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答應

2.答應

此言一出,不止阿秀,連一旁的阿齊都有些詫異。

阿秀因這話一下子忘記了哭泣,她呆愣地抬起頭看向面前的人,他面容白皙,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容,怎麼看怎麼不像是一個好人。

她要嫁給一個太監?

阿秀微微閉上眼,片刻之後睜開,像是接受了什麼宿命似的,她只是冷靜地問,「如果我嫁給你,你會保住我性命嗎?」

「不僅如此,還會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所有瞧不起你的人,日後都會向你低頭。」

男人的聲音無由地充滿誘惑,阿秀伴著眼淚笑出來,卻無比艱難地說,「我答應你。」

她不求什麼榮華富貴,在哪兒都不過是被人踐踏,又有什麼區別?她只不過想苟且偷生而已。

陳顯聽到她的回答才滿意起身,他看了眼一旁的阿齊,後者反應了一會兒之後才將阿秀請了出來,外面雪下得老大,陳顯拿過阿齊那裡的傘,將阿秀拽到傘下,左手順勢將她摟在懷裡,感受到她微微顫抖的身體,陳顯的手又摟得緊了些。

他的胸膛帶著暖意,讓她無由地酸了鼻子,這樣漫長的寒冬,唯一的溫暖竟然是從這個人身上汲取到的。為什麼過上安穩的生活就那麼難呢?

陳顯偏頭看她,這才注意到她穿得十分地單薄,他的臉色又暗沉了幾分。

來到前院以後,幾個錦衣衛向他稟告,「趙家的三姨娘和痴傻了的庶子都不見了。」

阿秀一聽到這兩個人,身體下意識地顫抖起來,她感覺到一陣口乾舌燥,竟是太緊張了,阿秀悄悄地抬頭,剛好觸及到陳顯那陰鷙的眼神,「哼,養你們是什麼吃的?連一個弱女子和一個傻子都抓不到!」

「屬下辦事不力,還請督主責罰。」

陳顯冷哼一聲,「我還不信這兩個人能有通天的本事!繼續找,就是把這京城給我翻個邊都要給我找到!」

「是。」

眼見那群人漸漸走遠,阿秀卻越來越緊張,她咽了咽口水,又看了眼陳顯,後者察覺到她的不安,笑著看她,「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這麼一說,阿秀更加緊張和害怕了,她死死地咬著下唇,心裡正在糾結要不要告訴陳顯自己是那傻子媳婦的事,如果她說了,這太監會不會一個不高興把自己給殺了?又或是他不願意救自己的命了?如果不告訴,憑他那樣的本事,說不定早就知道了,就等著自己開口呢。

阿秀的手指交纏在一起,她看見陳顯正期待的看著自己,又或許那眼神算不上期待,而是有一種洞悉一切的感覺。

她眼睛一閉,到底還是將那件事說了出來,「公公,其實我是趙家買來的童養媳。」

陳顯看了她一眼,「你方才不是跟我說,你不過是趙家的一個小丫鬟,根本算不上是趙家的人嗎?」

阿秀如墜冰窖,從陳顯的口氣里她就可以聽出來陳顯早就知道這件事了,就等著她先行開口呢,他在試探她,看她會不會對他坦誠,幸好她及時將這件事托盤而出。

可阿秀又從他平和的聲音里似乎聽到了無盡的冷意,她難以想象接下來等待自己的是什麼。都說太監喜怒無常,她又怎麼敢輕易得罪?

阿秀不敢回答,陳顯也不再開口,兩人之間縈繞著一種奇怪的氣氛,阿秀覺得是危險,他說不定心裡正盤算著怎麼處置自己。

陳顯忽而慢慢低下頭來,他的嗓音很輕很慢,帶著一種潮濕和陰森,這讓阿秀想到水鬼,「等我找到他們,你想讓他們怎麼死?」

阿秀瞪大眼睛,她低下頭,剛好瞥見他靴子上的一處血跡,這更讓她脆弱的神經差點崩斷,她輕輕拽著陳顯的衣袖,剛想請求什麼又全都咽了下去。陳顯既然說,趙家的人一個也不能留,她又有什麼資格替那兩人求情?

阿秀只顧著害怕,她沒發現陳顯一直在觀察她的神色。在宮中活下來並登上高位的人,自然是有著爐火純青的察言觀色的本事。

陳顯有些氣憤,他想著若是這女人敢為了那兩個人求情,他一定好好教訓她。他如何想象不出那兩個人是怎麼為難阿秀的,可偏偏阿秀一點也不記得自己被欺辱過。更何況不放過趙家人的可是皇上,他又怎麼可能違抗皇上的旨意。

