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國寶失竊案十

葉瀾直接一掌拍到了劉琦後腦勺。

「腦子裡都裝著些什麼東西？」他白了一眼劉琦。

「那你的意思是，我能追？」劉琦臉上露出躍躍欲試的表情，結果又接了葉瀾一掌。

「腦子裡都裝著些什麼東西！」葉瀾還是方才那句話。

芷姚好笑地看著葉瀾和劉琦的互動，然後拉了拉葉瀾的衣角，好奇地問出了她心中的疑惑。

「葉瀾，德國骨科是......」只是不等她問完，她面前就橫過一直手，緊緊捂住了她的嘴。

「嗚嗚嗚嗚——！！！」她以憤怒的眼神譴責著葉瀾，葉瀾比她高過一頭還多一些，對她完全武力壓制。

對於芷姚那毫無殺傷力的嘴炮，此時的葉瀾早已能做到淡然處之。

三人很快來到了1號食堂。

這會兒不是飯點，食堂各個窗口裡的飯菜基本上都只剩了底上那麼一點。葉瀾嫌棄地在食堂里轉了一圈后，帶著芷姚去了隔壁的教師餐廳，找到一家比較清淡的窗口，買了幾個小炒。劉琦左挑右選給他們佔了個座位。可哪知他們剛端著炒好的菜坐下后，教師餐廳里又進來了一位食客。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伏地魔老師......

「我靠！今天哥哥這『背』字是一筆一劃走完了！」劉琦先爆了一句粗口，結果引來了葉瀾的瞪視。

「別說髒話，有點素質。」

「......」

劉琦和葉瀾打算把飯快點吃完速戰速決，能不和伏地魔避開就一定要避開。可葉瀾卻忘了，如今桌子上還有一位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的禮儀講究特別多，什麼「德言容工」皆要具備。她吃相優雅，即便是在學校的大食堂，那用餐的禮儀也是一樣都不少。

宛若是在參加國宴，看著就覺得享受。

劉琦害怕伏地魔想催促，卻有些不忍心打斷她。只是他還未說些什麼，自己身邊的餐桌上突然落下了一個餐盤。他順著餐盤的方向扭頭望去，赫然發現伏地魔就站在他的身後。

「老！老師！」他嚇得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葉瀾心裡哀嘆一聲，帶著正在小口吃著清炒荷蘭豆的芷姚也站起來同伏地魔打招呼。

「老師好！」

「先生好！」

符教授落座，因為芷姚的一聲「先生」又多看了她一眼。他越發地覺得這個女孩有趣，別人都喊他老師，她卻叫他先生。她的那一聲「先生」喊得自然尊重，一點點故意的姿態都沒有。

再看她的舉止——方才他在窗口等餐時不由地把目光聚焦在她身上——對比現在那些動不動就駝背玩手機的年輕人，這女孩一直挺著腰背正正坐在凳子上，氣質庄靜柔婉。單單看背影，就透著一個「雅」字。

聯想起之前在課堂上她列舉關於許由引錄時的樣子，他就覺得這是一個好苗子，特別想拉著她來報Y大的漢語言文學專業。

「葉同學，你妹妹想好要報什麼學校和專業了嗎？」

「沒有。」葉瀾條件反射地答道。

伏地魔不贊同地看了葉瀾，然後直接轉向了芷姚。

「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芷姚在跟著葉瀾來學校的路上被葉瀾好好科普了一番——並非不尊重她的意思，只是在當下這個時代，人們都以姓名相稱。她若是直接如那晚剛來到他家時報上一個「德陽公主」的封號，估計會被當作瘋子。

「我叫芷姚。」因此，芷姚這會兒很是乖巧地回答起伏地魔的問話。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是老師，而她一向尊重太學里的先生。

「小姑娘，你真的可以考慮一下Y大的漢語言文學專業。」伏地魔很認真的給芷姚安利自己的學院和專業。

芷姚一頭霧水地轉頭看向葉瀾，她對什麼專業什麼學院，一點概念都沒有呀！這些是什麼？

葉瀾痛苦地在心中長嚎，說一個謊言，就需要無數個謊言來圓。而此時，他還沒神經粗到當面和「准大學生」芷姚來解釋，何為報志願，何為學院，何為專業。

「我看你讀過不少書，平時都喜歡看些什麼啊？」伏地魔又問。

「就，跟著哥哥讀了四書五經。」這個哥哥指的是芷姚在過去生活中的真·太子哥哥。而面前的伏地魔和劉琦顯然都理解成了葉瀾。

葉瀾人在食堂坐高帽天上來。

「沒想到啊，你小時候還讀過這麼高逼格的書！」劉琦傻兮兮地在桌子下踢了他一腳，而伏地魔則向葉瀾偷去了一眼鄙視。

這意義非常明了——小時候讀過四書五經，在我的課堂上連莊子的《逍遙遊》都不會翻譯解釋？書都白度了！

「除此之外呢？」伏地魔鄙視完葉瀾，又將慈愛的目光投向了芷姚。

「......就......看一些閑書......」說到這裡時，芷姚竟紅了臉。

「什麼書呢？」伏地魔很好奇。

「......靖節先生的《搜神後記》，還有沈懷遠的《南越志》，和一些其他的話本......」說到這個，芷姚就不免有些氣短。這些話本子講的都是些奇奇怪怪的故事，先生和嬤嬤都不愛她去看這些，覺得這是上不到檯面的閑書。

