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除夕

6.除夕

後來幾天里,阿秀都沒再見過陳顯。

府上人倒是對她尊敬,一口一個夫人。他們敢叫,阿秀卻有點不敢應。

阿秀再見到陳顯是某一天晚上,那天雪下得很大,阿秀躲在屋子裡不出來,這樣的寒冬,她原本應該被寒冷和飢餓包圍,現在的處境她不是不感激陳顯的。更何況她隱約看得出來,他是兇狠了些,卻從來沒有真正地為難自己,不論是吃穿而是別的什麼。

外面呼啦呼啦的風聲將門吹得晃動,阿秀手裡抱著一個暖爐,那是小欣給她準備的,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這麼安然地渡過今年的冬天。

呆坐片刻,她忍不住想陳顯此刻在做什麼,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外面就響起小欣的聲音,「老爺。」

那人沒應,黑影映在木門上。不一會兒小欣退下了,房門被打開。阿秀此時已經縮在床上,一雙膽怯的眼睛望著門口的陳顯。

他一句話沒說,慢慢走在她身邊,阿秀見他靠近了往後又縮了縮。陳顯坐在床上,「把衣服脫了。」

他的語氣像中午吃什麼那麼平淡。

阿秀瞪大眼睛,連往裡面縮都忘記了,什麼脫衣服?他是反悔了嗎?反悔也不能過了好幾天再來反悔啊?

「聽不見?」

聲音震得阿秀抖了一下,可她無論如何也沒有那天的膽氣了,她想自己不願意陳顯總不能強迫自己吧。

「你要我親自動手還是自己來?」

「……」阿秀攥緊了被子,「公公,天氣冷……」

陳顯看著她,語氣不容置疑,「我不想再說第二遍。」

她上次既然敢做,這一次又有什麼不敢的。阿秀認命地閉上眼睛,兩隻手抖著將外面的衣服一件一件脫下來。她心裡想,陳顯什麼都沒帶,又是個太監,應該不會對自己做什麼吧,即使是他想做,自己也不過是受些皮肉之苦罷了。

陳顯從袖子里拿出什麼,阿秀緊張地看著他,卻見他掏出了藥瓶,抬起頭將冰涼的膏藥塗在她身上,她縮了一下,聽見陳顯嗤笑了一聲,「怎麼?來真的就不敢了?那日不還投懷送抱么?」

