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章 相得甚歡

第050章 相得甚歡

寒風吹在寬大空曠的演武場,捲起地上枯草碎屑形成小小漩渦,原地飛舞不斷。

眾人望著遠處孑然獨立的秦慎,心中泛起一絲複雜難言的古怪滋味,他站在那裡,看似落寞惹人生憐,又似超然讓人敬重。

他會如何射出手中之箭呢?眾人努力甩掉這種奇怪的感覺,將注意力轉到即將發生之事上,待到見他背身而立,不由眉頭輕皺,為他擔心起來。

要知在場之人縱然不是深諳此道,卻也並非對此一無所知,哪怕夏竹秋菊亦不例外。

行走天涯之家,何來嬌弱之輩?

是以眾人皆知,射箭花樣繁多,回身瞬發並不少見,不過於此凜冽寒風中,卻又平添幾分不確定之因素,若是對風向風速預測不準,極有脫靶可能。

正擔心間,只見秦慎靜而忽動,倏然轉身矯健如疾奔的獵豹般瞬間迸發出無窮的力量,猿臂輕展取箭搭弦挽弓,身姿舒展一派洒然之態,還未來得及在心中為這令人賞心悅目的身姿喝彩,「錚」的一聲,箭矢已然離弦而出……

縱然脫靶,恐怕光是這份射箭之風采就讓世人難以企及了吧?眾人腦海中飛快的閃過這個念頭正要喝彩,卻見他垂手之弓竟再次抬起,「錚」的一聲,第二箭又出……

見此情形,眾人將張口欲出的喝彩之意憋在心中靜待下文,果不其然,垂下的手再次抬起,第三箭脫弦疾飛……

結果如何此刻所有人皆不得知,然而禮貌性的尊重喝彩竟也忘了過去,眾人沉浸在方才三箭之中難以自拔,無論最終中或不中。

射完三箭的秦慎睜開雙眼,發自內心的淡然一笑。

此時結果究竟怎樣對他而言已經不再重要,他只想靜靜享受這一刻的無限美妙。

那老狐狸的御風訣還真是不賴!站在原地體會片刻,不便讓眾人久等的秦慎踏步往回走去。

行至一半,另一端的僕人已經雙手捧靶小跑而回,眾人圍著箭靶看了一陣,轉頭盯向自己,滿目儘是難以置信之色。

不會真的一箭都沒中吧?

秦慎暗一嘀咕,連忙加快腳步,待他走近朝箭靶一瞧,心中大定——

三箭,最前一箭正中紅心,其後兩枝箭矢則是直接劈開前箭之箭身釘在箭簇之內。

神乎其技!這是所有看向他的眼光內包含的全部意思。

一旁的夏竹秋菊雙手緊絞身前,激動之情溢於言表,寒風中紅撲撲的面孔因興奮而變得緋紅,兩眼光芒閃爍的瞧著他,似欲投身其懷方能一舒心中仰慕以及為他高興之意,卻又顧及尊卑身份般原地雀躍難安。

她們雖非深諳箭技,但是光那飄逸洒脫的身姿,就已令兩人身陷其中。

只是當秦慎的目光無意中掃過她們,兩人卻又慌忙垂下頭去,故作鎮定,當真是:見客入來,襪剗金釵溜。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

而相較兩人,蓋吳則是此中高手,心知這種重複射擊之下只需稍有毫釐偏差便不會得來這種結果,是以待他們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欽佩中贊口不絕。

若是再讓他們知曉對方乃閉目射箭,不知又究竟作何反應。

「僥倖,僥倖。」秦慎連連作揖,神氣內斂,又成了那副謙謙君子甚至有點浮誇的模樣。

蓋吳兩人望著他莫可奈何的啞然失笑,三人乘興再回書房,拋卻煩惱之事,盡挑些無關當今時政的奇聞雅事談古論今,言笑甚歡,儼然已成刎頸之交。

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時間在顯然屬於前者的三人縱談闊論中很快便來到傍晚,吳漢看了看門外天色,意猶未盡的止住先前話題,道:「呵!不意想竟轉眼已至晚膳時刻,我等不妨換個地方再敘?」

