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時間之流(8)

69.時間之流(8)

錦行等人聞言,臉色微變,這是讓他們起內訌?

敘浮生卻是笑了笑,款款起身,道:「這也算是給你們免費上了一堂珍貴無比的課,不用太感謝,就當做是你們給我找到了背後兇手的回禮吧,下次再進入『碎片之境』可要小心了。」

最後一句話,也就證實了,他們不會只進入一次「碎片之境」。

錦行凝然道:「『碎片之境』究竟是什麼地方?我們為什麼會被扯進這個地方來?」

敘浮生修長的食指貼在唇邊,輕輕搖了搖,道:「小朋友,有疑問是好事兒,不過你想知道什麼,就要你自己去尋找答案,總是問別人可是不對的。」

他食指從唇上移開,道:「相信我,這會是你們在『碎片之境』中,遇到的最輕鬆、最沒有惡意的任務了。畢竟,像我這樣佛系和善的人可不多。」

「……」

這般誇你自個兒,真的好嗎?

敘浮生輕輕一笑,轉眸視線再次落在那個棋盤上,嘆息一聲,似有遺憾,輕輕呢喃了一句:「可惜,七個棋子啊。」

花酌微微皺眉,目光也落在了那個棋盤上。

敘浮生看了一眼日晷上的時間,背手而立,道:「好了,時間到了,你們該離開這裡了。」

下一瞬間,除了他們七個人,眼前的一切破碎成無數的碎片,並迸發出數道刺眼的光芒,自四面八方湧來。光芒太過刺眼,逼迫得眾人不得不閉上眼睛,或抬手遮住眼帘。

與此同時,那些碎片卻是倏倏聚攏,凝聚成了一塊形狀不規整的碎片。隨即,那刺眼的光芒逐漸變淡。

當光芒消失,花酌再次睜開眼時,她和京墨已經離開了「碎片之境」,不過所落之地並不是他們離開前的合虛舊地。

京墨抬手,他手中多了一塊碎片。

那碎片不過珠子般大小,四周很不規整,有淡淡的暗色,整體呈現透明之色,看上去並沒有特殊之處,就像是水晶球摔碎落在地上的一塊碎片。

花酌道:「這個就是『混沌碎片』了?」

雖然是疑問,但肯定就是了。

京墨點了點頭,思忖片刻,五指合攏將碎片握在掌心,掌心凝了淡淡光澤滲入到碎片之內。

花酌看到京墨掌心凝成的那抹光澤之氣時,雙目一凝,那是……

混沌之氣?!

京墨竟然也有混沌之氣?

混沌之氣被分為四瓣兒,落入輪迴,也就是說,這個世上會有四個人身上有混沌之氣。

她所知道的,一個是她,一個是洛行周,一個是重樓,一個是……

想到這裡,花酌神色一滯,眸中一片愕然,難道京墨竟然是他?!

這時,京墨鬆開手指,把那塊碎片放在花酌手中,道:「十一,你用混沌之氣試一試。」

花酌望著京墨,神色間的愕然還未退去,她張了張口,聲音有些顫意:「你……你是……」

京墨迎上花酌的目光,緩緩笑了笑,握住她的手,五指合攏,將那塊混沌碎片包裹在她手中,頭微微歪了歪,眨了下眼睛,道:「姐姐,你想起來了。」

已經到了這般,如果她還想不起來,直接自掛東南枝吧。

京墨唇角噙著一絲笑,道:「姐姐,不著急。你用混沌之氣,看看這個碎片。」

花酌輕吁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情緒,依言掌心凝了縷混沌之氣,滲入到那碎片中,腦海中逐漸浮現出一個畫面。

她凝然閉目細細感知,彷彿置身在一片茫茫虛無之中,周圍的一切都消隱了去,這個感覺,與應混沌劫時,在混沌之境中很相似。

片刻后,花酌睜開眼睛,展開手指,看向躺在她手心的那塊碎片,道:「出現在腦海中的那個畫面,與混沌之境的感覺有些類似。這塊碎片不一定是混沌之境的碎片,但一定與它有關係。」

京墨點了點頭,道:「那個畫面,也只有在混沌之氣下才能看到。」

說到混沌之氣,花酌又想到了方才京墨掌心釋放出的混沌之氣,她抬眸看向京墨,目光落在他臉上,這張面孔與記憶中那張面孔差別太大,以至於她想把兩個人聯想到一處去的時候,就下意識否決了,她怎麼忘了,京墨現在的這具身體並不是他初始的那具身體。

