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黑子(一更半)

61.黑子(一更半)

洪水如同神話中記載的猛獸,張著它巨大的嘴從河堤咆哮著衝上了岸。它跑的速度極快,即使每到一戶院子都要進去吞噬生命踩碎傢具,也沒有減慢洪水前進的腳步速度。

二十秒,它吞噬了這座集拐賣、殺人、強.奸、嫉妒……無數罪惡與一體的村子的一切。

這本身就是一個知者甚少的村子,就算被掩埋,也不會有人發現,更不會有人來救助他們。

因為正是這些為數不多的知道隱岳村存在的人們,親手將村民困在裡面,造成村子的覆滅。

等再過兩天,風平浪靜雨霽天青,這座大山又會恢復成正常的樣子,從外面看,這座山只是倒了幾棵樹木而已,和其它的山脈並不會有太大的不同。

殘枝斷木下的上百具屍體將帶著他們的罪惡與傷痛一起歸於大山。

雖然直到他們離開,雲靈子也沒有將小曦的詳細故事講給他們聽,可秦沉還是憑著之前聽到的隻言片語,把這個故事拼湊出了個大概。

從浴室走出來的秦沉直嘆氣:「一個大學剛畢業的女生,有殷實的家庭與強大的背景,卻選擇來這種偏僻的山村吃苦。她開始一定抱著要幫助孩子的善念來的,可到了之後呢,身陷這樣的處境,她會是什麼心情。」

「不知道。」周易搖頭,「即使是雲靈子也無法知道,沈珂將她的魂魄打散,意思是她的魂魄徹底消失於這個世上。不僅問靈無法和她溝通,就連輪迴也入不了。」

不止是小曦,陳九巷,阿鏢,以及秦子謙和周笛,這四人的魂魄也被打散了。

用如此歹毒的手法害人,光是分屍不夠,連他們的魂魄都不放過,究竟是什麼樣的原因才會讓他們做出這樣違背天理人性的舉動。

「為什麼好人總是沒有好報呢?」秦沉鬱悶的倚在浴室的門邊,「最近發生了那麼多起事件,受傷最深的都是好人,反而像戚然那種壞蛋,要麼是瀟洒的快活了很久才被懲治,要麼就是到現在都沒受到懲罰。」

這種不公的結局讓秦沉覺得內心十分憋屈。

學習風水,究竟能教給風水師什麼?又能給他們帶來什麼?

擁有對抗不同生物的強大力量?

像是沈珂和戚然,他們都擁有令普通風水師羨慕的力量,還得到了大部分人連聽都沒聽說過的失傳秘術。

可他們卻用這些力量做了些什麼?

殺害無辜的人,收集或打散它們的魂魄,剝奪他們輪迴轉世的權利。

擁有足以對抗鬼怪的力量,於是他們不再害怕鬼怪,不再對鬼怪抱有敬畏之心,甚至還將鬼怪當做使用的工具去達到自己違背天道的目的。

為親人與自己祈福安康?

可風水師算不出自己的命運,也算不出親朋好友與自己相關的命運,就算僥倖得知了親友可能會遇到的危及到性命的危險,也不能告訴他們,幫他們規避。

不然就算是泄露天機,卜算著將受到天譴。

更別提更改運勢了。

修身養性?

雲靈子和他的女兒小曦的修養即使在風水界中,也可以被當做典範,可他們的下場是什麼?

學習風水,反而讓許多人迷失了自我。

秦沉的心態極度消極。

要不是吳川提前給他打過預防針,讓秦沉知道了周易的那段過往,秦沉這會兒可能就不是光在心裡想想這麼簡單了,很可能會把這些話說給周易聽,期望得到解惑。

可現在,他不敢。

怕周易物傷其類,也怕給他灌輸負能量。

可秦沉不說,不代表周易就看不出來。

剛打開浴室門,蒸汽還沒散去時,他就看到了秦沉臉上的鬱氣。那麼愛護自己的頭髮的人,卻沒有在洗完澡出來的第一時間找吹風機。

黑色的頭髮濕漉漉的貼在秦沉的臉側,委屈的勁兒從他黑色的杏眼中央伴著水光向外泛,瞧著周易的模樣,活像個被雨淋濕等待救助的小奶狗。

可憐死了。

「雲靈子會懲罰沈珂和承穎,欺負或那些無辜女性的村子已經被摧毀,遲早有一天戚然也會受到懲罰。所有人都需要為自己犯下的錯誤買單,只是時間早晚而已。」周易將吹風機遞給他,「你現在要做的是把頭髮吹乾,下樓吃飯。」

「下樓?」秦沉驚訝的問,「不回家做嗎?洗澡前我在手機上查看了天氣預報,一小時后就會停雨,到時候我們可以御劍回去,這樣到家的話最遲也只用一個半小時而已。」

「不了,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你省點力氣,好好休息。」周易拒絕的理由十分體貼。

