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她在怪我，恨我！……

陶國棟憤憤地推著自行車，邊走邊罵著什麼。他發現鞋帶又散了，停下來，支好車，蹲下去系鞋帶，可手直哆嗦，竟怎麼也系不好。

江南下的小車駛過來。他看見蹲在地上的陶國棟。又是他！他皺了皺眉，一打方向盤，汽車小心地繞過陶國棟，開進部隊大院里。

陶國棟推著車走進家門。

「爸！我回來了。」

陶明山看著他臉上裝出一團高興的樣子，心裡就明白了。但他還要問個究竟：「她是不是不肯回來？」

「不是不肯回來，是回不來。她跟我說，她通過關係搞出來的油，買主越來越多，她得弄個門面來接待。所以租了個房。萬事起頭難嘛，她得住那兒，忙過這一段兒再說。」

「就因為這？不是跟我賭氣？」

「怎麼會呢？」

「唉！你別瞞我了，我知道她在怪我，恨我！……也是的！我一個廢人，已經拖累了你們，拖累了她，還成天嘮嘮叨叨，說些不中聽的話！……可我沒什麼惡意呀！我就是心疼兒子，心疼孫子，也是為她好啊！她怎麼就不明白呢？」

陶國棟不知該怎麼勸他：「她……心裡其實明白。」

「她明白什麼呀？她明白，她就該跟著你一塊兒回來！為了孩子，哪怕有天大的冤枉，地大的委屈，她也該回來呀！她不回來，就是還恨我，還不原諒我！你說吧，我該怎麼做才是？要不，叫她回來，我搬出去？要不，你用自行車馱上我，咱們去找她，我當面向她賠個不是。」

陶國棟激動地說：「您這是說什麼呢？您？您這是打我的臉，是抽我！我能這麼做嗎？我跟您說，你兒子雖說是沒能耐，可我是個堂堂七尺的漢子！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人！我可以不要老婆，可我不能不要爹！不能不要兒子！這是我做人的原則！您懂嗎？」

陶國棟越說越激動，嘴唇哆嗦著，臉部肌肉也開始顫動，他揮舞著手，像當眾演說一樣。

陶奇從屋裡跑出來，看見父親激動的樣子，獃獃地站在那兒喊了聲：「爸爸！」

陶國棟一伸手抱起他：「兒子！你長大以後，可一定要有良心！一定要爭氣！給爺爺、給爸爸爭氣呀！」

陶明山長嘆一口氣，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