她唇瓣動了動,張了張口,終於說出來:「你……是玉衡,秋水玉氏的那個孩子。」

京墨眉眼微彎,手心緩緩落在花酌頭上,輕輕拍了拍,道:「姐姐,我說過,一定會找到你的。」

一句話,花酌眼眶莫名有些酸澀,可惜,他在她身邊這麼久,她卻沒能認出來他。

一句對不起卡在喉嚨里,卻是怎麼也說不出來。

京墨落在她頭上的那隻手,輕輕揉了下她的頭髮,把人往懷中一帶,道:「姐姐,什麼時間,我們成婚吧。」

「……」

原本還有些酸澀的情緒被京墨突如其來的動作,和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衝擊得乾乾淨淨,只剩下了獃滯和驚嚇。

他方才說什麼?!

成……成婚?!

京墨似乎一點兒也不覺得他方才這句話砸下了怎樣一個驚雷,他緩緩道:「姐姐,先前一直沒有好意思同你說,在我還未出世,姐姐剛出世時,我父親便和花伯父為你我定下了娃娃親,姐姐難道想始亂終棄?」

「……」

花酌微微向後退了一步,下意識反駁道:「不可能,父親從來沒有與我說過這類事情。」

京墨不緊不慢地道:「哦,這個呀,花伯父可能是忘了,據父親所說,當時花伯父微醺,醒來后可能太興奮,就忘記了。」

「……」

還微醺?是喝醉了吧。這種情況下說的話,也能算數?

京墨不緊不慢繼續道:「不過,當時除了父親和花伯父,師父也在場,師父是證明人。我誠意向師父求證過了,我和十一確實定過娃娃親。所以,正式介紹一下,我是你的未婚夫,你是我的未婚妻。」

花酌:「……」

京墨所言的那位師父,也是花酌的師父,歸一山的鎮山山寶,言儒神尊。不過,因為個中種種因由,除了他們三個人外,再無第四個人知曉京墨(玉衡)是言儒神尊的關門弟子。

在世人眼中,秋水玉氏的那個孩子已經死在了罪崖谷中。

想到先前的事情,花酌心中微微刺痛。想要問他怎麼變成了現在的京墨,又不知從何處問起,想要問他剛開始時,為什麼沒有告訴她,他便是玉衡,又卡在了喉嚨了,現在想來,他的一些行為不是沒有告訴過她他的身份,只是都被她忽略了。

花酌心下嘆了口氣,把那塊從碎片之境得來的混沌碎片歸到京墨手中,抬手拍了下他的腦袋,給了他一個擁抱,道:「無論你是京墨,還是玉衡,見到你都很高興。」

京墨身子微頓,隨後把腦袋埋在了花酌脖頸處,輕輕吸了一口氣道:「姐姐,謝謝你。」

謝謝你,安然無恙。

謝謝你,沒有讓我遲到。

花酌忽然想起來什麼,鬆開他,道:「你之前說,是在夢中夢到我附身醒來,所以才去了那座破廟,難道也是因為混沌之氣?」

京墨有些遺憾只被抱了一小會兒,聽到花酌的問題點了點頭,道:「是因為混沌之氣。」

當初在罪崖谷,十一用混沌之氣修復了他的魂魄,並將他的魂魄養在了她的仙骨中,他才最終沒有落個魂飛魄散的結局。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們兩個人之間有了一種特殊的聯繫。

花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正要開口再說什麼,忽然從身後傳來一道聲音,打斷了她的話:「哎,十一,好巧啊!」

這個聲音,剛離開碎片之境,花酌還不至於記不得,是令非煙的。

花酌順著聲源轉身望過去,光線微淡的黃昏下,那一手撐著標誌性梅雪傘,朝他們這邊走來的女子,不是令非煙又是哪一個?

從「碎片之境」中出來后,令非煙也落在了這附近?

如果是這樣,那麼錦行他們幾個人呢?也是落在了這附近的某個地方嗎?

京墨輕嘖了一聲,似乎對於這突然冒出來的人有些不滿。

不知道當一男一女獨一處且氣氛融洽時,第三者不要隨意插足其中嗎?否則,祝你單身一萬年!

