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靜雲5

番外:靜雲5

上元佳節,街上人極多。

羅北循聲趕到聲源處,見是兩人在打架。所謂的「殺人啦」只是其中一方慌亂之下的胡亂高呼。

得知並沒有發生兇殺案,羅北略鬆一口氣,迅速處理好這邊的事情后,匆忙回去尋找陳靜雲。

然而等他到了那個賣花燈的攤位前時,卻不見了陳靜雲的身影。他心裏咯噔一聲,環顧四周,依然沒看到那道倩影。

陳姑娘先前答應會在這裏等他,不應該會亂走才是。

羅北立時向賣花燈的老伯打聽:「老伯,見到那個姑娘沒?眼睛大大的,穿着杏色的衣裳,就站在這兒的。她去了哪裏?」

「你說那個姑娘?」老伯瞧了他一眼,「她買了一盞魚燈……」

「嗯,然後呢?」

老伯嘆了一口氣,看羅北的神色頗為複雜:「她被她男人帶走了。」

「什麼?!什麼男人!」羅北追問,「什麼樣的男人?怎麼會把她帶走?大庭廣眾之下……」

竟然沒人阻攔么!

老伯有些急了:「是她男人。是她男人把她給帶走了。」

「她男人?」羅北下意識道,「胡說八道!她哪有什麼男人?」

她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娘家,男人從何而來?

老伯整理了一下花燈:「那人說是她未過門的夫君,還拿出了信物。本來那個姑娘還不肯跟他走,他拿了信物,那個姑娘就老實了。」

說到這裏,老伯又斜了羅北一眼。對於這三人的關係,老伯心裏已經隱隱有了猜測。多半是這個小夥子拐帶了那個姑娘私奔,卻不想被人家原本的未婚夫給撞上。以後會怎樣,他也不知道。

羅北皺眉,連呼不可能。陳姑娘根本沒有未婚夫,否則今夜也不會與他一起賞燈。還有信物,更是無稽之談。

然而除了賣花燈的老伯,還有其他人也證明,確實是一個自稱是陳姑娘未來夫婿的男子帶走了她。

正月十五的夜,涼颼颼的。

羅北因為焦急,額前冒出了細密的汗珠。毫無頭緒的他,忽的想起一個人來,不自覺打了一個寒戰。

他連連搖頭,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羅北深吸一口氣,問那老伯:「那男人長什麼樣子?是不是有這麼高?面色青白?」

他說着還用手比劃了一下。

「天黑,臉色怎麼樣,我也看不清楚。」老伯想了想,「不過,好像確實是有這麼高。」

羅北的心漸漸沉了下去。難道真的是他?

季府大火過後,發現了一具太監屍體。初時他疑心其中有詐,但是留心了數月後,並未發現異常。他只當自己想多了。

此時陳姑娘被人帶走,羅北第一個想到的,居然是那個已經不在人世的季安。

陳姑娘素來與人無爭,除了季安,他想不到還有誰會擄走她,還自稱是她未來的夫婿。

一時之間,羅北心裏充滿了懊悔和擔憂。他不該將她一人撇下,他該一直守在她身邊才是。他必須要找到她,救回她,不能讓她有任何閃失。

老伯給他指了方向,但人海茫茫,又能到哪裏去找?

而此時,季安則讓車夫駕着馬車一路前行。

他緊緊盯着陳靜雲,追問:「那是什麼問題?」他停頓了一下,擰眉:「你介意的不是我的身份嗎?我不是太監,也不是季安,我就是你的三郎。」

「不是。」陳靜雲不自覺身體後仰,一字一字道,「你不是三郎。就算你是三郎,我也不是葉婉兒。我姓陳,我是陳靜雲。我不是你未過門的媳婦兒,咱們也沒有婚約。咱們倆人,其實一點關係都沒有……」

她每說一句,季安的臉色就要沉上一分:「沒有關係?別忘了,你親口說過要嫁給我,甚至連嫁衣都做了。」

如果真的沒有關係,他也就不會冒着身份暴露的危險,特意來見她。他完全可以用新身份就那麼過一輩子。

他現在已經站在她面前了,她居然說他們一點關係也沒有?

這讓他怎麼甘心?

