘。惠姨娘就是軟弱怯懦性子木訥了些,但畢竟是她的親生母親,她一走了之,把惠姨娘丟在安國公府,這肯定不是她能做得出來的事情。

但說實在的,寧霏幫寧雯是因為寧雯救了她,而她跟惠姨娘基本沒有什麼交情。而且寧雯失蹤還算正常,畢竟從京都去南方這麼遠的路上,荒山野地里容易出事。但如果再把惠姨娘也從安國公府接出來,肯定會惹人懷疑。

「暫時還不能把惠姨娘也帶走,你們兩個同時失蹤太惹人注意了。」寧霏說,「等到安國公府出變故的時候,我再把惠姨娘接出來,也送她去漠北。」

惠姨娘在安國公府也是個透明人,而且安國公府現在狀況那麼差,這種機會應該多得是。

寧雯點點頭:「我知道,謝謝霏妹妹。」

「回去吧。」

寧霏轉向謝淵渟,她的眼中透出一縷冷光。

「我還有帳要跟另一個人算。」

……

恭義王府,早上。

恭義王正在恭義王妃的床前,恭義王妃的病情今天已經略好了些,勉強能夠起身了。

外面丫鬟急匆匆地進來稟報:「王爺,王妃,七皇孫妃已經被找回來了。」

恭義王妃臉色一變,一下子沒了血色,變得像她手裏的白瓷葯碗一樣蒼白。

恭義王卻是神色一喜:「終於找回來了?還好還好……查出是誰把她劫走的了嗎?」

那丫鬟露出尷尬的神色:「沒有……但七殿下和七皇孫妃現在正在外面,說要求見王爺和王妃,看他們的樣子,似乎不太對勁……」

恭義王妃的臉色更加難看,恭義王還沒說話,外面傳來一陣恭義王府里下人們慌慌張張阻攔的聲音:「七殿下!您不能就這麼進去!……」

大開的房門裏,謝淵渟和寧霏已經從外面走了進來。

恭義王猛地站起身來:「七殿下!這裏是內院王妃的房間!外男不能進來!……」

「你以為我願意看你那個歪瓜裂棗倒人胃口的王妃?」謝淵渟冷笑,「你既然也在這裏,那正好,問問你的王妃都幹了什麼事吧。」

恭義王莫名其妙一頭霧水,轉向恭義王妃:「怎麼回事?」

恭義王妃卻沒有看他,只是睜大眼睛瞪着寧霏,臉色煞白,全身發抖,像是見到了什麼令人恐懼的妖魔鬼怪一樣。

「我猜恭義王應該不知道此事。」寧霏說,「我不是離開了恭義王府之後在外面失蹤,而是在恭義王府內就被暗算,失去了知覺。你的王妃前天把我請到恭義王府來給她看診,卻把我帶到她院子裏的一處花廳中,我在那裏被外面傳來的樂音催眠,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已經在京都外面的郊野上。」

恭義王目瞪口呆:「可是……怎麼會……府里不是還有人看見七皇孫妃和那個丫鬟出門上了馬車嗎?」

「那是有人易容假扮的。」寧霏冷冷說,「這就是我們來找恭義王妃的原因。恭義王府不可能讓人這麼隨意地進進出出,在恭義王妃的院子裏發生這麼多事情,眾人也不會一無所知。除非,恭義王妃一開始就和劫走我的人有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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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嬌寵:黑萌嫡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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