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國寶失竊案九

正在同劉琦說話的葉瀾一頓，立馬僵著身子坐正，把頭低到不能更低，企圖減小自己在伏地魔眼中的存在感。

伏地魔之所以被稱之為「伏地魔」，除了他熱愛刁難學生，名字裡帶了個「符」和「莫」字，與他的那蹭光瓦亮的光頭和大鼻孔不無關係。

所有學生都怕他，哪怕他正在訓斥的不是自己是別人也怕。

生怕他一個阿瓦達索命咒念出來，誤傷到旁人。

「說你呢！低什麼頭？！」伏地魔兩眼冒著怒火直指坐在教室最後一排的葉瀾。「以為低頭我就看不到你了？！」

葉瀾硬著頭皮站來起來，心裡默默祈禱，等等承接的不是一記「不可饒恕咒」。

「來，先把我講的那一段翻譯一下。」伏地魔的第一個問題只是翻譯，還不算多難。可是他人才到教室，一來就收到了伏地魔點了他的名他人沒在的驚天噩耗，哪有空看他這會兒講的是什麼。

葉瀾的腳在桌子下頭猛踢坐在他身旁的劉琦求救，可是劉琦也是個上課不怎麼聽的主——反正就算聽也聽不懂。他手忙腳亂地翻開書本，回憶著方才零星聽到的內容。

伏地魔一看著樣子，氣得直接扔下了手頭的粉筆，一掌拍到了教案上。

「遲到就遲到！偷偷從後面進來了還不好好聽課！非要說話影響別的同學上課！」

班上的同學聽到伏地魔這般生氣，紛紛坐直身子，哪怕連向後看都不敢看一眼。

芷姚兩手托著腮，手肘放在桌子上，有趣地看著這會兒被伏地魔訓斥的葉瀾。她可從來沒見過這麼窘迫的葉瀾——哪怕她剛來那天晚上把他看光了那次，都沒有今天這麼可憐。

她眯起眼睛看了眼前方黑板上的板書，零星認出了些字。繁體字與簡體字不同，她連蒙帶猜地認出了黑板上的句字是出自莊子的《逍遙遊》，堯要禪位給許由卻被許由拒絕的故事。

這個故事芷姚記得到挺清楚，她一向喜歡讀些志怪故事。而《莊子》雖然不是什麼志怪小說，但是裡面的內容總有著各種各樣的想象力，她也算是喜歡。

「......『鷦鷯巢歸於深林，不過一枝；偃鼠飲河，不過滿腹......這個是莊子的《逍遙遊》。」芷姚向前傾了傾身子，越過葉瀾對著劉琦說道。

劉琦得了信，瘋狂翻書，終於翻到了芷姚所說的那一頁，然後動作有些粗暴地把書推到葉瀾鼻子下頭。

葉瀾連忙捧起書，就準備翻譯。實際上文章也不怎麼難，但一來他太緊張，腦子裡一片空白，而來他復讀一年考上Y大這所全國重本，全靠理科成績給他拉分。

至於他的文科成績......這種需要長期積累沒辦法像理科學科那樣，至少是在大學之前，只要開了竅，之後學什麼都事半功倍。為了給自己的文科挽尊，他才報名參加學習和選拔成為了Y市博物館的講解員。但那點積累完全用不到今天的課堂上。

是以，葉瀾的語文和英語成績本就是班裡的吊車尾，再加上這般讓他無比緊張的陣仗，他腦子裡除了一片空白，可能就是一片綠光......

芷姚有些可憐地看著葉瀾，輕輕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小聲對著葉瀾說著這每句的意思。

只是還沒說兩句，她也被伏地魔點了名。

「女生那麼想說話，那你站起來給他回答！」

芷姚獃獃地睜大眼睛，那個「女生」，說的是她么？還沒等她再眨眨眼表示自己的驚訝，劉琦直接越過葉瀾抓著芷姚的肩膀把她推了起來。

而班上的其他同學聽到「女生」兩個字后，即便是頂著伏地魔的高壓，也忍不住紛紛轉頭圍觀。

「......」幹什麼啊！她瞪向劉琦。

「說啊！怎麼不說了！」伏地魔站在講台上，還處於憤怒之中。

呃......芷姚轉頭看了一眼講台上的伏地魔，感覺他好像以前在太學里教書被頑劣學生們氣得跳腳的先生。

「......小鳥息在樹上，所佔不過一根樹枝；鼴鼠飲河水，所需不過裝滿肚皮......」芷姚乖巧地答道。「你回去吧，天下於我來說沒什麼用。」

伏地魔皺緊的眉頭稍微鬆了些，接著問。

「如何看待許由呢？」

「......太過自我，不是良臣。」芷姚回答道，有些簡單粗暴地給出對這位堯舜時代賢臣的評價。

「哦，你怎麼會這麼想？」伏地魔聽了芷姚的話卻沒有發怒，反而饒有興趣地繼續問了下去。

「許由沒接受堯帝的天下，我以為，不過是為了避禍。堯有兒子卻不肖，他不過是想找一個好的接班人。好在舜接過這個擔子，這才是有擔當的人會做的事。」

「你這麼說就不怕得罪先賢？」

「許由其人到底是真人假人還不一定呢。」芷姚又說。她看了看扭頭圍觀她的葉瀾的同學們，為什麼他們臉上都是那副震驚的表情。「怎麼......難道我說的不對嗎？」她有些不服氣，聲音提高了些。

