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章 校場演箭

第049章 校場演箭

醒來時,淡淡陽光透過窗戶照射在低矮的床榻。

秦慎呆望頭頂的木質天花板默然片晌,輕晃昏沉的腦袋,伸了個懶腰起身披衣步到窗前,推開窗戶。

「吱呀」。

一陣寒風驟然襲至,一個激靈過後,將他的所有思緒重新拉回現實。

院內夏竹與秋菊正跪坐於地輕聲逗弄小白,一身緊束的襦裙之下勾勒出無限優美的青春曲線,微微寒風中臉蛋撲紅,卻也更添秀色,聽到動靜后扭頭看了過來,起身含羞施禮道:「公子醒了,婢子立刻來為你盥洗穿衣。」

秦慎淡笑著朝二人微一頷首,回到榻前,不到片刻兩人便端著水盆之類進來細心溫柔的服侍他洗漱穿衣,待一切收拾妥當,為他抹平身上最後一絲細微褶皺,這才領他來到外間伺候用餐。

比起軍營的生生死死,這才是我夢想的生活啊!

無限感慨的享受完這無微不至的體貼,問道:「你家主人是否已然起身?」

兩女已知他為人隨和,聞言不禁咯咯咯的捂嘴輕笑,夏竹道:「主人已經起了,此刻應該在書房內。」

只看她們神態,秦慎便知時辰肯定不早,不由老臉一紅,將最後一口餅強咽下去,端起几上粟米羹一飲而盡,拍拍手起身道:「那就勞煩兩位姊姊帶我過去。」

穿過重重院落來到書房,卻見蓋延早已在此,兩人此刻正相對而坐,談笑甚歡。

見他踏入屋內,吳漢「哎呀」一聲,滿含笑意的看著他打趣道:「子毅兄可算來了!方才巨卿兄與我談話亦是心不在焉,不時朝門口張望,可是一心只盼著你來呢。」

這個糗可丟大了!秦慎霎時立在原地,倒有了幾分不知如何應對。

「子毅休聽他瞎說。」蓋延拱手打個招呼,回首笑道:「『心不在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若依子顏兄說法,莫不是竟有責怪我方才失禮之意?」

「呵呵,你呀!」吳漢一副說不過你的樣子笑著朝他點了幾指,詢問道:「巨卿兄近日亦在觀閱《禮記》?」

「諾。」蓋延點頭稱是,旋又深深一嘆,道:「近來心中多有不順,亦唯有學禮方能提醒自己勿要動怒,保心中片刻平靜。」

吳漢不置可否的搖頭笑笑,卻不再接話,轉而朝依舊愣在當地的秦慎請手示意落座后道:「子毅兄昨夜睡得可還好否?」

瞧瞧!人家每日里抽空研讀經史子集,我卻在翻山越嶺的尋找洞穴,又或亡命天涯,這就是差距呀!等回了武泉,少不得讓曹進去找個十本八本回來充實自己,才算不枉此生。

這邊廂發著莫名勵志感慨的秦慎聽到問起,醒神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拱手道:「承蒙子顏兄關照,一覺睡到此刻,倒是失禮讓兩位兄長見笑了。」

「誒!何來此言,子毅十餘日奔波若至我處還不得安睡,倒要教我惶恐難安了。」吳漢笑眯眯的說完,旋又傾身神秘一笑道:「昨日聽夏竹秋菊說起,也就未曾替你安排伺寢,子毅兄不會怪我招待不周吧?」

「啊?」方才落座的秦慎被他驚得差點跳起,心中巨汗的同時連稱只有萬分感激,絕無半點怪罪。

吳漢呵呵一笑,道:「怪我亦是無妨,不過我會補救回來,今晚我安排在翠香樓為你洗塵,到時保教你盡興而歸。」

翠香樓?

