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兩縷神魂。
……
驚天巨浪很快衝到了最頂峰，在蘇葉眼中仿若一塊巨大的透明琉璃，然而頃刻之間那塊透明琉璃便迅速倒塌墜落，攜著滾滾濤勢朝蘇葉壓來。
蘇葉獃獃地望著那足以淹沒一座城的巨浪，縱然他此刻想要像黃衫女子拔劍迎上去，卻終究是有心無力。
終究他拼盡了性命，恐也在這巨浪面前翻不起任何一個浪花。
「快，快……」
蘇葉怔了怔，耳旁傳來的輕微喘息聲讓他莫名有些熟悉，而直到他確認這道聲音的主人是誰時，蘇葉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般連忙跳進深坑內將埋入深坑中的黃衫女子挖了出來。
「你還好嗎？」看到蘇菡的面容上滿是泥土，唇邊更是溢出無數血沫，蘇葉連忙從芥鐲里取出一顆療傷丹藥替蘇菡服下，然而緊接著卻又覺得自己多此一舉。
縱然能緩過這一時，然終究躲不過已然註定的結局。
「你在做什麼？」似乎因為療傷丹藥發揮了作用，蘇菡緩緩睜開眼看著蘇葉問道。
蘇葉聞言愣了愣，隨後揪著自己的鬢髮露出痛苦的神情恍惚地看著蘇菡問道，「我該做什麼？」
望著不知所措的蘇葉，蘇菡第一次有了明顯的神情變化，黛眉微微向上揚起，嗓音也變得冷淡了許多。
「不想死就快跑。」
跑？
蘇葉雙目露出一絲恍惚，瞳孔里倒映著天空中的古疆身影與那急速下降的磅礴水流，逃，真的能逃的掉嗎？
他依稀還記得蘇菡如一柄利劍般直衝雲霄，然而卻被古疆輕描淡寫地打敗，甚至身負重傷。
他們與古疆的差距，便如螢火之光與那明月之輝，永遠無法相提並論。
然而緊接著蘇葉的手卻傳來一陣劇痛，他低頭一望，只見蘇菡兩行編排整齊的貝齒狠狠地咬在了他的手掌上，直到露出了猩紅的血絲蘇菡才鬆開嘴，不停地喘著氣同時看著蘇葉平靜道，「快走。」
蘇葉終於回過神，朝蘇菡點點頭，隨後將蘇菡攔腰抱起，同時一艘寶船出現在了蘇葉面前。
雖然不知蘇菡心中所想，但蘇葉除了相信之外，別無他法。
況且，看著蘇菡平靜的面容，蘇葉便莫名地有些心安，或許真有那一線生機。
——
看著腳下突然多了一艘寶船，古疆的神情依舊無什麼變化，只是挽著拂塵朝一邊揮去，遮天蔽日的驚天巨浪便再次朝著寶船襲來。
「鎮黃泉！」
天地間忽然傳來一道醇厚的嗓音，緊接著只見古疆所望之處大地開始皸裂開，一塊塊巨石冉冉升起朝著中間飛去，最後無數泥沙飛石相互交融，竟組成了一隻巨大的手掌，朝著那驚天巨浪迅速抓去。
古疆沒有關注那隻巨掌與巨浪碰撞的結果，只因他面前多了一個氣質儒雅的紫袍男人。
「蘇應天。」古疆看著面前的紫袍男人淡淡道，他與紫袍男人大概有數百年未見了。
「你不該傷我女兒。」蘇應天雙目微凝，面無表情地看著古疆說道，「放她走，今日之事可當作從未發生過，否則，天瀾十峰不日將親臨古月。」
面對蘇應天的威脅，古疆只是淡淡一笑，隨後驟然出手，拂塵一揮，身後竟出現了漫天流火朝蘇應天迅速襲來。
對於古疆而言，若是蘇應天真身在此，他定會直接收手，然終究不過是一縷神魂，因而他才無需畏懼。
「看來你今日殺意已決，」蘇應天輕聲道，「若我女兒今日有任何差池，來日將踏平古月。」
話畢，蘇應天抬起大手清喝道，「鎮諸天！」
下一刻，一隻無形大手直接將漫天流火拍進了大地中，愣是將地面拍出了一個足足萬丈寬的掌印。
看著自家山門也被連帶著拍成了石灰，古疆不由怒氣橫生，望著蘇應天冷笑道，「今日我倒是要看看你能施展的了幾回這般通天手段。」
蘇應天不咸不淡的回答道，「攔你片刻足矣。」
古疆聞言大笑道，「你女兒如今身負重傷，難有施為，更何況你認為我古月宗便無他人了嗎？」
然蘇應天的神情依舊如故，反而看著古疆淡淡一笑道，「難道你認為我天瀾宗獨我一人？」
古疆怔了怔，隨後雙眸一凝聲音驟冷說道，「柳蘭姜。不好。」
就在古疆打算不計一切以最快速度解決蘇應天這縷神魂之時，蘇應天身後傳來了一道撕心裂肺的慘叫聲讓古疆全身一顫。
「芯兒。」古疆喃喃道，隨後已是赤紅的雙目望向蘇應天身後咬牙切齒道，「柳蘭姜！」
「殺人者人恆殺之。」蘇應天看著殺意衝天的古疆平靜道，「我與蘭姜很快便會來龍門洲，若要為其報仇，隨時恭候。」
古疆冷哼一聲，沒有絲毫言語再次抬起了拂塵，這一次天空中竟下起了瀝瀝小雨，每一顆雨珠都足以致合體境大能於死地。
——
