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章 昭君之後

第047章 昭君之後

一片好心挺身想要說句公道話罷了,沒想到竟為自己惹來天大麻煩,看著持戟拿槍「噗噗」踏步上前將要緝拿他的數名兵卒,秦慎一愣之餘,厲聲喝道:「站住!」

數月的殺伐雖不至於讓他不怒自威,卻也讓他皺眉怒斥間凜凜殺氣油然而生,一時將兵卒喝止在原地不敢上前。

「在下並非逃卒,而是雲中郡兵士,此處有軍章為證。」秦慎見兵卒頓足不前,抱拳正色說完后從束腰取下身份證明,伸將出去。

「有軍章便非逃卒?可笑!」李都伯嘲諷間有兵卒上前接過,回身交到他手中。

「雲中……秦慎……」李都伯接過後隨意的掃眼前後一看,微微一愣訝然驚呼道:「雲中秦慎?」

言罷猛然抬眼看向秦慎,滿面難掩詫然之色,而四周百姓以及兵卒聽到這個名字亦盡皆動容驚呼,然後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看著周圍的激烈反應,秦慎愕然之餘暗忖那老狐狸果然沒有欺騙自己,拱手道:「在下確是秦慎。」

得到對方肯定的回答,李都伯收起先前的傲慢之態,卻又帶著些許疑惑抱拳回道:「可我聽聞秦將軍已然戰死關外,你……你該不會是冒名頂替之輩吧?」

嗯?誰說我死了?秦慎聞言呆了一呆,不禁暗罵:老狐狸,只說我聲名遠播,卻沒告訴我死名遠揚。

心中暗誹之際抱拳再次肯定道:「在下確是秦慎,至於是否戰死關外並非一言兩語所能言清,這位都伯若是不信,大可將在下扣留然後遣使發書前往雲中右部,讓雲中遣人前來確認,到時若確是冒名,在下任由都伯處置。」

見他言之鑿鑿,至此李都伯信了大半,連忙拱手道:「卑職怎敢不信,只是擔心有人冒名破壞將軍名聲故而有此一問,還望將軍勿以為怪。」

言罷上前將軍章遞還於他,呵呵笑道:「沒想到今日能一睹將軍英姿,還真是三生有幸。」

對他的前倨後恭,秦慎只是淡然一笑,接過軍章道:「李都伯辦事嚴謹,又何錯之有,至於區區薄名,在下愧不敢當。」

一時間兩人言笑殷殷仿若至交,竟將他人完全晾在一旁。

就在兩人似乎恨不能促膝長談時,一個聲若洪鐘的喊聲由遠及近道:「秦將軍,秦將軍,秦將軍在何處?」

強顏應付,心中卻暗暗叫苦的秦慎聽到喊聲驚愕間循著呼聲看去,一望之下縱然明知不合時宜,還是忍不住的啞然失笑——

一個濃眉大眼身材極為高大魁梧的中年男子正騎著對比起來顯得很是瘦小的馬匹從倏然分開的門道內奔了過來。

那人來到近前跨下馬背,身高兩米有餘,掃視兩人一眼后朝李都伯問道:「秦將軍在何處?」

「回稟都尉,這位便是秦將軍。」李都伯連忙請手介紹。

「你?」得到李都伯確認后那人滿面錯愕的打量秦慎,似乎很難將這個衣衫襤褸的青年男子與自己想象中的英武不凡秦將軍搭上邊。

看來人靠衣裝馬靠鞍此言非虛啊!秦慎暗嘆一句,抱拳淡笑道:「正是在下,不知這位將軍如何稱呼?」

對方從失態中醒轉過來,連忙回禮道:「鄙人蓋延,草字巨卿,方才得知秦將軍身抵漁陽,心慕嚮往間匆忙而至,倒讓秦將軍笑話了。」

「原來竟是蓋將軍!」秦慎驟然聽聞這名字亦是一驚,肅容禮道:「將軍力大無比能開五石大弓,勇武過人長城內外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在下尚在武泉時便常聞將軍大名更是仰慕已久,不曾想竟能在此處得遇,老天還真是待我不薄。」