秦沉將吹風機通上電,回頭掃了一眼周易,對方正靠著床頭坐,長發已經幹了:「那我們今晚就住在這裡嗎?」

兩人在空中飛了一半,周易忽然御劍向下飛去,落在了H市的某家四星級酒店的頂樓天台。

依舊是按照當初從娛樂公司降落的方式,周易打開了天台門,進了私人電梯,還輕易打開了一個房間的門。

當時的周易看著秦沉目瞪口呆的樣子,體貼的為他解釋:「周氏的。」

「哦……」秦沉除了點頭不知道還能做點什麼反應。

一進屋周易就催他洗澡,秦沉滿腦子都是沉重的哲學問題,也沒多問,從行李箱中拿了換洗衣物直接就進了浴室,這會兒才想起來還沒問為什麼要來這家酒店。

「不住在這裡。」周易搖頭,他只是覺得秦沉那麼愛乾淨,在空中當一個小時的落水狗不太好,才帶他進來修整,「快吹頭髮,吹乾了下樓吃飯。」

「好。」秦沉也沒多問原因,按下吹風機的開關認真地對著鏡子吹頭髮。

這是個精細活,像秦沉這種長度的頭髮,在吹乾時稍有不慎就能變成獅子頭,他可不想回浴室再洗一遍頭髮。

「嗡嗡」的吹風聲在耳邊響起,像是結界,將秦沉與外界隔絕。

雖然耳邊是巨大的噪音,可秦沉的心卻奇迹般的靜了下來。

平靜下來后的秦沉恢復了他的自愈能力,再去想剛剛的事情時,無論是心態還是角度都已經不同了——

是,有人自覺有強大的法力傍身,便無所畏懼,摒棄倫理道德。

可還有人比他們的力量強大,比他們還無所畏懼,可三觀正直,在沒有人能約束他的情況下自我約束。

比如周易。

其實無論什麼事情都有兩面性,永遠都不要只看其中的一面,過於消極或是過於樂觀都會影響人的判斷力。

在經歷了這些事情后,秦沉不僅不會對學習道法有所抵觸,還應該更加努力的去學習並精通它們。

不是為了博得周易青睞,不是為了保住自身性命。

而是要變得強大,他要變得比戚然他們強大,比那群壞人更厲害,這樣他就不會再遇到這種事時再像今天這樣無力,只能感嘆世事不公。

學習道法近一個月,秦沉找到了能讓他堅持學習下去的動力與原因。

**

像秦沉這種樂天派,一輩子都不可能往心理醫生身上丟錢。

五分鐘前還長吁短嘆一副怨懟的模樣,可等五分鐘后,他和周易坐在了酒店三層的餐廳內,點了七八種食物的秦沉已經完全恢復了活力。

他甚至還寬慰起了周易:「好在這一趟沒白來,我們拿到了西周的翠玉蘭花。」

「嗯。」周易視線還在菜單上,「剛剛點的那些夠嗎?要不要再加一些?」

「夠,當然夠,不要再加了。」秦沉連連擺手,「而且也不知道分量如何,就算每盤都是適中的大小,我們估計也很難吃完。」

「那就帶回去做宵夜。」周易對此並不擔心,他將菜單合上,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你可以多吃一點,剛才的幾道菜應該都對你的胃口,這裡的廚師手藝很好,非常出名。基本上,如果想來吃飯的話要提前預定一周才行。」

「那你是怎麼……」秦沉的話問了一半就又自己吞了回去,「明白,畢竟酒店是周氏的。」

周易想吃,他們就算大費周章的重新排放室內的桌椅,也要變出一個空位出來——

而且還是視野最好的位置。

秦沉決定轉移話題來掩蓋自己的少見,他咳了聲,問周易:「那我們要怎麼處置這個『西周翠玉蘭花』?每天把它帶在身邊,等戚然來搶?」

就像是現在,他們出來吃飯也要帶著它一樣。

雖然麻煩,可是安全。

「不用。」周易說,「在你洗澡時,我和師兄通過電話,讓我在明天回一趟吳家,把『西周翠玉蘭花』交給他。」

「交給吳川?」秦沉問,「為什麼?」

周易說:「他說有追蹤戚然的方法,只要把『西周翠玉蘭花』交給他。」

「你信嗎?」秦沉問完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吳川是周易的師兄,兩人是何等的交情,周易怎麼可能不信。

果然,周易聽了抬眼定定地看了秦沉好一會兒,回道:「信。」

語氣非常堅定。

氣氛一時間變得尷尬,秦沉「哦」了兩聲,低頭避開周易的視線,從桌上拿起手機摳了起來。

在隱岳村時又斷信號又斷電,導致秦沉連著兩天都沒有摸過手機,像他這種二十一世紀的好青年,沒有手機就像是切斷了他和外界的連接,無法刷社交網路的感覺簡直就像是戒毒一樣難熬。

正好離上菜還有一段時間,秦沉劃開滿格電的手機鎖屏,愉快的點開微博瀏覽起來。

可微博近萬條的留言提示並沒有像往常那樣讓秦沉越看越開心,有時候還能被裡面各種精彩的俏皮話逗笑。

這幾天秦沉沒看手機,他的微博留言區簡直亂了套。

黑子們都跟商量好了似的,從『整容』到『假學歷』又到『亂搞男女關係』,一條條的罪證往秦沉的腦袋上扣。

[我是B省美容整形醫院的接待,當初這個叫秦沉的小哥哥就是由我接待負責的,他諮詢了我很多整容方面的問題,比如微笑唇和墊鼻樑縮鼻翼,還有開眼角。]

下面有人問:

[然後呢?他後來在你們醫院做了嗎?]

