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昆吾之行(1)

55.昆吾之行(1)

昆吾山由來已久,自上古年代,仙族昆吾姬氏一脈便定居於此,端的是鍾靈毓秀,靈氣非凡。

此山算是一處深山,又設有重重疊疊的結界,若是沒有通行令或者主人家的放行,別說是普通人了,就是天界中人想進昆吾山,也並非易事。有些仙族之地,結界裡面的人,想要外出,也是麻煩,比如昆吾姬氏便是其中翹楚,而且規矩也頗多,很是讓人頭疼。

先前,七大仙族世家之間,會相互送一些小輩弟子去各家學習,那些年輕小輩最不樂意去的就是昆吾姬氏了。

花酌想,幾百年過去,昆吾姬氏那裹腳布般的規矩應該是又長了許多。

元說此次畫的符陣沒有出現差錯,啟動符陣后,只是轉瞬間,客棧就自眼前消了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村莊小鎮。花酌站在一處小山丘上,打量了一番周圍的環境,知道所落之地是何處了,沒想到幾百年過去了,山丘下那座村莊小鎮並無多大變化,一如往初。

小鎮名叫昆下鎮,因昆吾山而得名,不過這座小鎮,最初是不存在的。

早期時,仙族世家多隱世而居,幾乎不會招收外界弟子,為免被世人打擾在仙府外設了隱世屏障。那屏障很是奇特,只有上古族脈才能看到。後來,上古族脈人丁漸薄,也為順應時代發展,開始招收外界弟子,但也並非所有仙族世家都對外開放招收弟子,昆吾姬氏自然是屬於前者。

每逢選拔新屆弟子之際,昆吾山的隱世屏障會撤去些許時間,外人才得以機緣識得昆吾山面貌。有些未被選拔上以及慕名而來的人,因為各種因素,最終選擇在昆吾山下定居了下來,長此以往,也逐漸形成了昆下鎮。

花酌目光掠過昆下鎮向遠處望去,視線穿過隱世屏障,落在了籠著層層山嵐雲霧的昆吾山上。她想,待這件事情結束后,她是時候回去合虛山了。

合虛山,上古合虛花氏所在之地。

京墨走在她身側,抬手指了指身後,道:「十一你看,這座山丘有好多桃花。」

花酌轉頭看過去,入目桃花灼灼,輕紅紛紛,她唇角噙了絲笑道:「桃花極好。初見你時,便想到了一種花,就是這灼灼桃花了。」

京墨輕輕一笑,瀲灧勝似桃夭,道:「十一可喜歡桃花兒?」

花酌目光落在那桃花上,有幾分懷念道:「自然是喜歡的。我曾經還種過一片桃林呢,有機會帶你去看看。」

京墨聞言眸中閃過微光,須臾道:「那一定是極美的。」

元說從後面跟了上來,幾株乾巴巴的桃花有什麼可討論的,撇了撇嘴,道:「我討厭昆吾山,如果不是事情特殊,我才不會再踏入昆吾之地。」

花酌心下道:「聽這語氣,想必這熊孩子曾經被打包送到昆吾姬氏求學過一段時間,且深受其害。」

那邊元說話罷,瞥了眼花酌,臉上明晃晃寫著「快問問我為什麼討厭昆吾山,我有大料爆」。花酌從善如流問道:「這麼討厭昆吾山啊,它對你做過什麼?」

元說總覺得最後一句話怪怪的,不過他很快就忽略了去,委實是至今仍對昆吾山那令人髮指的條條框框規矩有很大的陰影。

花酌一邊聽一邊忍俊不禁,她發現,如果哪一天元說在天界混不下去了,去人界的酒樓茶肆間當個說書先生也是可以謀生的。

說話間,三個人很快到了鎮上,因為這一次「封行路」消耗的法力比較大,元說又是個遇事憋不住的人,花酌讓他先留在了鎮上,她同京墨先去潛入昆吾姬氏打探一下事情,根據情況再做後續打算。

元說雖然有些不服氣,但也知道他現下並不適合潛去昆吾山。只是,他有些狐疑地看向花酌和京墨兩個人,道:「昆吾山設了隱世屏障和結界,你們能進得去?」且不說那結界,就是隱世屏障也只有上古一脈的人才能看到。