言罷一揖到地,道:「在下方才失禮之處,還望將軍萬勿怪罪。」

「秦將軍真是折煞我也。」蓋延連忙伸手將他扶住,笑道:「以秦將軍如今盛名還要提及我那些許不堪事,莫不是要羞辱我不成?」

秦慎聞言一愣之際,蓋延爽朗一笑,拉著他手臂道:「此處非是敘話之處,我倆入城再談。」

還真是自來熟!秦慎暗暗搖頭苦笑,隨他走了幾步忽然立足道:「蓋將軍稍等片刻。」

「還有何事?」蓋延停下腳步疑惑問道,待到聽了他的幾句講訴順眼看了過去,驚異道:「原來是子顏兄,這等小事,為何不來找我?」

那頭領遠遠抱拳回禮,笑道:「故因小事,才不想麻煩巨卿兄。」

蓋延無奈的搖頭笑笑,扭頭再看向李都伯時,面色變沉道:「這究竟何事?巨卿兄向來待你不薄,你亦沒少在巨卿兄府中吃喝,為何故意刁難?」

「這……」李都伯被他質問面現尷尬難堪之色,俯首抱拳猶豫片刻,低聲道:「此乃使君之意,屬下不敢違命。」

蓋延眉頭皺了一皺,卻也不再斥責,只是吩咐道:「你便按入城馬匹之數收取稅收,使君處自有我去說項。」

「唯!」

待事情處理完畢,三人並騎朝城內行去,於馬背互相通報一番後秦慎這才知道另一人名曰吳漢,字子顏,往來於北方各地以販馬為業。

「方才秦將軍仗義執言,吳某在此多謝秦將軍。」吳漢拱手鄭重言謝。

秦慎連忙回禮笑道:「哪裡,吳兄莫要嫌在下不自量力,火上澆油,在下就感激不盡了。」

「火上澆油……」吳漢愣神品了片刻,不好意思的笑道:「秦將軍用詞新穎深刻,倒讓鄙人一時失禮於前,還望將軍莫要笑話,方才若非將軍出手相助,鄙人或許此刻已然身陷牢獄,如此大恩,鄙人銘感五內。」

「吳兄言過其實了,在下實在並無出力半分。」

兩人正就剛才城門之事互相客氣著,似乎依舊沉浸在城門之事中的蓋延忽然抬起頭來看了兩人一眼,不滿道:「我說你二人謙讓來謙讓去,倒平白添了幾分生分,我等幾人既然一見如故,又何須拘泥於如此小節,不妨以平輩相稱,豈非更好?」

「巨卿兄教訓的是。」兩人哈哈大笑,氣氛終不再如先前般拘禮,變得隨和起來。

秦慎打量四周頗顯蕭條的街道,想起入城時看到城樓刀槍林立的肅殺氣氛,狀若不經意道:「聽子顏兄方才所言,莫非匈奴曾經攻到長城以內?」

「正是。」吳漢嘆了口氣,道:「數日前我等剛趕著馬匹上路不久,便聽到身後蹄聲震天,回頭一看才知匈奴來襲,以我等之力,應付普通亂民山賊還行,若是大隊匈奴亦只能逃命要緊,便是如此,依舊還是折損數十人,馬匹更是毋須多說,幾乎損失殆盡。」