就在他一愣之際,兩人已轉而問起他此次武泉戰事以及為何會身抵漁陽,當下只好收起心中些許疑惑將武泉之事詳述一遍。

待他講完,蓋延拍案叫好,滿面興奮之色,直呼為男兒者該當如此才算痛快,而吳漢雖也激動,卻又難掩他一副心向神往又帶點落寞的神情。

見此情形,秦慎不免心生些許好奇,猶豫片刻,小心道:「子顏兄家大業大,卻何以似乎對我等這種生死難料之生活心生嚮往而又……」

儘管他沒有說完,吳漢也明白了他話中之意,先是擺手謙遜一句,卻又微微一嘆道:「其實以販馬為業,亦是迫不得已之舉,我本乃南陽微末小吏,后因門下賓客錯手殺人,而我則有包庇之罪,故而逃至此處販馬養家糊口,喏……」

說著將下巴一指,笑道:「為此,巨卿兄不知勸過我多少次,讓我回鄉投案自首呢。」

「唉!」蓋延側首深深一嘆,卻不言語。

秦慎左右看看,肅然起敬的抱拳道:「子顏兄高義!小弟敬佩萬分。」

「什麼高義!不過為朋友盡些本分罷了。」吳漢笑著擺了擺手,旋又洒然笑道:「至於子毅兄所言之心生嚮往,或許是我這本心仍對昔日有些許眷戀卻也難說。」

看他強顏歡笑故作洒脫之態卻難掩苦澀之意,秦慎心中默然,知道這個時代最是重農輕商,商人甚至可以說是毫無地位,就如昨日,一個小小都伯便能輕易為難一方巨賈,若是放在後世,實在難以想象。

心感無奈間只得寬慰道:「如今朝堂正是用人之際,子顏兄既有眷戀,以你之能力,若想重返朝堂還不是易如反掌。」

「嗯!我便是這等說法。」一直垂首懨懨的蓋延插言首肯,看向吳漢道:「不過數年前的些微包庇之罪,如今人事更迭,子顏兄只需回鄉言明,重返朝堂亦不無可能。」

「這個……」吳漢沉吟片刻,而後興緻索然的淡淡一笑道:「以後再說吧。」

他這是已經看出天下將要大亂了嗎?秦慎認真看他表情,不由心中怦然一動。

蓋延卻無這份心思,不過看他一副似乎拒朝堂於千里之外的意思,頓覺深有同感的點了點頭,不滿道:「卻也是,如今這廟堂還有何指望?子顏兄回來亦不過是如我這般徒然受那窩囊氣,還不如此刻逍遙快活!」

說完仿若想到什麼憤憤難平事般胸口呼呼起伏,而後終忍不住破口大罵。

其形貌狀似恨不能提上三尺寶劍殺向漁陽殺上長安將那太守以及三公九卿連帶王莽一併處決般目呲欲裂,將秦慎看了個目瞪口呆,吳漢看了個連連搖頭,顯然早已司空見慣。

好一陣發泄,蓋延才漸漸止住怒火,垂首默然片刻,卻又抬頭沒事人般朝兩人擠眉弄眼的笑笑,道:「今日相聚乃暢快之事,我等談這些作甚?來來來,子毅還是去展示下你那無雙箭技,也好給我等開開眼界。」