蘇葉獃獃地看著面前的紅衣美婦，有些不知所措。
柳蘭姜將甄芯的屍體從寶船上扔了下去，面帶柔和看著蘇葉懷裡已然昏睡過去的蘇菡，然而看到蘇葉時卻不由緊緊皺著眉頭。
但最終柳蘭姜還是恢復了平靜，看著蘇葉輕聲道，「我是菡兒的娘親。」
蘇葉聞言微微一愣，隨後忐忑不安地看著紅衣美婦說道，「前輩好，我是蘇葉。」
「照顧好她，」紅衣美婦轉過身看向不遠處的瀝瀝細雨輕聲道，「這是你該做的，也是你必須做的。若是她死了，我會讓你一一體驗這世間最讓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手段。」
蘇葉聞言下意識打了個冷顫，剛才紅衣美婦毫不留情地斬殺甄芯的畫面仍然停留在他的腦海里，讓他「回味無窮」。
「找一個疆國藏起來，在我與應天未到之前，不要現身。」
聽到紅衣美婦的吩咐，蘇葉不由連忙抱手道，「謹遵前輩之命。」
「你配不上她，不過幸好，你也不用配上她。」
還未等蘇葉來得及思考這句話的含義，紅衣美婦的身影便已然消失不見。
蘇葉看著懷裡的蘇菡，唇齒間慢慢泛起苦澀，雙眸中飽含著痛苦，就像是沒入了深海之中，眼前是一望無際的深淵與黑暗，而他掙扎一番后最終選擇了沉淪。
——
豫國，固陽郡，金銘客棧。
「你醒了。」
蘇菡緩緩睜開眼眸，印入眼帘的便是男人眉目如畫的面容與唇上如沐春風的笑意。
「你喜歡吃什麼，想喝點什麼……」
蘇菡已然來不及記清男人究竟說了些什麼，因為男人說到一半便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起身離開，緊接著幾名小二推門而入，手裡皆不是端著美味佳肴便是端著瓊汁玉露，很快便將房間中那唯一一張木桌擺放地滿滿當當。
此時蘇葉再次走進房間，額上卻比之前多了些汗水，然而臉上依舊帶著笑容。
「我讓他們做了些最拿手的菜，你快起來吃吧。」
蘇菡默默起身，拿起枕頭旁嶄新的衣物當著蘇葉的面便開始穿戴起來。
蘇葉下意識轉過身，直到耳旁響起了腳步聲才再次回過頭看向蘇菡問道，「你現在好些了嗎？」
蘇菡微微點頭，端著茶壺替自己泡了一杯茶，隨後看著蘇葉輕聲問道，「要不要？」
「不用了。」蘇葉笑了笑回答道，「我已經吃過了。」
雖然認定喝茶與吃飯是兩碼事，但見蘇葉已經拒絕，蘇菡也不再強求，轉而伸出纖白的手指捏著筷子夾著菜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
靜靜看著蘇菡不緊不慢將整個桌子上的菜全部吃完后，蘇葉這才開口道，「柳前輩說在她來之前，我們必須一直待在此處，所以——」
「我知道。」蘇菡平靜道，「我沒有回去的打算。」
「那你要不要出去逛逛？」蘇葉看著蘇菡微笑道，「你一定還沒體驗過在凡間的生活吧。」
蘇菡沉默不語，只是靜靜看著蘇葉臉上的笑容，蘇葉的笑容看上去有些複雜。
「你不該是這樣的。」蘇菡正襟危坐著，看著蘇葉平淡道。
蘇葉聞言微微一愣，隨後緩緩低下頭，臉上的笑容戛然消失。
「我該怎麼做。」
沒有等蘇菡回答，蘇葉便苦笑著說道，「我什麼也做不到。」
「所以你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我的身上。」蘇菡一雙清眸靜靜看著蘇葉。
「只有你，不，還有蘇前輩和柳前輩，他們一定可以做到！」蘇葉猛然抬頭看著蘇菡說道，眼眸中有一絲歇斯底里，歇斯底里的背後是漫無邊際的空蕩。
「他們同樣做不到！」蘇菡亦是抬高音調回答道，仿若一塊巨石壓在了蘇葉身上。
見蘇葉雙眸中滿是困惑，蘇菡不緊不慢地解釋道，「別忘了，劍痴長老雖然死了，但活下來的並非只有古疆一人。」
蘇葉聞言喃喃道，「東陽門，御星宗，原來他們也是嗎？」
緊接著蘇葉雙眸掠過一絲精明，看著蘇菡開口道，「不，還有機會，只要我們不死，就可以將劍痴長老的真正死因告訴蜀門，到時候自會有蜀門收拾他們。」
蘇菡聞言神情依舊無多大變化，看著蘇葉輕聲說道，「永遠不要將所有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那樣你便再無退路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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