陳靜雲心中滿是無力:「那不是因為我那時沒有記憶信了你的話嗎?季安,三郎,你到底想怎麼樣呢?我不可能跟你走啊,也不會嫁給你。對,你不是太監,你不是季安。可是,可是我……」

季安的嘴唇漸漸抿緊:「所以說,你對我,一點情意都沒有?」

「我……」陳靜雲動了動唇,望着季安的眼睛,那聲「沒有」就在喉頭,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她那時失去記憶,被季安撿回去。對方自稱是她未來的夫婿,雖然脾氣古怪,對她忽冷忽熱,但她真的信了他的話,以為他是她要託付一生的良人。

對於他的要求,她從不拒絕。儘管她對他心存懼意,可仍體貼細心,希望能為他分憂。

那段時間裏,他有時候陰陽怪氣,但是從未薄待了她,她的吃穿用度都是上乘。剛得知他的死訊時,她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不免傷心難過。

她正回憶舊事,而季安卻勾唇一笑,有些得意:「你不否認,那就是有情意了?」

這結論讓他心裏的那些不甘消失了大半。他的心情陡然好轉起來,只覺得身心舒泰。既然她心裏有他,那麼過去那些事,也可以不再計較了。

他拉了她的手:「誰說咱們沒婚約?先帝不是親口允了嗎?那就是婚約。要不是你被人擄走,咱們早就成親了。你走那會兒,嫁衣不都做好了嗎?」

陳靜雲努力去抽自己的手,卻沒有成功。

季安又道:「你也不必害怕,我現在有新身份,也沒什麼危險。你要是不放心,咱們就離京城遠遠的,反正是經商嘛,行商也不是不行……」他壓低了聲音:「我還是覺得婉兒更順口一些。」

陳靜雲終於抽出了自己的手,她垂眸,聲音緩慢卻極清晰:「不,我對你沒有男女之情。」

「……什麼?」季安臉上的笑意收斂了。

陳靜雲定了定神,大著膽子抬起了頭,她直視着季安:「我是說,你誤會了,我對你沒什麼男女之情……」

「為什麼?」季安聲音很低。

「這哪有那麼多為什麼?」陳靜雲苦笑,「我承認,最開始,我信了你的話,確實想過嫁你以後會怎麼樣。可是後來證明你是在騙我不是嗎?你不是好人,你跟瑞王勾結,你還害過……哦,就像你說的,你連你的身份都是假的。你需要假死才能活下來。我,我……」

她怎麼可能對他有男女之情?

她並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不是應該順着他。但她心裏隱約覺得,他並不會因為她說這樣的話而要她的性命。

季安目光沉沉,靜靜地看着她,好一會兒才道:「那又怎麼樣?」

他從來沒說過他是好人,可那又怎麼樣呢?

他低頭,從靴筒里抽出一把匕首。

「噌」的一聲,他除掉匕首鞘,匕首的寒光映在他臉上,陰森森的。

陳靜雲眼皮一跳:「你要做什麼?」

是她想錯了嗎?他,他要殺了她?她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睛也睜得大大的。

季安把玩著匕首,對於她明顯流露出的懼意感到憤怒而又無奈。他將匕首對準了她。

陳靜雲伸手捂住了嘴,唯恐自己驚叫出聲。

然而,季安卻調轉了匕首的方向,不由分說將匕首柄塞進陳靜雲手裏。

陳靜雲手足發軟,匕首噹啷一聲掉下。

季安面無表情撿起來,再次塞到她手裏,並牽着她的手,對準自己的胸膛。

冬裝厚重,匕首鋒利,薄而尖的刃緊挨着他的外衫。

陳靜雲瞳孔微縮,想丟開匕首,卻被他的手給緊握著。

「我不是好人,我該死一萬次。」季安聲音很低,「來,反正你也對我沒什麼情意。不如就這麼一下子刺下去,你也算是為朝廷除害了。」

他說話間已經鬆開了手,又指了指自己心臟的位置。

陳靜雲面色蒼白,一個勁兒搖頭:「不,不……」

「來啊!」季安倏的提高了聲音。

陳靜雲一驚,匕首再次落下,扎在她垂在馬車裏的裙裾上。匕首柄兀自微微晃動。

她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她連殺只雞都不敢,更不要說殺人了。

季安卻笑了:「看,你不捨得殺我,你對我也不是沒有一點情意。」

陳靜雲默默拭淚不說話,心說,不是這樣的。她面前這個人不管是誰,她都下不了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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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長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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