花酌道:「這個不用擔心,沒有什麼事情是絕對的。」

小鎮雖然看似在昆吾山下,其實距離昆吾山還是有些距離的。剩下的距離,「封行路」、瞬行符都用不了,只能徒步而行。

此時正值烈日當空,地面上冒著熱氣,若是光著腳丫子在上面走,少不得要把腳給燙傷了去。

花酌想到什麼,拿出來一個斗笠,給京墨,道:「這裡的陽光有些烈,帶上這個,會舒服一些。」

京墨看到那斗笠,微微一愣,須臾,眉眼一彎,自花酌手中接過了那斗笠,唇角翹起來,道:「姐姐呢?」

花酌用奼紫嫣紅隨意編了個花環戴在了頭上,道:「我用這個就可以了。」

京墨一邊轉身倒著行走一邊把斗笠帶上,饒有興趣地看著花酌頭上的花環,道:「原來,它還有這般作用,倒是妙哉。」

花酌抬手摸了下用奼紫嫣紅幻作的花環,笑了笑,道:「它還有許多用法,比如盪鞦韆啊,捉魚啊,劈柴啊,等等,以後有機會再慢慢演示給你看。」

京墨聞言目光閃閃發亮,唇角的笑意加深,道:「好啊,那十一以後要慢慢演示給我看哦。」

不知為何,這般尋常話從京墨口中說出時,卻是有種別樣的意味,尤其是最後那個尾音。花酌心下搖了搖頭,面上卻是淡定地點了點頭。

兩個人邊走邊隨意閑聊,行了一陣,終於到了昆吾山的結界處。

花酌一邊收了奼紫嫣紅一邊打量結界,雖然這結界相較於數百年前更加堅固了,但本質上並沒有多大變化,萬變不離其宗。是以,花酌拿出來一個自製的通行令,在上面改了改,然後就輕車熟路地帶著京墨進了結界之內。

這通行令是她連夜趕製出來的,因為前世的時候,她做這種以假亂真的通行令已是輕車熟路,雖然幾百年不曾練過手,但若是「重操舊業」也是容易。

花酌忍不住想,看來在旁門左道方面,她確實是有幾分天賦的。先前師父罵她的話,倒也沒有錯。

進入結界之內,後面的事情就相對容易多了。雖說昆吾山除了外面的結界,裡面還設有許多弟子巡邏把守,不過這種程度,對於花酌和京墨兩個人而言,並非什麼難事。

昆吾山很大,若是漫無目的地找某個人極其住處很是困難,不過她先前來過昆吾山,某些地方在什麼方位大致還能記得一些,是以,避開了層層守衛和警示法陣,兩個人很快就到了姬垣的宮殿。只是不知道,眼下此地還是不是姬垣的居所。

昆吾山的結界內不能使用隱身術,兩個人隱蔽了氣息,身影如風,幾個晃動間,就翻上了屋頂,掩藏在一處別人看不到的死角。

花酌掛在屋檐上從一處窗戶向殿內望過去,殿內沒有什麼人。這時,元說手指在花酌手背上一筆一劃寫了幾個字,花酌變化了一個視角,扭頭向一個側向看過去,果然在一精緻水榭中,看到一個女子正臨水倚坐。因那女子是背對著他們的,是以看不清是怎般容顏,也不知是醒著還是睡了。

京墨繼續在花酌手背上寫字,原來這位就是姬垣的那位夫人了,不知道是哪一位,認識與否。花酌把記憶中的幾個人過了一遍,隨後搖了搖頭,都不像。

京墨似乎還要繼續寫什麼,動作頓了頓,目光若有所思地看向水榭中的那個女子,眸光眯了眯。

這時,一個身著錦衣的男子緩緩出現在水榭,那男子,正是姬垣。他靜默看了女子片刻,從花酌這個角度並看不清他的表情,彎腰抱起女子出了水榭。女子似乎睡得有些沉,即便這般也沒有轉醒。

花酌目光落在那女子身上,總覺得哪裡有些奇怪。

隨著兩個人的走近,花酌感覺到伏光石動了動,隱隱有光芒閃過。與此同時,姬垣目光一抬,朝他們隱藏的這個死角方位掃了過來。

只是從姬垣的角度看過來,花酌所在的這個方位與他視線隔了一面牆,是以什麼也沒有看到。即便如此,姬垣卻停在原地看了片刻有餘。

花酌隔著衣袖捏住那塊顫動的伏光石,伏光石不會無緣無故這般行為,心下更確定了,姬垣或者說他那位夫人,一定是使用伏光石做了什麼。只是,做了什麼呢,竟然讓伏光石這般莫名躁動了去?

