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神仙眷侶。
……
「可是如果不依靠他們我又該怎麼做？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卻什麼都做不到，到最後，我想的竟不是如何給師父他們報仇，而是想從這裡徹底逃離，逃的越遠越好。」
看著蘇葉頭顱埋得越來越低，黑色烏亮的長發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澤，薄唇亦看不到血色，隨著蘇菡更加仔細的觀察，她甚至還發現眼前男人的身體正在微微地顫慄著。
蘇菡知曉此事此刻蘇葉最需要的是什麼，然而她不會那樣做，她最終選擇的是將男人徹底逼上絕路。
「看著我。」蘇菡朝面前的蘇葉輕聲說道。
蘇葉緩緩抬起頭，露出了幾乎完美無缺的面容，然而唯一的缺陷便是蘇葉那雙木然無神的黑瞳，像是一道柵欄，隔絕著任何人進入。
「我說過，我會尊重你的任何選擇。」蘇菡平靜道，「從此刻開始，所有事都已經結束了，任何事都與你沒有任何瓜葛。待天瀾宗來人後，你便隨我回天瀾宗，不再過問俗世。」
蘇葉怔了怔，雙眸露出了一絲掙扎，猶豫再三后還是看向蘇菡問道，「得知劍痴長老的真正死因后。蜀門會怎麼做？」
「會讓古月、御星、東陽三宗給他們一個交代。」
「交代？」
「若是你認為僅憑劍痴長老一人便能讓古月三宗與蜀門不死不休便未免把這世間想的太過簡單了。」蘇菡直接打破了蘇葉心中的幻想后說道，「蜀門只會要一個交代，即便他們有覆滅古月三宗的能力，但所需花費的巨大代價卻不是他們想看到的。更何況，古月三宗畢竟屬於正道門派，所作所為也是為了人族的大局。」
「人族的大局？」蘇葉聞言冷笑道，「人族理應引導萬物向善，而非主宰萬物生死。」
「人族比大部分生靈都有危險意識，因而他們喜歡剔除一切不可控的因素，所以站在他們的角度而言，這樣做並沒有錯。」
「難道他們就該死嗎？」蘇葉沉聲道，「不光是我，還有師父，師兄，和她。」
「此事已無需再議，」蘇菡站起身推開窗，看著車水馬龍的街道輕聲道，「從今日起，忘了這些事吧。」
「我——」蘇葉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
「走吧。」
蘇葉微微一愣，下意識問道，「去哪兒？」
「不知道，」蘇菡推開房門輕聲道，「或許走著走著就知道了。」
「就如同很多事我們不去想，便永遠不會有答案。」
蘇葉默然不言，然而卻站起身跟在了蘇菡的身後，跟著蘇菡走出了客棧。
兩人漫無目的地逛著，走過一條又一條街道，卻始終未曾停下腳步。
蘇葉終於發現，說著要逛的蘇菡眼中卻一直看著前方，街道兩旁的有趣事物未曾讓其多留眼分毫。
除此之外，他們二人亦如與世隔絕般，未曾有任何人注意到他們。
或是有些乏了，蘇葉忍不住找著話題開口道，「那日我見到蘇前輩出手，堪稱驚天動地，真的很厲害。」
「嗯。」
「蘇前輩——」蘇葉再次欲言又止。
蘇菡自然察覺到蘇葉眼中的好奇，替其開口說道，「你想問我爹爹與古疆誰更厲害些？」
蘇葉點點頭。
「不分上下。」蘇菡平靜道。
蘇葉愕然。
緊接著蘇葉像是安慰自己，又像是安慰蘇菡地開口道，「那古疆定然不是柳前輩的對手。」
蘇菡停下腳步，一雙清眸靜靜看著蘇葉。
「傳聞柳前輩與蘇前輩一千七百二十三戰中，柳前輩全勝。」
「傳聞終究是傳聞。」蘇菡回答道，「答案是一千七百二十六戰，皆是我娘親勝。」
「……」蘇葉。
蘇菡再次朝前走去，而蘇葉連忙跟了上去。
「傳聞柳前輩比蘇前輩還要強應該是真的了。」
「不，是假的。」蘇菡平靜說道。
蘇葉錯愕，雙眸依舊帶著困惑問道，「不是說柳前輩全勝嗎？」
蘇菡輕聲道，「以前爹爹是真的打不過，後來打的過了卻裝作打不過。」
「這是蘇前輩說的？」蘇葉撓了撓頭問道。
「不，是我娘親說的。」蘇菡淡淡道，「兩人心照不宣，只是從來不向他人說明罷了。」
「那麼傳聞蘇前輩被，被柳前輩強壓著去洞房也是假的了？」蘇葉眨巴眨巴眼睛問道。
「這件事是真的，」蘇菡解釋道，「因為是我爹爹搶先給我娘親下的聘禮，我娘親心中雖然欣喜，但終究覺得失了些顏面，於是洞房花燭夜中未等爹爹與客人們喝完酒便將其押進洞房內。」
