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會(7)

約會(7)

不久,表姐送給她一張一卡通金卡。問多少錢,表姐笑而不語。打了9555電話查詢,居然有三十萬元之多。趕快去問表姐,表姐說是她的獎金。「我是到你這裡的小打工,怎麼會有這麼多的獎金呀?」表姐說:「公司的制度嚴格得很,即使你是我的表妹,我也會照章辦事的。」並且告訴她因為她表現很好,讓她擔任總經理助理了。趙米就嘲笑表姐「真是個體戶!想怎麼就怎麼,因為我是你的表妹,又發錢又當官的,你怎麼管好其他人呀?」表姐笑著說:「那就等你以後好好地去管吧。」走的時候給她留下一個謎。一直到了原來那個國企老總給她找電話,她才知道了謎底。原來表姐敲了這人的竹杠,讓他轉了一筆業務給表姐的公司。想想那個男人也真可憐,在電話里軟著聲音哀求趙米到此結束,否則他就晚節不保了。趙米帶著噁心給他保證過了,就去找表姐。直接推門進去就看到了肖樺,表姐介紹他的時候對她伸伸舌頭。現在一切都像反轉了過來:剛才還一本正經坐著的肖樺突然讓她脫衣服。趙米想男人與男人就是不一樣,既有天然的對抗,又有別樣的小小的欣賞。張平至今未婚,一到與女人談婚論嫁便會發生意外。他總是在關鍵的時候突然冷淡下來,發現對方的若干不堪,進而絞盡腦汁地研究與對方的分手。對此,張平也不能自解:為什麼面對一頓豐盛的大餐他舉不起筷子,而只是用手指頭伸到湯碗里沾一沾水放到嘴裡細細地品嘗。張平覺得自己太過唯心了,太過理智了,太過保守了,甚至太過於不男人了,總結而言,張平是個唯美主義者,他不忍探究女人太過污穢於是歸於深刻的東西。張平推究這一狀態的形成原因,許多時候他在一人獨處的時候冥思苦想,將過往的生活翻了個底朝天。他最初發現自己的童年是如何的純真,甚至他沒有和女孩子坐過同一張桌子,拉過一次手,玩過一次過家家的遊戲。之後想起自己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對於一個外地轉學來的女同學特別有好感,而且有意思地與她接近。但這個女孩更喜歡和黃浦、侯三石交往,幾個人在一起時靠近女孩這個圓心最近的是黃浦,稍遠一些的是侯三石,他只是圓周邊上的人。他記起了有一次這個女孩從家裡拿來了糖果,那時候這東西對於農村的孩子們可是稀罕之物,大家眼巴巴地看著女孩從口袋裡拿出來用塑料紙包裹著的小精靈。女孩先自己剝了一隻含在嘴裡,再發給黃浦,發給侯三石,到了張平時女孩的手裡空著,沒有了。雖然黃浦和侯三石夠朋友急忙將手裡的糖送給他,他拒絕了。他們又將糖剝開放在嘴裡咬,吐出一半放在手上送給他。張平這時候已經跑開了去,離開了圓周的邊緣,像天上掉落的一串流星。他走到學校的小樹林里撒了一泡尿,身體的下端流水比上端流淚要好受些。從此張平脫離了那個游耍的圈子,常常坐在樹林里自己看書。他在書中發現過許多女人的秘密。然而這些還不夠,難道僅此一例就會讓張平在今後一生中失去與女人最終決戰的信心?為此張平困惑不已。終於有一天張平在記憶深處打撈出一個故事片斷,由此他知道了癥結之所在,並刻意進行了自我治療。那是他上小學五年級的時候,全校召開運動會。在農村裡這是一件盛事,滿鄉里的人都恭逢其盛,天空上充滿節日的氣氛。開幕式上鑼鼓喧天。公社書記在台上將手一按,聲音就靜了下來,大家扯直耳朵聽書記講話。書記用手支撐著腰部,好像非此不能表達其豪邁與雄壯。孩子們在太陽底下挨曬,一個個紅撲撲的小臉上溢著興高采烈的顏色。大人們在樹蔭下用手打著眼罩,儼如瞭望土地上的莊稼。那時候大家都有運動項目,除了張平。他是班級的服務隊隊長兼拉拉隊隊員,他跟著男生女生們跑來跑去,送水和毛巾,收拾和看管他們丟棄的衣物。黃浦跳高得了第一名,侯三石將鐵餅甩到最遠的沙地上。那個馬駒兒一樣的女子一百米和二百米都是冠軍,她是運動場上的女英雄。第二天八百米賽跑她又用粗而長的**丈量與終點的距離,與另一個矮胖而有力的女子你爭我奪。一會兒長腿在前,一會兒粗腿領先,公社書記的手都拍紅了。張平和幾個人跟著她們跑,對著長腿拉直嗓門地喊加油呀加油,長腿是他們的同班同學。