花酌目光落在那兩個人的背影上,隱藏在這背後的究竟是什麼?

片刻后,姬垣自寢殿出來,站在寢殿門前靜默須臾,目光再次往花酌所在的方位落了落,隨後轉身去了書房。

花酌思忖片刻,改變了策略,湊近京墨小聲道:「京墨,你知道下山的路嗎?」

京墨挑了下眉,看向花酌,道:「十一是想讓我先下山回去,然後你當面會會昆吾姬氏的那位二公子去?」

花酌心下道:「慚愧,京墨一猜就猜了個正著。」

她道:「方才姬垣大抵是發現了什麼,而且,我也想知道,我的事情他究竟知道幾分,那背後的人與他又是什麼關係。有些事情,與其各種推測求證,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來的效率。」

京墨神色似乎有些不贊同,花酌笑了笑,道:「別擔心,那背後的人費心費力把我召喚來,自然是因為我對他有獨一無二的作用,現下我還不至於會有什麼危險。」

京墨卻是道:「我只是擔心,十一太過容易輕信了故人去。」

花酌聞言失笑,這還是第一次從別人口中聽到擔心她容易輕信了他人去。有幾分好笑也有幾分溫熱,她道:「怎麼會,比別把我想得,嗯,那般純良了去。」

走到她這一步的人,怎麼可能與「純良無害」這個詞兒扯上關係,更不可能會輕信了別人去,否則,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京墨雖然依舊有幾許不贊同,不過也並未再說什麼,只是笑了笑,道:「既然這般,十一想做什麼就儘管去做吧,其他的事情,不用擔心。我左右閑來無事,還是留在這裡等你吧。」

花酌想了想,點頭道:「也好。那你自己小心一些。」

書房門前安安靜靜,不僅無人把守,連個預警的符陣也沒有,好像是在等待著什麼人的到來。

花酌想,方才不是她的錯覺,姬垣確實是發現她隱藏的那屋頂死角處有異常,她袖中的手指摩挲了下已經安靜下來的伏光石,想來這伏光石方才的異常,與姬垣那位夫人有關係吧,而且只有在一定的距離之內,它才會有所反應。

想到這裡,她抬手推開了門。

半掩的窗前站著一位男子,聽到細碎的「吱呀」開門聲,並沒有多餘的反應,依舊是背對著門,望著窗外。

花酌雙手抱臂,踱步進了去,開門見山道:「是在等我吧,想來方才在外面時你就知道藏在那裡的人是我了吧。」

姬垣聞言動作頓了頓,須臾轉身,目光落在花酌身上,靜默無言片刻,他道:「先前我想,那人說你沒有死,應當是瘋了,應了混沌劫的人,怎麼可能還會有生還的機會。現下來看,是我淺薄了,果然是你,小師妹。」

花酌笑了笑,道:「我早已經與歸一山沒有任何關係了,『小師妹』這個稱呼,還是罷了吧。」她停下腳步,慢慢坐在桌邊,問道:「你方才說,『那人』是指何人?」

姬垣站在窗前,不答反問道:「你查到了哪裡?」

花酌雙腿交疊,背往椅子後面靠了靠,問道:「好吧,那我問你,預知子是誰?你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你夫人與伏光石又有什麼關係?兩百年前,蒹伽是怎麼死的,與你們可有關係?」

四個問題,不緊不慢地拋出,空氣中有瞬間的凝滯。

花酌也不著急,靜然等著他的回答,事情到了這一步,姬垣也沒有隱瞞她的必要,或許是迫不及待想讓她知道。

姬垣一半身影在暗中,一半身影在明中,緩緩地道:「明喻神尊死了。」

聞言,花酌動作一頓,倏地抬眸看過去,眸中一片黑色,她一字一頓道:「你說什麼?」

姬垣緩步向前,道:「上善若水的,明喻神尊死了。」

上善若水乃位於歸一山山下十里之外的一個地方,其間的主人就是神尊明喻了。天界中的仙官神君雖然不少,但能稱得上神尊的,數來不超過一隻手的數量,每一位都稱得上是光芒萬丈的人物。

只是這一位,不太愛搭理六界瑣事,更不愛搭理紅塵紛紛,是以便隱退在了上善若水之地。湯湯若水之下是無道淵,其中封印著上古邪魔的魔尊。明喻定居於此時,美其名曰是守護無道淵,其實,平日里最常做的三件事不過是務農、釀酒、逗趣歸一山的小輩。

因為明喻與合虛花氏的淵源頗深,花酌自小便認得他,小時候父母外出之際,多是把她扔給明喻,一來二去,想不熟悉也難。當年花酌在歸一山學藝時,明喻已經搬去了上善若水,她經常溜去那裡插科打諢,混日子。有時一同去的還有同門師兄師弟師姐,一來二去,也都算熟悉。

方才姬垣說,明喻死了?!