「何止於你。」蓋延接過話茬,心有怨憤的將頭一點道:「喏,便是這距長城尚有百餘里漁陽城,匈奴亦差點攻了過來,嚇得城內百姓紛紛逃往外地。」

秦慎表示了解的點點頭,旋又道:「我曾在長城外見到四處皆兵,此次匈奴為何如此大動干戈?」

「呸!」蓋延得聞他問起,氣不打一處來的厭惡輕呸道:「還不是因為京都那一位……」

「巨卿兄。」吳漢出聲將其打斷,左右觀望后小聲勸道:「巨卿兄勿要動怒,以防被他人聽去,對你不利。」

「聽去又何妨?不利又如何?就許他做得,我便說不得?」蓋延惱恨的發了句牢騷,卻還是從善如流的嘆了口氣,續道:「子毅兄出關尚早或許有所不知,皇帝月余前冊封匈奴右骨都侯須卜當為須卜單于,因此惹得匈奴單于震怒不已,這才發兵四處寇邊,五原、定襄、雲中、朔方以及漁陽五郡皆不得安寧,而除武泉外,余者皆被破關而入,唉……」

說著又嘆息一聲,始扭頭為他高興的解釋道:「這亦是你為何聲名大振之緣由,只因五郡唯有武泉大捷。」

右骨都侯?秦慎聞言一愣,對蓋延及後言語再也沒有聽入耳中。

他覺得似乎在哪聽過這個稱呼,埋頭苦思片刻,終於憶起初抵這個時代時的那兩道亮麗風景,頓時恍然大悟,同時也明白了那個君侯提及的「王莽的大用」。

可是就這樣冊封一個單于扶持一個傀儡能有什麼大用?

如果自身真有實力,又何須傀儡?就算單純為了防止名不正則言不順,那漢匈數百年糾葛,若是真要兵戈相向,還怕找不到理由與借口?

再則匈奴歷來遵循的是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誰又會在乎你的名號?如此行為,無非就是自欺欺人罷了,除了給邊關百姓帶來無盡的災禍,究竟還有什麼好處?

他實在想不出。

在此以前,對於王莽那些層出不窮千奇百怪的想法,他只是覺得好笑,然而這一瞬間,他卻心中極為惱恨,就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何會對冊封一個匈奴單于忽然間變得如此心浮氣躁。

或許是因著那兩位女子?

對!就是她倆!忽然間他十分肯定。

那是他初抵西漢最為孤獨時認識並說上話的人,每個人在世上都會遇到許多各型各色之過客,其中有人匆匆而過,有人印象深刻,但是他相信,無論是誰,都會將那個甫一入世就認識之人銘記於心直至永遠。

這無關於外貌、性情又或者年歲諸如此類的外在內因,這只是人作為人最基本的感性認知以及記憶。

那她們現在可還安好?

唉!被人當傀儡般扣留,又能好到哪去?

患得患失的默默挂念片刻,發現以自己的能力就算再多擔心也是徒然,不由蕭瑟無味的黯然一嘆,同時不無惡意的揣測:王莽啊!難怪你死後腦袋還被人珍藏數百年,怕就是那些人想知道你腦袋裡裝的究竟是什麼鬼東西!

不過,當時自己不是已經示警了嗎?那她們到底是未曾聽見還是沒逃?

再或者是欲逃不能?

分析了一會無果而終,只得壓下心中落寞不快,問道:「巨卿兄,這右骨都侯究竟是何來歷?居然讓皇帝非要冊封他為單于不可。」

一問之下,蓋延吳漢盡皆一臉「你這都不知」的詫異表情扭頭看向他。

秦慎被兩人怪異的目光看得一怔,旋即淡笑道:「我以前是山中獵戶,數月前方才出山,因此對世事並非特別了解。」

兩人原來如此的點了點頭,蓋延不答反問道:「我聽子毅兄口音與我等極為相似,莫非還是漁陽人氏?」

「正是,我以前便在漁陽深山以打獵為生。」

「沒想到聲名遠揚的子毅竟然是漁陽人!」蓋延更覺親近之餘,驚喜的嘖嘖感嘆片刻,這才想起他所問之事,解說道:「匈奴右骨都侯乃昭君夫人之婿。」

「啊?」秦慎霎時呆坐馬背震驚得難以自己,幾乎懷疑自己有否聽錯。

王昭君!古代四大美人之一!他實在沒想到居然是在此般情況下聽到這個如雷貫耳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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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關漢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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