所幸阿秀沒有求情,她只是咬了咬下唇,而後說,「公公願意讓他們怎麼死就怎麼死。」

她盡量說得平靜,實則早就冒了一後背的冷汗。

「你覺得我殘忍?奸險?不是好人?你在害怕?」陳顯死死盯著她的眼睛,輕易就將她全部心思都說了出來。

阿秀自然要為自己辯解,「不是這樣的。公公不管做了什麼,救了我就是好人。我又怎麼會害怕我的救命恩人?」

陳顯也不知道有沒有相信她的話,只是笑了一聲,說,「不害怕?等你嫁給我之後,你可一定要記得今天所說的話。」

阿秀成功地被嚇到顫抖,她光是想象以後被折磨的場景就害怕得想要逃跑,但是她不能,她知道面前的人遠比趙家可怕多了。

她選擇了陳顯,不過是從龍潭跳進虎穴。

阿秀連思考自己命運的時間都沒有,她臉上扯出一個蒼白的笑,「公公放心,阿秀一定會銘記今天的話的。」

陳顯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放心,他看到她害怕還要卑微討好自己的模樣,輕易就能想象到她在趙家的生活,光聯想,就讓他有撕了那幾個人的心思。

「好。」

他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這個字的。

阿秀聽到他的語氣,才堪堪體會到了什麼叫做翻臉比翻書還快,她日後更是要小心翼翼,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阿秀身子正抖著,一件帶著餘溫的披風蓋在了她的肩膀上,瞬間彷彿有溫暖滲入她的骨髓里。她想自己一定是瘋了,才會覺得身旁這個人竟然是那麼地好。

他跟趙家不一樣,趙家永遠只把她當一條狗,既然是一條狗,怎麼會在意她吃沒吃飽、穿沒穿暖?即便是死了又如何,像她這樣的賤婢,只要花銀子,買多少個都不成問題。即使陳顯懷有不好的目的,卻也叫她有幾分感動。

阿秀知道自己的感動是病態的,但是卻又忍不住抓緊了披風的帶子。那上面縈繞著一股淡淡的香味,她身為女人都有點自慚形穢,覺得自己弄髒了這乾淨的披風。

她被陳顯帶出趙府,走出那個困了她近二十年的門時,阿秀差點哭了出來,儘管她知道自己只不過走進了另一個趙家。她可以騙自己,她真的離開這個牢籠了。

陳顯掰過她的身子,讓她看著趙家那紅漆大門,看著錦衣衛給那扇門貼上封條,看著趙家是如何在一天之內沒落的。

阿秀看著面前發生的一切,竟然有點恍惚。

「怕么?」

她呼吸一窒,又聽見他說,「或許有一天,我也會像曾經輝煌一時的趙家一樣轟然倒塌。」

他說這話時,不帶有任何的情緒,彷彿只是平靜地敘述一件事情。

阿秀聽起來的感覺卻不一樣。先前聽到那些人叫他督主,她就猜出了身旁的人是誰,東廠督主、司禮監秉筆太監,更是皇上跟前的紅人,幾乎是權傾一時的人物,他竟然會如此淡然地說出這句話。

陳顯不知想到了什麼,他眸光暗了暗,轉身將阿秀拽進了馬車裡。飛雪被簾幕隔絕開來,阿秀坐在陳顯身邊,那雙凍傷的手因為到了溫暖的馬車裡,便開始發癢,她有點不安,兩隻手交疊在一起,不停地動著,以緩解它的不舒服。而她的腳底冷得像是結上了一塊冰,怎麼也暖不起來。這樣的差距讓她怎麼也舒服不起來。先前是因為太恐懼,所以連寒冷都不曾顧及,現在到了這裡,反而是渾身難受。

阿秀正亂動著,突然察覺到身邊的人投來的視線,她縮了縮脖子,立馬就安靜下來。但是不到一會兒重新開始亂動。

好不容易到了陳顯的府邸,阿齊將阿秀帶到西邊,而陳顯則往東院走,阿秀跟在阿齊身後,眼睛忍不住到處亂看。

「姑娘,請。」

阿秀走進去,裡面的房間比趙家少爺的還要好。

這是她做夢都不敢想的,但是一想到後面會發生的事,她又冷靜了下來,心都涼了半截。

幾個丫鬟將阿秀帶去沐浴,她被一群人圍著伺候,差點嚇得跳出浴桶,洗完之後丫鬟給她穿上厚重且華貴的衣裳,又將她因為營養不良而發黃的頭髮全部梳了起來,戴上精緻的髮飾。阿秀看著銅鏡里模糊的人影,只覺得不像自己了。

梳妝打扮之後,她坐在床上,環顧四周卻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只低頭揉著自己紅腫的手。

門外突然走進來一個人影,待他走了近了,一個冰涼的東西砸進阿秀的懷裡。

「如果留下一點疤痕,我饒不了你。」

說完陳顯就離開了,阿秀撿起懷裡的東西,發現是一瓶膏藥,她看了眼自己紅腫的手,頓時明白陳顯的好心。

幾日之後,阿秀還是沒出過西院,也沒再看到陳顯。他給的膏藥阿秀不知道怎麼塗,放了好幾天,還是跑到阿齊那問了問。

這膏藥正是阿齊去弄來的,自然知道怎麼用。阿秀一一記下他說的話,完了之後小心翼翼地問他,「公公最近在府里么?」

如果是旁人過問陳顯的行蹤,此刻屍首恐怕都不知道在何處。但是阿秀不一樣,阿齊笑了笑,「公公進宮去了。」

他附在她耳邊,不讓旁人聽去,「公公定是請求皇上應允他和姑娘你的婚事,姑娘就等著好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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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日三嚇吾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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