蘇葉張大了嘴巴，雙眸中滿是驚愕。
「我娘親實力雖不如爹爹，但亦相差不遠。」蘇菡輕聲道，「爹爹性格溫和，娘親性格強勢，兩者互補互利，才能將天瀾宗打理地井井有條。」
「看來蘇姑娘應該更像蘇前輩多一些。」
「或許吧，」蘇菡突然停下腳步開口道，「到了。」
蘇葉微微一愣，目光朝前看去，印入眼帘一塊刻著「松鶴閣」的牌匾，朝里望去，琳琅滿目的書籍靜靜地躺在書架上。
「我想在這裡待一會兒。」
「哦，好。」還未等蘇葉說完，蘇菡便朝著書坊走去，掃了一眼書架，便從其中取出一本史卷讀了起來。
蘇葉見此適時的選擇了安靜，轉而同樣開始打量著書架上的書籍，話說回來，自從離開大央后，他便很久未曾見過此類書籍了。
觸景生情，蘇葉又不由懷念起那些最初的時日，不知那些故人可還安好，他突然有一種想要回去的衝動。
然而下一刻這股衝動又徹底煙消雲散，蘇葉唇齒間再次泛起苦澀，說到底，除了懷緬故人外，不知剩下的有多少是為了逃避。
只是自己除了逃避之外，真的不能做些什麼嗎？
想起死去的師父師兄以及宮煜，蘇葉只剩下滿目瘡痍以及不知所措。
那日他失去了拔劍的勇氣，未曾想到彷彿連一生的勇氣都彷彿用光了。
——
天藍色的天空漸漸披上晚霞的綵衣，原本牛乳般的潔白雲朵也變得如火帶般鮮紅。
「回去吧。」蘇菡將書籍放回原處，目光投向一旁依靠著書架發著呆的蘇葉。
聽到蘇菡輕柔的聲音，蘇葉緩緩回過神，看著蘇菡點點頭，隨後朝著門外走去。
「我想清楚了。」
「嗯？」
「此時我雖無能為力，但終有一天我一定會為師父與師兄報仇。」蘇葉鄭聲道。
「這就是你的決定嗎？」蘇菡看著蘇葉問道。
「是。」
「既然如此，我會尊重你的選擇。」
「你常說我同根相連，福禍相依，我想知道，你認為會不會有這一天？」
「大道之外，皆是虛無。」蘇菡平靜道，「若換作是我，這一天來不及都不重要。只是對你而言，若此事不了，讓你道心不寧，於你修行無益，想要飛升，也是罔談。」
「飛升？」
「得道升仙，難道你從未想過嗎？」蘇菡抬眸看著身旁的蘇葉開口道。
蘇葉輕咳了一聲說道，「想過——」
「但覺得只是痴心妄想，也從未認真想是嗎？」
「看來你認真想過了。」蘇葉偏過頭看著蘇菡輕聲道。
「到現在為止，我一直在這樣做，或者說，這本就是我該走的路。」
「可是很少人可以做到。」
「我可以做到。」蘇菡注視著蘇葉的雙眸淡淡說道，「而且已經再無阻礙。」
蘇葉深吸了一口氣，朝蘇菡抱手道，「蘇姑娘壯志凌雲，蘇某欽佩。」
「剛說完便忘記了嗎？」
「忘記什麼？」蘇葉怔了怔，困惑不解道。
「同根相連，福禍相依，你我其實已是一路人了，所以有些事，從現在開始，你可以認真想了。」
蘇葉聞言愣了愣，隨後哭笑不得道，「蘇姑娘乃是天生道種，本就該青雲直上。蘇某隻求不拖累姑娘，其他已然不敢想。」
「若是不敢想，何必言報仇？」
蘇葉沉默不語，良久才沉聲道，「若真有走到了那一天，僅憑一己之力便可改變這世間嗎？」
「不能。」
聽聞此言，蘇葉的雙眸再次歸於黯淡。
「但至少你不會像今時今日如此無能為力。」
——
東勝洲，天瀾宗。
「為何還不動身？」
蘇應天仰望著星空淡淡道，「她雖有此劫，但絕不會死。」
聽到蘇應天肯定的語氣，一襲紅裳的柳蘭姜平靜道，「你就如此忍心嗎？」
「此皆天意。」
「你越來越不像我曾經認識的他了，」柳蘭姜冷冷道，「只可惜我直到現在才看出來，自始至終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假亦有真，真亦有假。假假真真，誰又能分辨的清呢？」蘇應天不由感慨道。
「可至少現在，她依舊是我的女兒。」
「我從來未曾說過不是，」蘇應天看向一旁的柳蘭姜淡淡一笑道，「只是她有她的使命，而你不應該去插手，更何況這對於她而言，乃是莫大的幸事。」
柳蘭姜雙目滿是怒火，剛想要出手，然而數條鎖鏈從虛空內延伸而出，直接穿過柳蘭姜所有的靈竅，封住了其全身的靈力。
只見蘇應天溫柔地看著柳蘭姜說道，「放心，待此間事了，我們便可從此界離開，到時遨遊於天地間，做一對真正的神仙眷侶。」
「至於菡兒，她是最好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