突然長腿的女孩掉落下一件東西,差點絆倒,一時偏向,踉踉蹌蹌。那短腿趁機跨遠了幾步,幾個同學還在跟著兩人粗了聲音地叫喊。張平是服務隊長,就停下來將那件東西撿起來。一條紅色的布帶,裡面夾著一張紙,紙上又有黑赭色和紅色的物質。張平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只是將它收起來,等長腿女同學因此得了第二名擦著汗走來的時候交給她。他將這個神秘的東西交給女孩,總要說句話吧,他想當然地對她說:「給,——給你的紅領巾。」女孩接過後臉緋紅而慍怒,好像還罵了他一聲,跑了。張平發現自己懵了,站在那裡不得其解。黃浦走過來,笑得牙都歪了。原來這是女孩用的衛生帶。張平聽著黃浦的解釋,想想女人也真是太髒了些,跑到路邊河裡洗手,將手都洗脫了一層皮。回想此事時張平還悲痛地想到,那個小馬駒一樣腿上還戴紅領巾的女孩,同時就是那個不給他糖果吃的人。那個女孩上初中的時候又走了,她隨著當公社書記的父親調到了縣城。張平沒有和黃浦、侯三石一撥同學去送她,他知道即使去了,他也只會排在這些同學的最後,連招手再見的勇氣都沒有。找到了原因,張平就到處打聽哪些學校什麼時候開運動會,不管多忙,都會抽空去看。終於有一天那個女體育教師向他走來。他心中竊喜,這是他許多次想象過的場景,在現實中再現的時候就失去了應有的神秘和唐突。女人走來的姿勢並不優雅,而其腿卻是粗而長的,就好像與小學五年級就沒有過什麼變化那樣。「還記得我嗎?」等女人走近她時他先發制人。原本是來呵斥一個無聊看客的女教師就在離他一米的地方怔住了。她注意地分析他,並試圖在腦海里找到這個人的影子。顯然沒有。她有些歉意地搖著頭。張平稍有失落之感。「我是張平。」他提醒她。像丟到跳遠沙坑裡的一顆石子,沒有聲響。「我是你的小學同學。」他進一步地提醒她。這讓女子不好意思起來。她好像欠了他許多債,卻想不起來具體數目,而且囊中空空。張平看著她手足無措的樣子不禁欣喜,有種債主催討陳年舊帳的感覺。那段時間黃浦、侯三石關心他的婚姻,張平開誠布公和盤托出,令兩個人驚詫莫名。他們好不容易才從童年回憶里覓得一些碎片,共同拼貼起來。侯三石笑問:「那個女同學,叫什麼名字來著?」張平迅速作答,好像說起經常在一起相聚的朋友。——「黃月菊。」黃浦說:「聽說這個女同學從外地調來本市一所中學做體育老師。好像回家探親時聽誰說過的。」張平的眼角就有希望的皺紋輕輕地綻開了,有點乞求的目光放在黃浦的臉上。黃浦再去努力回想:「對了,好像她的丈夫得了癌症死了,為了離開傷心之地,她就應聘到我們這裡哪家民辦學校來了。應該是沒有多久的事情。」然後就與家鄉的同學打電話,終於知道黃月菊所在的學校了,只是沒有聯繫的電話。張平便不讓大家再去搜問。原本很模糊尋找童年的行動演變成有了具體指向的目標,而且範圍已經鎖定在一個學校,這對於張平已經是喜出望外。他可不想一切都被人操縱著,失去了那種空中樓閣的境界,就像一直呆在黑洞里暢想往事的老鼠,不想被貓拉出來曬太陽,那樣最大的痛苦不是脖子疼,而是眼睛里看不見自己正在嚮往的東西。或者說他不想一切太過現實,幾個人共同走回到過去的時間裡,一起低頭尋覓散落的碎片,這或許給他們帶來的是一種情緒上的興奮,而對於張平則會是重新目睹過去他們投下的那些陰影,這兩個人的參與會讓他再一次體味童年的委曲與失敗。在他們做了應該做的事情,他無法做的事情之後,他著意地將兩個人的熱情趕走,他要獨自面對與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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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鳥》:非典時期的名利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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