談興正濃的秦蓋二人經他提醒,扭頭一看,果然天已落幕,微見泛黑。

「咕~」,一陣肚鳴響徹室內,三人靜默相視片刻,旋即不約而同的轟然大笑,方覺腹中早已飢腸轆轆。

「走!翠香樓。」吳漢拍掌喚來僕人備馬,取案上長劍邀兩人朝門外走去,才行數步,卻又頓足朝剛起身的秦慎看來。

秦慎隨著他的目光垂首打量自己幾眼,嘴中問道:「有何不妥?」

吳漢笑著搖了搖頭,徑直走到側牆處取下一柄長劍步上前來遞給他道:「子毅難道忘了,《禮記》有言,『觀君子之衣服、服劍、乘馬,弗賈』,我等外出,這佩劍卻是少不得之物。」

說著呵呵一笑,「當然,正所謂『弗賈弗賈』,子毅也就不要嫌棄這應急之物難配你之身份以及神采。」

原來如此!秦慎先是被他的引經據典聽了個三分明白,待他講完,上下連貫一想就完全明白過來,心知這就如後世出門必須乾淨整潔的道理一樣,只要乾淨整潔,哪怕穿著打滿補丁的衣服也只會被人尊重,反之如果蓬頭垢面骯髒邋遢,就算全身世界名牌也會被他人詬病。

明白了這層道理,當下也是不動聲色的笑道:「得虧子顏兄提醒,否則便要失禮於人前而尚不自知了。」

謝完伸手接過長劍,只覺入手沉重,微一打量,發現劍鞘之上有一個設計得極為合理的開口玉扣,暗嘆古人智慧真是無窮時再不及細看,將劍斜插束腰之內,用玉扣卡住。

出到府門,僕人早將馬匹備好。

「告知你家主母,我今日外出宴客,便不在家中用膳,讓她無需等我。」吳漢在馬背上扭頭又對僕人叮囑一番,這才趕馬在數名隨從的跟隨下朝翠香樓踏去。

待走得稍微遠些,蓋延搖頭調笑道:「似子顏兄這般出入則報嫂夫人,不知者還以為子顏兄懼內呢,你看我,何時出,何時歸,全由得我,這才是一家之主模樣。」

吳漢不以為杵的笑了笑,滿含感慨道:「她本是名門閨秀,數年來卻跟著我顛沛流離沒少吃苦,身子都熬壞不少,說起來,我倆亦算患難夫妻,對她好些卻也應該,至於旁人如何看待,又理他作甚。」

聽他提及過往,蓋延也不再取鬧,贊同的點了點頭后目露回憶的默然片刻,始欷歔道:「回想子顏兄尚住平康坊時,我初登貴府,還誤將嫂夫人錯認為府中婢女,如今想來,愧怍之餘,卻更對子顏兄當日之處境莫名感觸幾分,不過……」

說著展顏朝身後一瞧,回首道:「現如今好了,子顏兄短短數載便成一方巨賈,出入車馬隨從,往來顯貴豪客,如此變化,兄弟看在眼中,亦是為你感到高興。」

「往來顯貴豪客?」吳漢呵呵一笑反問一句,打趣道:「你莫不是在自抬身價,又或是故意寒磣於我?若如此,今日這翠香樓就由你這顯貴豪客來請也罷。」

「別別別!」蓋延連忙雙手拒絕的不停擺了幾下,復笑道:「就我那點俸祿,可經不起你折騰,你就當我方才乃癔症發作,胡言亂語便好。」

說完兩人相視大笑,撇過本就是戲言的話題,轉談其他。

一眾人慢行在入夜前的寬闊大街,感受著蓋吳兩人的相交莫逆,秦慎仔細打量昨日入城時未曾細看的古城。

所有建築是北方一貫有之的大開大合,各坊之間阡陌相交,通行方便,以百計的民居臨街而築,青瓦黛牆融入沉沉暮色,倍顯厚重。

不過或許正如蓋延所言,許多人外出避戰尚未歸來,是以城內行人不多,街道兩旁許多屋舍門窗緊閉,內無燈火,讓古城看起來亦平添幾分蕭條。

再細看街道上為數不多的路人,發現確實大皆佩劍悠然而行,心中正為這個時代的獨特禮儀感慨時,另一類稍顯突兀的行人映入眼帘,他們或是挎劍行色匆匆,或是抱劍斜倚牆角假寐,更或以劍逼人,殺氣騰騰……

見此情形,秦慎不由一怔,然後伸手暗指其中一處,難抑興奮的小聲道:「那些便是江湖人士吧?」

「江湖人士?」兩人循著他所指方向看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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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關漢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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