「去軍營?」秦慎看著前後判若兩人的對方,人都變得有點迷糊起來。

蓋延雙眼一瞪,佯作不悅道:「子毅莫非瞧不起子顏兄?他府中便有個寬大無比之演武場,比起軍營亦要大上百倍。」

見他說得誇張,吳漢無奈的搖頭笑笑,轉向秦慎道:「能親眼得見子毅之無雙箭技自是三生有幸,只不知子毅臂上創口如今可有痊癒?」

秦慎伸展手臂以示無礙道:「已然大好,只要不是劇烈運動倒也無妨。」

「諾,該當如此。」蓋延點頭大咧咧道:「我等沙場征戰之人,實不能學小娘子那般嬌貴之氣。」

此言自然又換來吳漢的一陣搖頭苦笑,隨後三人起身朝外走去,秦慎見他手中提了一把碩大重弓,故作驚訝道:「呀!沒想到巨卿兄竟是有備而來,看來定是要讓我鎩羽而歸了。」

「哪有此事!」蓋延難得的面上一紅,辯解道:「若是只讓你一人射箭,豈非顯得我等以勢壓人。」

秦慎似模似樣的搖頭否道:「巨卿兄此言差矣,莫非你忘了我亦是漁陽人?」

蓋延看著他愣了一愣,咧嘴道:「哈,算你有理。」

說笑間三人抵達演武場,秦慎放眼一看,寬大的演武場竟能容納上千人一同演練,不禁暗暗咋舌,這要是在後世,說是超級豪宅亦不算過分。

片刻,奉命前去取弓的夏竹秋菊也捧弓來到校場,秦慎伸手接過,笑道:「要不還是巨卿兄先來?」

蓋延也不客氣,點頭道:「那我便獻醜了。」

說完取過箭矢朝遠處走去,直至一百五十步開外方才停下,接著輕鬆張開五石重弓,「嗖」的一聲,箭矢離弦而出疾射遠處箭靶。

待他再返回時,僕人亦已扛著箭靶過來。

眾人湊近並無箭矢的箭靶一瞧,只見正中的紅心處有一小孔,箭矢竟是直接射穿靶子。

天生神力而又箭術如此了得之人,放眼天下可能也就此一位,眾人嘖嘖驚嘆之餘,對他自是贊口不絕。

而身為同行的秦慎自有更深體會以及感受,正所謂一力降百會,這種人根本無需玩任何花樣,當下豎起拇指,真心佩服道:「以巨卿兄之神力及箭術,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當真是易如反掌。」

說完想起當日武泉戰事,若是自己也有這般神力,那匈奴統帥就算藏身守衛身後,恐怕亦難倖免吧?

只可惜,這一切終究不過是想想罷了。

在他分心之際,對面蓋延赧顏一笑,催促道:「子毅休要取笑,快去快去,我等可是等不及了。」

兩米多的大個子居然還會害羞臉紅,秦慎心覺好笑的收回心緒,手提長弓背上箭囊朝眾人微一拱手,轉身朝遠處踏去。

眾人瞧著他離去的背影瞬間只覺似乎換了個人般,先前的溫潤以及些許浮誇全都消散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穩若泰山的凜然之氣,不由暗覺驚訝,同時也收起原有的一絲只聞其名不見其能的輕視之心。

秦慎並不知道他們心中感受,他也並非惺惺作態。

這種剎那的轉變,只不過是他從來都對自己的技藝懷著一種敬畏的態度罷了,他一直認為,一個人如果對自己的技藝都不尊重的話,那麼他也就再也不可能寸進半步。

而此刻,默然前行的他心中所想的則是那日的斬旗第四箭,當時他心知如果放眼射箭甚至可能還會射偏,是以閉上雙眼全憑感覺和意念射出,而正是那心無旁騖的一箭,也讓他的技藝得到升華。

但是,那一箭究竟是巧合,還是真的升華呢?心中還存著些許疑慮的他決定趁此機會再試一遍。

打定主意的他來到百步開外站定,凝目朝箭靶看去,正中的紅心竟似乎比往常更為清晰,這種感覺不禁讓他微微好奇,自己的視力什麼時候變得比以前更好?

莫非,是御風訣的緣故?

雖然心存疑惑,信心卻是倍增,待到在腦海中勾勒出一幅與外界完全相同的畫面,便轉身背對箭靶而立,閉目凝神,剎時再無勝敗之慮,更無一絲雜念,而天地萬物亦猶如與自己心意相通般是那麼清晰的能感受到它們的存在。

體會著這美妙一刻,秦慎再不遲疑,反手取箭,轉身便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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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關漢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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