令非煙目光有些微妙地從花酌和京墨身上轉了轉,老遠的時候,她就看到這兩個人抱在了一團(指的是花酌給京墨一個擁抱的畫面),雖然貿然打斷了別人家的你儂我儂,但是,情情愛愛的,是個細水長流的事情,應該也不著急在這一時半會之間。

而且,幾個人中,只有京墨知道敘浮生和夢留鏡究竟是怎麼回事兒,她想知道個中事情,只能裝作沒有看到兩個人之間的曖昧小氣氛,磨蹭著腳走過來了。

花酌看向令非煙,臉色比在碎片之境中好了許多,不知道她臨近胸口的那道傷口怎麼樣了。

看到她走近,花酌道:「你胸口的傷現在怎麼樣了?」

令非煙聞言微微愣了一下,沒想到花酌還記得她胸口的那道傷,隨即唇角彎了彎,搖頭笑道:「已經沒事兒了,我自己算是醫者,可以自醫。」

花酌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令非煙輕咳一聲,目光在四周轉了轉,道:「我們這是落到了什麼地方?棄無疾等人,是不是也落到了這附近?」

花酌搖了搖頭,道:「還不清楚。」

他們現在所落之地是一處荒山野嶺之地,不遠處有片田陌,想來出了這片兒山,前方應該是座城鎮。

不知道這所落之地,是隨意而落,還是有什麼規律。

令非煙輕咳一聲,目光轉了轉,落在花酌身上,有些驚奇,京墨是什麼樣的一個人,即便她沒有與對方打過什麼交道,道聽途說也知道一些,沒想到這女子面前,儼然有幾分人畜無害的模樣,若非是親眼所見,說出去誰會相信。

果然,情情愛愛啊,是這個世界上最神奇的東西。

令非煙摸了摸胸口位置的那道傷口,道:「那個夢留鏡隱藏得可真夠深的,老娘……要不是我反應靈敏,差一點就被對方刺個透心涼了。」

花酌點了點頭,雖然沒有夢留鏡本尊作對比,但一定與本尊並無差異:「是因為融合之術。」

融合之術,施術者可以把中術者的一切融合到他的身上,如果他想,可以將對方的行為模仿得十分逼真,便是最熟悉對方的人,也分辨不出。

若不是因為夢過不留鏡,她也不能十分確定「夢留鏡」並非是真正的夢留鏡。

令非煙道:「你說,『夢留鏡』和敘浮生究竟有什麼恩怨,才讓他布了那麼一個局?」

這個問題,花酌也想知道,兩個人的目光都落在京墨身上,知道後續發展的,也就只有京墨了。

京墨被花酌看得有些失笑,忍不住抬手又摸了下她的頭髮,中間的粉紅色泡泡,看得令非煙沒眼再看,不過她是個知趣的人,裝作什麼也沒有看到的樣子,翹起兩隻耳朵,聽京墨緩緩道來了那段湮沒在時間長流中的前塵過往。