「雖然別處確實有許由的引錄，可是太史公就覺得他就是傳說，太不可靠，都沒把他收進《史記》之中。」

「哦，那你說說，還有哪些地方記述過許由。」這會兒伏地魔是徹底來了興趣。

「就，《戰國策》里的《趙策》、《荀子》里的《成相篇》，再有就是《淮南子》。對了，皇甫謐《高士傳》里也有。」芷姚開始「掉書袋」。不管她的觀點對與否，她能列出這麼些引錄過許由傳說的著作，在同齡人之中已算優秀。

「先生以為呢？」掉完書袋后，芷姚又歪著頭這麼來了一句。不怎麼像現代大學生，反而有種俏皮的古味。

「你是那個班的？」伏地魔對她徹底來了興趣。這姑娘看上去年紀頗小，讀過的東西到還不少。

芷姚連忙轉頭看向葉瀾。這樣她怎麼回答？

葉瀾連忙替芷姚回答：「老師，她不是我們學校的學生。」

「那是哪個老師的學生？」伏地魔又問。

葉瀾怕芷姚張口說出一位目前只活在歷史書上的哪位名士賢人的名字，連忙又將話頭搶了過去。

「老師，她還沒上大學。」葉瀾急中生智，給芷姚捏了個別的身份。在看到伏地魔一臉驚詫和不贊同后，他明白老師是真的把芷姚誤會成他女朋友了。還沒上大學？那葉瀾這是得有多喪病，對高中生下手？

「她是我妹妹，剛高考完，這會來Y城找我玩。」葉瀾又連忙給芷姚補充設定。

「你可以來報考Y大的漢語言文學專業。」伏地魔鄭重地對著芷姚點了點頭。

芷姚不明所以，但處於禮貌，她也回以點頭。

全班同學，無論男女，都對葉瀾的這個妹妹無比感興趣。等下課了之後，劉琦黏在葉瀾身邊不肯走，非得他給自己介紹一下這位妹妹。

「滾蛋。」葉瀾想都沒想就將劉琦拒絕。芷姚站在他的身後，好奇地打量周圍葉瀾的同學。

兩人從家出來后就一直趕時間，也沒來得及吃飯。這會兒下了課後葉瀾就帶著芷姚準備去食堂先祭一頓五臟廟。劉琦原本計劃要去打球，這會兒看到了芷姚，連約到的球友都不顧了，就像一顆牛皮糖一樣黏在葉瀾和芷姚的身邊。

「葉瀾的妹妹，你叫什麼名字啊？」劉琦嘻嘻笑著，問芷姚。實際上劉琦在大學里也算是很有知名度的人物，相貌對得起群眾，專業課成績也常年專業前幾。只是這會兒葉瀾給芷姚掰出了一個「妹妹」的人設后，自己好像還真的進入到了妹控的設定之中。

葉瀾橫了一眼劉琦，一把拉過芷姚大步往前走。然而他人高腿長，一步頂芷姚兩步。芷姚氣喘吁吁地跟著，終於跟不動了后就杵在原地，很是倔強地看著還在往前走的葉瀾。

葉瀾又走了兩步才發現身邊的人不見了。他心下大驚，連忙轉頭尋人。卻見芷姚和劉琦正在他身後好幾步遠的地方站著。芷姚瞪著雙眼，氣呼呼地看著他，劉琦在旁邊煽風點火。

「你哥這人，人不錯，就是太不體貼了。」

「......他才不是我哥！」芷姚委屈又難過地說。她的哥哥明明是荊國的太子，對她百依百順，哪會像葉瀾這樣，一言不合就要對她開啟說教。

葉瀾連忙走回到芷姚身邊，他怕她一個不滿，就來一句「他不過是伺候我的宦官」這種泣鬼神的驚天之語。

「我錯了，行不行。」他心中長嘆，陪著笑臉給公主殿下道歉。

「你才沒有錯。」芷姚小嘴一癟，眼圈就要發紅。

「我有錯，錯大了，你別生氣行不行？」葉瀾最怕女人的眼淚，而芷姚的尤其怕。他看著她那以肉眼可見速度聚集眼淚的眼眶，就差膝蓋一彎給這位祖宗跪下。

劉琦見到這對「兄妹」的互動，說不驚訝是假的。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他雖然家裡沒有妹妹，卻也見過別人家兄妹是怎麼相處的。而這一對，這氣場，看上去一點都不像是兄妹，反而像是......情侶？

好不容易把芷姚哄開心，三人繼續往食堂出發。路上，劉琦撞了撞兄弟的胳膊，拉著他偷偷詢問。

「......你這是，德國骨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