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靜雲4

番外:靜雲4

「算,算什麼賬?」陳靜雲激靈靈打了個寒戰。

季安沒有錯過她眼中的驚恐之色,他心裡有些不快:「是他假扮了我把你帶走,也是他藉機拿走了瑞王的信……」

他們兩人將他季安玩弄於股掌之間,還在上元節卿卿我我。

陳靜雲一個勁兒搖頭,聲音很低:「不,不是。」她試著解釋:「我不知道什麼信,可是關於離開這件事,是我要走,是我求了他救我走,跟別人沒有關係……你要跟人算賬,就跟我算……」

她很少關心朝政,也不知道季安究竟有多大本事,但是在她看來,這人明明應該已經葬身火海,卻依然在人世,想來本領不會小到哪裡去。

她害怕季安真的會對羅北做出什麼事來。羅北根本就不知道季安還活著。一個在明,一個在暗,她是真的害怕。

季安心中越發不快,臉色更加黑了:「是你要走?對,是你要走。」

她的話成功勾起了他的一些回憶,按理說他們兩人所謂的未婚夫妻關係,全是他當時編出來的。可是親耳聽到她說是她自己想走,還是讓他心生煩悶。

陳靜雲點了點頭:「對。」她苦笑了一下:「我不走,難道還要留下來嫁給你嗎?從一開始就是假的,我不是葉婉兒,你也不是什麼三郎。什麼未婚夫妻,什麼有婚約,都是你騙我的。我那時候沒有記憶,傻乎乎地信了。我……」

她輕輕搖頭,淚盈於睫。她到現在都不明白,那個很壞的太監這樣騙她有什麼意思。是覺得她上當受騙的樣子很可笑?還是另有什麼陰謀?而且,那一切都過去了,她都知道真相了,他還在這邊做出一副是她負了他的模樣來,不覺得好笑嗎?

季安忽的逼近她,在她驚恐的目光中,用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淚花:「為什麼不行?」

「什麼?」陳靜雲怔怔的,沒聽明白。

季安低頭去看自己的指腹,輕聲道:「嫁給我,為什麼不行?」

在向先帝透露了她的存在後,他確實是想娶了她的。一來是為了殺陸晉的面子,想看到當陸晉得知表妹嫁給一個太監后的表情。二來,他確實不反對她一直留在他府上,以季府女主人的身份。

他摸不準自己對她的感情,但他不得不承認,他願意讓這個女人一輩子待在他身邊。

他哄她說,她是他未來的妻子,可是在相處中,他一度覺得有這麼一個妻子也不錯。

她只要一看到他,就露出那種歡喜無措而又有點害怕的神色來,會軟軟地喚他「三郎」,會給他做簡單的針線……

他說他餓了,她會在大熱天里在廚房為他做菜。他那時心裡有氣,百般刁難,她也不怒,就那麼安安靜靜地為他洗手作羹湯。

……

陳靜雲驀地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地望著他,疑心自己聽錯了:「為,為什麼?」

他居然還問為什麼?

「我又不是你什麼人,我為什麼要……你,你不是好人,你還是個,是個……太監。」「太監」這兩個字,陳靜雲說的艱難。

她心想,這人是不是瘋了?他明明是個太監啊!太監還娶什麼妻?

季安神色變了一變,時至今日,他對「太監」這個稱呼依然十分介懷。他一把捉了陳靜雲的手,脫口而出:「我如果不是呢?」

「啊?不是什麼?」陳靜雲的手被人突然攥住,心也似被揪緊一般,滿是不安。

「我要不是太監呢?」季安緊盯著她。

陳靜雲有點懵,提一個不可能實現的假設有什麼意義呢?

他抬起她的手,竟是要往他身下按去。

陳靜雲驚呼一聲,驚懼不已,想抽手卻抽不出。

季安忽然鬆開了她的手,改而將她抱進了懷裡,有些惱怒:「你害怕什麼?!」

陳靜雲一顆心狂跳不止,眼淚不知何時就掉了下來。好一會兒,她才輕聲道:「你放過我,好不好?」

「嗯?」季安沒反應過來。

陳靜雲低泣:「三郎,你放過我好不好?你收留照顧我那麼久,我走時沒跟你打招呼,是我不對。可你騙了我在先,我也沒法怪你。咱們算扯平好不好?我不告訴任何人你還活著,真的,我保證。我也不說我見過你。你讓我回去吧,你過你的,我過我的……你要是覺得我還欠了你,我這邊有些首飾你都拿去……」