可她就是喜歡看。

殊不知到了如今，她所看的這些已經屬於魏晉南北朝文學的研究部分。尤其是六朝小說，更是專門一個研究門類，。

只是研究這方面的人極少。

且由於研究這部分的人少，六朝文學這一塊更不被大眾所熟知。因此在公眾的目光中，這部分更顯神秘，逼格極高。

伏地魔聽完后，心中大喜。他不僅給本科生帶中國古代文學這樣的通識課，在自己的學院，他帶的研究生和博士生研究的就是六朝文學。

餐桌上，伏地魔和芷姚這位小朋友主動聊起了六朝小說，芷姚見這樣一位受人尊敬的長者竟然不排斥她看那些畫本子，話匣子一下就被打開。

「靖節先生是誰？」劉琦迷茫地在桌子下面發微信問葉瀾。

葉瀾也不知道，不過他有個好習慣，知之為知之不知就百度。他掏出手機百度了一發，接著將「靖節先生」的本名發給劉琦。

「不就陶淵明嗎！為啥還要說是靖節先生！」認真地覺得自己的智商和學識被侮辱的Y大高材生憤怒且暴躁地按著手機屏幕上的虛擬按鍵。

「表示對人家的尊重，明白了沒？」葉瀾敲了這麼行字發了過去，又悠閑的現學現賣裝了一次逼。

而這會兒芷姚和伏地魔相談甚歡，完全忘了身邊還有兩個理工男，徒留葉瀾和劉琦乾巴巴地坐在桌邊面對面，完全一副鴨子聽雷的模樣。

出去？

理工男到極致的劉琦對著葉瀾使眼色。這種他每個字都能聽得懂可組合到一起卻不知道說的是什麼的對話，他大概已經到了極限。

葉瀾搖了搖頭。

他不能出去，他必須得守在這裡，時時刻刻準備給芷姚這裡還未發生的爛攤子擦屁股。這麼些天以來，他還是第一次見她這麼興奮——哪怕這兩天到了她的巧克力時間時，她都沒有現在這般開心。

這麼開心的她，讓他有些不忍心就這麼找借口把她拉走。

因此縱然他完全聽不懂她和伏地魔的對話，也必須留在這裡。萬一小祖宗一個興奮腦熱，張嘴來了句「遙想當年我和某名士見面云云」，那可就要GG了。

只是簡單的一頓飯，最後生生吃了一個來小時。伏地魔等等有課必須離開，他不舍地和芷姚告別，然後留下了自家的地址。他誠意邀請芷姚和她的哥哥葉瀾今晚去拜訪他的家。而芷姚......

芷姚半點沒注意到他那眼球都快要飛出眼眶的眼神，興高采烈地答應了。

伏地魔帶著包匆匆離開食堂趕去上課，留下葉瀾一人在風中凌亂。

「卧槽......哈哈哈哈哈哈！」劉琦從懵逼中回過神后忍不住笑話起葉瀾。「你這......有點厲害啊！」他對著葉瀾擠著眼睛，「被伏地魔邀請去家裡做客！還就今晚！」

而芷姚則沉浸在被邀請的喜悅中。

「葉瀾！我要去！」她拉著葉瀾的衣角，聲音軟軟地說道。

自從她突然出現在葉瀾家中，她對葉瀾說的最多的句式就是「葉瀾，我要XXX」這樣的祈使句。除了最開始她對他還有著戒備時會帶著頤指氣使的語氣，經過生理期他對她的照顧，到了現在，祈使句中總帶著五分軟。

想要做什麼都撒嬌。

偏偏葉瀾對她撒嬌最沒轍。

艱難地像是咽了一個狼牙棒，葉瀾對著芷姚點了點頭。

「那我們快去給符先生準備禮物吧！」

「......」葉瀾突然想要反悔了，怎麼辦？

今天的課只有伏地魔的這一節，把餐桌上的餐盤放進回收處后，葉瀾就被芷姚熱情地推著離開學校，準備前往附近的商場物色今晚去拜訪伏地魔時帶的伴手禮。

空手上門確實不太禮貌，但他印象中的伴手禮同芷姚所想肯定不一樣。

「你說給符先生送什麼好？筆插？還是硯台？要不送硯台吧！你知道哪裡有賣上好的歙硯么？」

不知道，知道了怕是也買不起。

「那筆呢？」

恕他文盲，他起初對今晚去伏地魔家的伴手禮的最高預算就是一個貴一點的果籃。這麼高大上的禮物他是真的想都沒有想過。

芷姚的所有設想全部被葉瀾所否定。而葉瀾提出的果籃也被芷姚嫌棄萬分。最終兩人折中，芷姚陪著葉瀾去選了一個裝滿了芷姚沒見過的熱帶水果的果籃，而芷姚則在葉瀾的陪同下去了學校外面的文具店，以總價五十塊的價格，拿下了一盒墨汁和幾支毛筆，還有一刀宣紙。