「夢留鏡」確實不是真正的夢留鏡,本身織夢七色花的葉子,織夢七色花的花與葉並不是完全一體的,他們算是屬於一母同胎的兄妹,花朵是妹妹,葉子是哥哥。

織夢七色花的葉子可形成一道極難攻破的屏障,織夢七色花只有在這道屏障的保護下,才可以修鍊成人形,而且隨著時間的流逝,這道屏障會逐漸減弱。

所以,一般情況下,織夢七色花是花朵先幻化成人形,葉子后幻作成人形。織夢七色花的花朵幻作人形后,葉子會休眠一段時間,才能幻作人形。

而事情,便是發生在這段時間內。

幻化成人形后的織夢七色花,取名為小織,因為聽山中鳥兒的嘰嘰喳喳,對山外面的世界產生了好奇,在鳥兒的慫恿下溜下了山。

自古話本中,偷下凡的仙子、溜下山的妖怪,總會上演一段纏綿悱惻的曠世奇戀,織夢七色花也沒有逃脫這個話本詛咒。

下山後,因為織夢七色花的獨特氣息,總是會招來各種妖魔鬼怪,這種情況下,最容易發生英雄救美之事。

果不其然,在危急關頭,小織被一位風姿絕倫的少年郎所救,一身雪衣,眉眼如畫,恰是心頭一點顫。

因為無處可去,也不知道要去往何處,小織便跟著這位讓她怦然心動的少年郎走走停停,看天上的雲,賞橋上的景,聞田間的風,嗅晨間的露,吃甜甜的糖。

終於救命之恩,以身相許。

成親前一天晚上,小織迫不及待地穿上了嫁衣等著天亮了,她的少年郎來娶她,然而,她的少年郎卻沒有來,因為他沉睡了過去,一天兩天也沒有醒過來。

然後,一位美艷無雙的女子出現在了掛滿紅綢的小院子里,那是少年郎的母親,小織從少年郎的母親那裡知道了許多事情。

比如,她的少年郎是雪妖族的太子殿下。雪妖族生活在終年飄雪的寒冷之地,入目是冰雕玉徹的建築。再比如,她的少年郎未出世時便被人下了詛咒,每百年會失去一次記憶,失去三次記憶后,便會陷入沉睡,不復醒。

少年郎的母親之所以放任少年郎與小織在一起,便是因為她知道小織是織夢七色花,可以在織夢中回到過去,改變某段過往。而能讓一個剛入世的女子,心甘情願捨身、被利用的最好的武器,便是感情了。

只是,少年郎的母親在織夢中,卻動了別的心思,用織夢七色花煉製成魂引,把少年郎的魂魄引渡到了六界第一隻記載時間的日晷中,然後世間便有了敘浮生。

至於織夢七色花的葉子,因為與織夢七色花的花朵有心靈相通之感,可以感受到妹妹身上發生的事情。

後來,織夢七色花的葉子化成夢魘,被夢留鏡收進了夢界之中,再然後,那抹夢靨用融合之術,侵佔了夢留鏡的身體,後面的事情就比較清晰了。

在「夢留鏡」看來,他所做的一切,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敘浮生的母親用愛情為誘餌引小織上鉤,他便以朋友之情為誘餌引敘浮生上鉤,拿回屬於他們的東西。

花酌和令非煙聽完個中大致恩怨,心中不免有些唏噓。

令非煙道:「你說,敘浮生的母親已經進入了織夢,避免她兒子被人下詛咒,改變了她兒子的命運不就可以了嗎?為什麼還打起了整個兒織夢七色花的主意?」

花酌搖了搖頭,道:「誰知道呢,人心這種東西太過琢磨不定,誰也不知道它的界限在何處。」

令非煙想到什麼,問道:「在現實世界中,敘浮生已經死了,『夢留鏡』是不是也拿到了時間流的能力?他會不會利用時間流,回到過去,避免織夢七色花小織的悲劇?不過,自敘浮生后,也沒有聽聞過,六界誰還擁有類似的能力。而且,如果避免了小織的悲劇,現實世界也就沒有敘浮生這個存在了吧。」

她撓了下頭髮,說不通啊,亂糟糟的。

花酌也搖了搖頭,這件事情之後一定還發生了什麼事情,只不過是他們不知道罷了。

令非煙摩挲了下自己的下巴,她總是感覺怪怪的,他們幾個人被扯進那個所謂的『碎片之境』,就只是為了找一個兇手?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也太……滑稽了。如果不是,它又想做什麼呢?

她繼續撓了下頭髮,又抬手理了理方才弄亂的頭髮。

花酌想到那個敘浮生的那個棋盤,微微沉思了須臾,道:「你們有注意到敘浮生的棋盤嗎?」

在碎片之境中,敘浮生中做常做的事情便是與自己對弈了,那個棋盤他們自然是知道,不過,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嗎?

令非煙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道:「有印象,但是沒有太注意過。」

京墨的注意力也沒有放在那個棋盤上。

花酌道:「那個棋盤好像是一個比較特殊的陣法,每落七顆棋子,便會發生一次變幻。」

令非煙轉著梅雪傘的動作一頓,抬眸道:「陣法?七顆棋子?哎,我們正好也是七,這中間會不會有什麼關係?」

花酌微微搖了搖頭,道:「不清楚,還沒來得及觀察更多,我們就從碎片之境出來了。」

令非煙合上了手中的傘,一手握著傘柄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另一隻手的手心,嘆了一口氣,道:「反正不正常就是了,如果再次被扯入那個見鬼的碎片之境,多多小心著就是了。那裡面的『人』,沒一個可信的。」說到這裡令非煙頓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也許,下一次,再被扯入其中,朋友也可能會變成你死我活的對手。」

一句話,三個人有片刻的沉默。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她又回來了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她又回來了
上一章下一章

69.時間之流(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