她已經從那段經歷中走出來了,她現在很好。長寧侯府待她好,羅義士待她也好。除了有時候會擔心娘,這就是她想要過的生活。就這樣過一輩子也挺好的。

她被季安箍懷裡,自然看不到季安的神色,也沒看到季安的臉一點點沉了下去。

「扯平?怎麼能扯平?所以,你是讓我當做沒看見你?」季安咬牙,「甚至從你的生活里消失?」

他如果真能做到這樣,他也就不會明知有暴露身份的危險,還出現在她面前了。

陳靜雲確實是這麼想的。她最怕突髮狀況,害怕那些未知。她動作極輕,小心翼翼點了點頭:「我會日日為你祈禱,讓菩薩保佑你健康長壽……」

剛得知季安的死訊時,她曾念了幾卷的經書,心裡才慢慢安寧。

「保佑我健康長壽?那你呢?」季安冷笑,「你去跟那個誰,羅義士雙宿雙棲?婉兒,你說這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

陳靜雲擦了一下眼淚:「那你想怎麼樣呢?」

季安壓著她的肩膀,轉了她的身子,迫使她直面著他:「跟我走,嫁給我。」

「不……」陳靜雲幾乎是毫不猶豫地開口,「不,不……」

他瘋了嗎?

季安雖猜到了她的反應,但仍不免不快。他一字一字道:「我不算是太監,甚至我根本就不是季安。」

他拿起她的手指,一點點撫摸他的下巴。

微微的刺痛感讓陳靜雲慌亂而不解。

「閹人怎麼會有胡茬?」季安鬆開她的手指,緩緩說道,「我不妨告訴你,我連季安都不是。」

「什,什麼?」陳靜雲徹底懵了。

「我是不是跟你說過,我有個弟弟?」季安輕輕動了動她掙扎中弄亂的頭髮,「其實,我才是那個弟弟。小時候家裡窮,養不活兒子。我大哥病死以後,我爹讓我和我二哥用抽籤來決定誰進宮裡做太監……」

「啊?」陳靜雲低呼一聲。

「因為做太監進宮,可以免除一些賦稅,還能得到朝廷發的津貼。兩個兒子都能活下來。我二哥運氣不好,抽中了。老太監給他凈身後,說是觀察三天,如果能活下來,就可以進宮了……」

季安瞧了陳靜雲一眼:「但是他當夜就死了。我爹不捨得那津貼,所以老太監上門的時候,就假稱我是我二哥……」

陳靜雲怔怔的,不說話。

「我比我二哥小了兩歲,可是因為家裡沒糧,每天都吃不飽。我跟我二哥一樣的又矮又瘦,我自己都沒想到,稀里糊塗地居然瞞過了老太監的法眼。」

他進宮后,得了當時的七皇子的眼緣,得以跟在其身邊,沒多久,七皇子成了太子,他也跟著水漲船高。

宮裡內監三年一「小修」,五年一「大修」,對於凈身不徹底者要重新凈身。

他知道自己與別人不一樣,就格外小心謹慎。「小修」、「大修」,他盡量去避開。

然而,他進宮后的第一次檢查,就被人發現了。那時他以為死定了,不想對方是瑞王的人,不告發他,也不為他「小修」,只要求他,替對方辦些事。

見識過宮中太監的種種窘狀,再想到因凈身而死的二哥,季安答應了與瑞王合作。

後來的宮中檢查,他都險之又險地應對過去。他年紀漸長,怕鬍鬚喉結給人瞧出來,就通過喝葯來壓制。他喝的葯極其霸道,常年喝葯的他,面色青白,和尋常的太監看著並無太大區別。甚至連胡茬都是他假死後停止了喝葯,才慢慢冒出來的。

他明知道一刀切了,最乾淨省事,但到底還是不舍。

皇帝登基后,他作為其心腹,更是無人敢來查他,可他仍不敢大意,唯恐哪一日給人發覺,那就是霍亂宮闈的大罪。

當然,他的罪也不止這一條。

陳靜雲聽得目瞪口呆,好一會兒才搖頭道:「不,不……」

季安皺眉:「你不信?」

這是他最大的秘密了,雖然現在已經沒有了隱瞞的必要。

「不是信與不信的問題。」陳靜雲心說,而是,你究竟是什麼人,和我又有什麼相干呢?

她不想和他再有瓜葛,只想過簡簡單單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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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長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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