兩人趕不及再回家，葉瀾直接帶著芷姚又回到學校。他們找了一個空教室，芷姚將方才買來的毛氈和宣紙攤開在桌面上。

葉瀾隨便找了個小盤子，把剛買回來的墨汁倒出了些到盤子里，又買了一瓶農夫山泉，咕嘟咕嚕喝下一瓶水後用隨身帶著的瑞士軍刀給芷姚做了一個涮筆的筆筒。

芷姚立在桌前，委屈得都快要哭了出來。

「別哭，別哭啊......」葉瀾如今對她的金豆豆都快要形成條件反射的懼怕了。「不是你說的要親手寫一副字送給伏地魔的么？」

「本宮......本宮自幼跟隨衛夫人學習書法，還從未用過如此低劣的紙筆和墨。」眼瞅著，金豆豆就要從眼眶裡滑落下來。「這還是要送給符先生的字。」

葉瀾欲哭無淚。

這要他怎麼辦？他雖然現在就只是一個普通學生，但卻也知道好的墨與紙是不一樣的。然而他又不可能真的為了今天晚上這一次拜訪就全Y市跑著給她尋紙和筆墨。

這位公主大人從小用的都是貢品，可他如今不過就是一介最普通不過的小老百姓。

「以後給你買好的，好不好？」他開出未來的支票哄她。

「......嗯。」芷姚吸了吸鼻子，終於點了點頭。

她將帶著膠的毛筆在水中泡開洗好，筆尖在盤子里沾了沾墨。接著素腕懸空，片刻后白色的宣紙上筆走龍蛇，一手陶淵明的《飲酒》躍然紙上。

葉瀾看著芷姚寫字，那廉價的墨，那粗糙的紙，還有那支再普通不過的筆，都彷彿在瞬間被帶上了一層光環。

他突然發現，芷姚用這樣的筆墨和紙來寫字，確實是委屈了她。

一副字行雲流水勁骨豐肌，頗有風骨，看著竟不像是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手中出來的字。

他暗自下了決心，以後一定要給她買到配得起她的文房四寶。

哪知他這邊還沒欣賞完，芷姚卻癟著嘴，放下筆，揭起毛氈上的這副字就要揉了扔掉。

「哎你幹嘛！」葉瀾連忙阻止芷姚，不讓她毀掉自己的那副字。

「好久不寫了，寫得醜死了。」她微微撅起嘴，難過地看向葉瀾。

「很好看了。」外行人葉瀾看不出到底有哪裡不好，他連忙搶過那張被芷姚判定「寫廢了」的墨寶，小心翼翼折了起來裝進自己的包里。

「哎呀！你討厭死了！」芷姚突然紅起臉，害羞地要同他搶自己的墨寶。作為學生，她送給老師自己的字非常合適。可她的字若是落入了外男手中，那就象徵著她與那人有著私情。

「我才不要給你！」她瞪著葉瀾，氣得直跺腳。「把字還我！」

而作為現代人，觀念開放的葉瀾完全沒想到這一層。他捂著自己的書包，以包圍的姿態護著那副字，死活不肯交還給芷姚。

「不可能，給了你你又要揉了扔掉。」

芷姚快被這個驢腦袋的葉瀾氣哭。可讓她去言明他收藏她的字的含義，她又害羞，哪可能去開那個口。

最後的最後，她依舊拗不過葉瀾。那張字依舊被葉瀾收著。

當晚，葉瀾和芷姚一人提果籃一人帶著自己的字，上門拜訪伏地魔。

伏地魔的父親是國內有名的大收藏家，母親則是研究唐代文學的泰斗。伏地魔和妻子都在Y大教書，符家可以說是Y市有名的書香門第。

符家上下對芷姚送上的那一副自己寫的字都極喜歡，紛紛拉著她問師從哪家。

葉瀾怕她開口一句衛夫人——方才在來的路上他問過她，此衛夫人雖不是交王羲之寫字的那位，可確實出自河東衛氏。

不過來前就受到過葉瀾囑咐的芷姚自然沒有忘記不能真的把真老師就這麼供出來。只簡單說了下她書法的的取法對象后就開啟了六朝小說的這個話題。

伏地魔的母親也研究中國古代文學，只不過她主要研究唐代文學。見到芷姚這麼有靈性的姑娘后，視她如寶如珠，各種愛不釋手。

「芷姚啊，你喜歡看唐代的詩歌嗎？」老太太拉著芷姚的手，慈愛地看著她問。

而芷姚聞言，則兩眼呈現出一种放空的狀態。

唐代......？

葉瀾心下叫了一聲糟糕。

芷姚所生活的荊朝屬於六朝亂世，她也就才到自己家中幾天，之前一直生活的那個珍寶館里成列的也全是唐以前的文物，她怎麼可能讀過唐詩！

還研究？

她怕是連「床前明月光」的下一句都接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