花酌一動不動地盯著姬垣,似在消化這話中的意思。

姬垣倒了杯茶,緩緩在桌邊另一個角落了座,道:「重樓是上古邪魔後裔的身份,你一早就知道了吧。還有他身上攜帶的混沌之氣,也是你幫他隱藏起來的吧。」

重樓是明喻撿來的一個小徒弟。

花酌嗓子有些澀,她張了張口,道:「明喻的事情與重樓有什麼關係?」

姬垣垂眸,道:「因為上古邪魔後裔的身份再加上混沌之氣,六界讓明喻交出重樓,你知道明喻的性格,只能是不歡而散,後來六界圍剿重樓時,無道淵被打開,明喻為了再次把無道淵封印起來,以元神祭了無道淵。」

花酌籠在袖中的手指下意識攥了起來,僅僅是因為上古邪魔後裔這個身份,倒不至於引得六界圍剿,真正的原因恐怕是混沌之氣吧。

混沌之氣與虛無混沌有著莫大的干係,傳聞有開啟混沌之境的能力。而混沌之境,可以毀滅六界,讓一切歸為混沌。據說,數千年前的混沌神,便是因為混沌之氣而被喚醒。

古籍上有記載,數千年前那場幾乎毀了整個六界的混沌之戰,便是由混沌神引起的。混沌神認為既存的六界病態不完善,是以想毀滅了既存的六界,建立一個新的六界。最終,被上古神邸一脈以身魂為祭封印在了混沌之境。只是混沌之氣散落成四瓣落入了輪迴之道,無處找尋,它們終將會伴隨著新的生命而重現世間。

是以,世人多認為生而帶混沌之氣者乃大凶之兆。即便初始並非所有人這般認為了去,但是經過她和洛行周這兩個生而帶混沌之氣最終妖魔化的例子,世人對待攜帶混沌之氣者,自然是十分忌憚。誰知道再出現一號這麼人物,又會掀起怎般血雨腥風。

不難想象,若是他們知道了重樓與她、洛行周一樣攜有混沌之氣,會有怎般反應。一定會想盡辦法,將其打殺了去。

混沌之氣有顯性和隱性之分,所謂顯性,就是混沌之氣呈活躍狀態,所謂隱性,就是混沌之氣呈沉睡狀態。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隱性終歸會變成顯性。

她和洛行周生而所帶的混沌之氣皆是顯性,所以出生之時,便被六界知曉。重樓所帶的混沌之氣是隱性,極少有人知道。不過,明喻撿來他時,那混沌之氣也即將自沉睡狀態醒來,明喻為了避免多生事端,讓她延長了重樓混沌之氣的隱性期。

花酌緩緩吐出一口氣,想來是,她應混沌劫后,那個延長作用逐漸失去了效力。

她垂眸,讓人看不清眼中情緒,只是輕聲道:「然後呢?」

姬垣道:「小師妹既然查到了預知子,自然是知道『暗黑願境』了,據說『暗黑願境』可滿足人的任何願望。重樓找到了『暗黑願境』,想修復明喻神尊的元神和身體,只是明喻神尊的那種情況,『暗黑願境』也沒有辦法。重樓吞噬了預知子,成為了『暗黑願境』的暗主。」

花酌一怔,原來是這般。

姬垣繼續道:「吞噬了預知后,重樓擁有了預知子的能力,他的目的是什麼,不用我說,小師妹也知道了吧。小師妹,你也沒有猜到吧,這背後操控之人竟然是他。」

自然是沒有猜到的。在此之前,別說是猜了,便是想,她也不曾往這方面想過。花酌微微閉了閉眼睛,若是沒有重樓的強制召喚,她大概還要一些時間才能徹底醒過來吧。

須臾,花酌抬眸,她還有幾個地方沒有想明白,問道:「兩百年前,魑魅屠城是因為什麼?」

姬垣動作微頓,面色有些白,眸色有些沉,他問道:「小師妹可知道『生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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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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