這個人回答:

[是的!不過他在做的時候負責的人就不是我了,我只知道他當時手頭不寬裕,徵信上的分數又低,無法用醫美貸款。可是這個小哥哥比較會說話,哄了我們主任好久,愣是把主任說通了,免費給他做手術,不過要用他整容前和整容后的照片當做醫院宣傳。]

他說的有模有樣,短短兩段話,既說了秦沉整容,又抹黑了他的信譽度,順帶還側面懟了秦沉,說他『花言巧語』。

這可惹惱了秦沉的粉絲們,顏空拎著刀就上了:

[整形醫院的確會同意給患者免費做手術,也的確會要求用患者整容前後的對比照做醫院宣傳,可這都是要簽訂整容合約的。而且這種合約的條款非常苛刻,一旦違約,就會付出非常大的代價。]

[你們見過B省美容整形醫院掛出過和秦沉相似的照片了嗎?沒有吧?]

[他因違約被掛了嗎?也沒有吧?]

[那你這條留言就算是誹謗,包括下面跟帖的這些人。雖然本著人道主義的精神我不會去人肉你們,但你們的言論已經對秦沉造成了極大的影響,我會聯繫網警。]

顏空一個髒字沒說,就把風向搬了回來。

按理說,後來的人只要點開這條留言,看到顏空的回復就能明白這是一個黑子的造假言論。

可這條留言的點贊人數不僅是顏空那條回復的點贊人數的三倍,即使是現在,點贊上面的數字還在飛速上漲。

秦沉還記得自己剛看到這條留言時,點贊量才20140個,現在刷新了下頁面,點贊量已經達到了20289個,而顏空的那條回復只漲了一個贊。

「厲害啊。」秦沉嘖嘖感嘆,「這得請了多少水軍?」

也不知道這次惹到的是哪家的黑子,為了黑他,這麼捨得下本錢。

「怎麼了?」周易問。

已經過了兩分鐘,秦沉早就不記得剛剛冷場的尷尬了,神色如常地回答:「沒什麼大事,有人雇了水軍在我的微博上留言,黑了我幾萬條留言而已。」

這還不算大事?

周易皺眉:「需要查一下這個人是誰嗎?」

吳家無償幫助了警界那麼年,只要周易開口,這麼一點小忙,對方絕不可能回絕他們。

秦沉也知道周易的能力,這對於周易和警.察來說應該都只算是一件小事而已,五分鐘都用不了。

可他還是覺得沒有必要,畢竟這些留言連激怒他這麼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到。

秦沉快速地瀏覽著手機上的留言,頭也不回地答道:「不用,黑我的人應該也是美食主播,同行之間的競爭而已,雖然手段卑劣了點,但在直播圈經常發生這種事情。每個人黑來黑去的,我早就習慣了。」

「並不是什麼大事。」

秦沉的心很大,承受能力很高。

但這點只有周易和薛十一知道,他的粉絲們可並不知道。

黑子暴發的時間剛好趕上了秦沉進隱岳村的時間,斷電斷網讓他沒有第一時間得知這些消息,當然也不會在第一時間出面用元氣滿滿的照片安撫粉絲。

他用了比憤怒或是哭泣訴苦還要讓粉絲擔心的狀態回應這個事件——

沉默。

[誰有沉沉的消息嗎?他已經四天沒有更新微博了,直播間也不見動靜,我給他發的私信也是一條都沒讀過。]

[我也是!私信全都是未讀狀態QAQ好擔心呀,有人有沉沉的消息嗎?]

她們還@了顏空:

[空空!你平時和沉沉的聯繫最頻繁,你有沉沉的消息嗎?]

可顏空的回答並不能讓她們滿意:

[大家不要擔心,沉沉是出去旅遊了,可能地方偏僻信號不好,所以才沒能在第一時間回復大家,他可能還不知道這件事。]

[怎麼可能啊!他的微博在前天晚上還上過線!他肯定是看到這些黑子的話所以傷心了TAT嗚嗚我的寶貝沉沉。]

……

無論顏空怎麼解釋,秦沉的粉絲們就是不信,總覺得他是因為這些留言傷心了,難過的躲在角落不願意再說話了。

在她們形容里的秦沉現狀,讓他本人看了都覺得可憐,想跟著粉絲隊形罵一聲『黑子不是人,欺負我沉沉』。

「那你打算怎麼辦?」周易也拿出了自己的手機,點進了秦沉的微博,邊看邊問,「繼續沉默嗎?」

秦沉搖頭:「不能沉默,之前因為聯繫不到我,她們還通知了B省網警。這次我如果再拖下去,不早點出現,B省網警的微博可能又要出現我的名字了。」

正說著呢,微博里突然彈出了一條私信提示。

是顏空:

[你終於上線了,是本人在線嗎?你現在安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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