阿秀不敢回答,她還不知道自己被陳顯耍了。

「你是不是仗著我是太監,所以不怕?」陳顯手上的動作一頓,「即使是太監,我也能對你做些什麼?不是么?」

最後一個問句染了些微笑意,卻讓阿秀打了個哆嗦。

她看不見陳顯溫柔的神情,卻只能感受到他令人發憷的氣場,因而跪在床上繃緊了身體。

陳顯仔仔細細地給她上藥,眉眼間藏著些許溫柔,那瓶葯是他侍奉貴妃時百般討好才要來的,能消除疤痕。

「公公,你給我塗的是什麼呀?」

阿秀問完之後卻沒得到回應,便不再開口。他柔軟的手劃過她的脊背,叫她呼吸急促,阿秀想,他只是個太監,在宮裡也是伺候過其他女人的,所以沒關係。

默念了幾遍之後她才淡然下來,「公公,謝謝你。」

她好像明白過來,這個冷麵的人,竟然是唯一真心對她好的人。即便他有時候很兇,但他不會踐踏自己,剛才說的那些也不過是嚇她而已。

陳顯手指微頓,神情些微地不自在,「只不過是一瓶沒什麼稀奇的葯罷了,別人隨手送給我,總不能浪費了。」

阿秀抿了抿唇,「謝謝公公將這隨手拿來的葯給我用。」

他眼神微閃,將這葯輕柔地塗在她身上,完了之後撿起一旁衣服給她穿上,「他們是怎麼對你的?」

阿秀聽到這無厘頭的問題愣了一下,抬眼卻見他緊緊地盯著自己,「公公指的是誰?」

「趙府的人。」

阿秀的眼神黯淡幾分,低下頭說,「他們也沒做什麼……」

陳顯衣袖下的拳攥得緊了,最後卻不再提及此事,「你好好休息。」

說完他撫平裙擺上的褶皺起了身,眉眼裡藏著些許戾氣,阿秀看不懂卻又不敢問。

之後的每天陳顯都來給她塗藥,叫她受寵若驚。

然而有一天陳顯不知被什麼事給耽擱了,一直到深夜都沒有回府,阿秀等著等著就睡著了,陳顯進來的時候她正沉浸在睡夢中,恬靜的睡顏顯得十分安好。

從來冷漠刻薄的陳顯,自然而然地露出清淺的笑。

他伸出手將她的被子往上扯了扯,免得受了涼。然而原本平靜的阿秀,突然不安起來,彷彿遭遇了什麼夢魘。

「阿竹哥哥。」

陳顯心一扯,臉上變得苦澀。

「阿竹哥哥,我不要走,你救救我,救救我。」

阿秀哭泣起來,豆大的淚珠從臉上滾落:「我害怕……」

陳顯坐在床邊,輕輕拍著她的脊背,「別怕,阿竹哥哥在,從今以後都不會讓別人欺負你了。」

夢裡的阿秀漸漸平靜下來,只是鼻子還泛著紅。陳顯微微皺著眉,微弱的燈光在他臉上鍍上一層金,比平時溫和許多。

夜漸漸地深了,阿秀夢見阿竹哥哥回來了,她綻開一抹笑,醒來卻發現外面又下起了冰冷的雪。

轉眼就到了除夕,平日里沒什麼生氣的陳府總算是稍微熱鬧了起來,奴僕們在府上走動著,對於他們來說,可能是又一個喜慶的日子,也許這天主子不會再打罵他們,可以暫時高興一番。

可對阿秀來說意義非凡,這個冬天她沒有再遭受虐待,她沒有再忍受饑寒,幾乎是安穩度過的,連這個春節好像都賦予了特殊的意義。也許是新生,也許不是,但是暫時的安穩讓阿秀感受到了暫時的幸福。

這個除夕夜唯獨陳顯不在,一直到那天快結束了他才回來,面對著滿桌的飯菜他無論如何也下不了筷,「陳秀娘呢?」

「夫人在西院。」

「怎麼?飯都不陪我吃了?」

阿齊立馬去叫阿秀去了,他可不想主子把脾氣都發在他身上。他可都看得出來,主子再凶,對夫人都是疼愛的,換作他可不行。

過了好一會兒,阿秀才來了東院,她不敢坐,只是直挺挺地站在陳顯面前。

陳顯看她一眼,「還要我請你坐?」

「阿秀不敢。」說著她便坐在了一個離他稍微遠些的地方。

所幸陳顯並沒有計較,他語氣異常地柔和,「陪我喝些酒。」

阿秀看著面前被斟滿的酒杯,遲疑了下。她不是會喝酒的人,幸好陳顯並沒有勉強她,而是自己一杯接一杯地喝。

「你整天都呆在府上做什麼?」他突然問。

阿秀愣著了,她從前在趙家是不許出門的,所以她覺得現在在陳府沒什麼區別。

她還沒開口,陳顯先替她回答了,「是覺得作為一個閹人的妻子,丟了你的臉?」

阿秀不會知道,太監最忌諱別人說「閹」這個字,更何況這個字還被他親口說出來,更是一種痛苦。那種粉飾的淡然下面掩藏著的,是驚濤駭浪。

「不是。」阿秀趕緊否認。她怎麼說也是有點眼力見的人,怎麼敢不吭聲。

「既然不是,那以後你知道怎麼做了嗎?」

阿秀哪裡知道怎麼做?但是看見陳顯有些醉意,趕緊附和他說,「阿秀知道怎麼做了。」

陳顯總算是滿意了,他的眼睛蒙著一層薄霧,阿秀猶豫片刻,還是結結巴巴地開口,「公公,吃點菜吧。」

說著便走到他身邊給他夾了些菜。

「為什麼?」

阿秀只當他只是問為什麼要吃菜,一本正經地回答道,「喝酒傷身子,公公還是吃些菜好。」

她的話語是那麼誠摯,陳顯從未聽過,這世上討好他的人,要麼是因為怕他,要麼是因為他有權有勢,對那些人有利用的價值。可從來沒有一個人,會用這樣的語氣同他說話。除了他的阿秀,再也沒有其他人了。

陳顯總以為他只要別人畏懼他也就夠了,可今天,他才知道有多貪戀這種感覺。以至於他的語氣都沒有平時那麼尖細了,「你也吃。」

「謝謝公公。」她莞爾一笑。

陳顯吃了幾口菜,這才感覺到了些許年味,是二十多年都沒有嘗過的年味。喝到最後他就醉了,阿秀有些無奈,她看向一旁的阿齊,對方也看了她一眼,明顯不敢上前。

大眼瞪小眼之後,阿秀開口道,「我扶不動。」

「我不敢。」

「……」阿秀不解,「為什麼?」

見他不說話,阿秀又說,「萬一明天公公發現自己睡著這上面,會不會更生氣?」

阿齊遲疑了一下,還是幫阿秀一起將公公抬到了床上,完了之後阿齊站在一旁,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阿秀偏頭看他一眼,阿齊立馬嚇得走了出去,順便將門帶上了。

阿秀:「……」

她看了眼面前的陳顯,覺得他穿這麼厚重的衣服睡一晚上不太好,猶豫了很長時間還是小心翼翼地上前,感覺到他溫熱的氣息,阿秀有些忐忑,最後還是伸出手準備解他腰帶。

陳顯本來睡著正熟,突然睜開眼睛,「你在幹嘛?」

阿秀嚇得猛然把手縮了回來,「幫你……脫衣服。」

「滾出去。」

「……」阿秀抿了抿唇,滾就滾嘛,那麼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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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日三嚇吾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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